第45章 裝逼男
宋流星這句話可沒有半點要避開人的意思, 他就是故意說給對面的肖揚聽。
因為候車室還有其他同行的學生,包括一些來來往往候車的旅客,肖揚雖然知道宋流星那話在針對他, 但也不好在這種公衆場所跟他有交鋒。
上次在去縣裏參加高考的路上,肖揚還記得當時宋流星是怎樣當着白冰冰和一車人的面咄咄逼人羞辱于他。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不是怕他, 而是不屑于現在就跟這種無賴低俗的痞子對上,總會有那麽一天他會讓白冰冰哭着後悔跟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男人在一起。
隐蔽的向白冰冰投去一眼, 肖揚起身帶着還在他身邊一陣鬧騰的白清清去買早飯了。
等那礙眼的人一走, 宋流星就問白冰冰, “我剛才離開他沒對你怎麽樣吧, 比如找你說話?或者是盯着你看?”
白冰冰倒不知道宋流星把肖揚當賊防啊, 笑着看他,“怎麽,我這麽活生生一人大庭廣衆、朗朗乾坤之下你還怕他把我拐了去啊?他身邊有一個白清清寸步不離地守着他,你說他能來跟我說啥話?”
“就是我答應了, 白清清還不肯呢。”
“媳婦兒你可不能小看了男人, 好幾次我見那姓肖的偷偷看你, 那眼色就不對勁!你必須時刻保持警惕離他遠點。”
他也是男人, 肖揚看白冰冰時眼底那點子說不盡的意思, 他能不知道?
白冰冰接過宋流星剝好的茶葉蛋, 蛋白吃完後, 剩下的整顆蛋黃塞他嘴裏, 彎眼笑, “知道了知道了,都聽你的行了吧,反正以後都沒交集了, 誰還管他。”
“那是。”宋流星樂的眉毛一飛,見白冰冰不吃了,就央着她幫他剝雞蛋,喂他。
等這頓早飯吃的差不多了,火車才剛到站,白冰冰和宋流星扛上行李擠上火車,拿着票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後快要發車了才在窗子外面看到緊趕慢趕姍姍來遲,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好險差點沒趕上火車的肖揚和白清清兩人。
宋流星坐在外面靠過道的座位上,伸出腦袋往前頭車廂門口看去,就見那兩人手裏拖拽着行李狼狽的靠在扶手上喘氣,肖揚腳上擦洗锃亮的皮鞋在追火車的路上跑丢了,就剩下一只挂在腳上。
宋流星看見了,樂的吹了個口哨,嘴邊就是一陣大笑,引得對面坐着的一對母子擡頭不解地看着他。
白冰冰也跟着他看過去,完了嘴邊露出一絲笑後,又回到正經表情拍他一把,“行了,低調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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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肖揚帶着白清清找到他們的位子坐下,還在責怪白清清就知道吃,以至于再晚一點就誤了火車。
宋流星憋住笑,“裝逼裝的鞋子都沒了,還不忘罵女人,真不是男人。”
說完收回視線不再理會那兩人。銥誮
這趟火車下午一點多才到省城,白冰冰見時間還早着,這幾天都在忙着交接整理東西,早上還起了趟大早,這會兒坐在搖搖晃晃的車廂裏,睡意襲來整個人生出些困意。
宋流星在她耳邊小聲說話,說着說着不見人回答,扭頭一看,白冰冰已經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他笑了笑,動作輕緩的擡起白冰冰的腦袋幫着她找了一個舒服的位子,讓她靠在他身上好好睡一覺。
對面剛才宋流星大笑時,盯着他瞧的大姐看過來,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跟他說話,“你們小兩口是從哪過來的啊?你媳婦兒該是累了,這麽吵的火車上還能睡的香噴噴的,也是要去省城探親?”
這對母子,兒子有十一二歲了,手裏抱着一本《孫悟空大鬧天宮》的小人書在看,很安靜。母親在旁邊說話的時候操着一口鄉土方言,兩只手上的粗繭子和微黑的面龐一看就是平日裏經常下地幹活的鄉下主婦。
人主動和他說話,宋流星也就回了一句,“我和我媳婦兒從永泉公社過來,大姐是要在省城下車?”
這婦人笑着回,“怪不得見你這小夥子有些面熟,原來就是我們屯附近公社出來的。是啊,我帶我兒子去省城找他爸,他爸三年前随知青大流回城裏,上個月才和我們聯系上,這不一拿到地址我就帶孩子找他去。”
“我跟他名正言順,結婚名字都寫在本子上的,我兒子是他的種,不能單我一個人下地養活,他這個當爹的也要擔起責任,不能去做那狼心狗肺的人。”
原來是去尋親啊。
宋流星點頭,還挺佩服這位大姐的,又聊了幾句,宋流星自己也有些困了,就靠在位子上閉了眼,等再醒過來時,列車員拿着大喇叭通知到站的聲音就響起在過道裏。
白冰冰和宋流星頭靠着頭睡得香,還是對面的大姐把倆人喊醒,“妹子,起來了,到站了呦。”
兩人這才被叫醒,瞧見停站裏,又去拿行李。
這大姐雖然只帶着一個兒子,但手頭上的包袱東西也夠多,宋流星就順手幫她把腳下那個大袋子給抗肩上去了。
“呀,小夥子你自己手裏還提着兩個大袋子呢,這咋好意思?快放下,我自己能行。”大姐把手裏的袋子推到兒子手裏拿好,要去宋流星手裏拿那個大袋子。
白冰冰跟在後面,“大姐,你就讓他拿,順手的事情。”
大姐聽見這麽一說,又看宋流星抗在肩上一點不吃力,說話的空檔人就溜前面車頭去了,她追也追不上啊。
于是扭身跟白冰冰道謝,“你男人面相看着有些花心招惹人,但說話辦事實誠,你看兩條腿邁一步夠咱走上四五步了,妹子,你好啊,找到這一男人有福氣。”
這哪跟哪啊?不就幫着拿一下行李,大姐竟是把宋流星誇的呦,滿眼都是笑。
白冰冰不知道她睡着的那會兒,人宋流星幾句話就把大姐聊得捂嘴樂了,她也不多說啥,笑笑往前走去趕宋流星。
見這位大姐的兒子手裏捧着小人書,一雙眼睛還舍不得從樹上落下來,邊走邊看的,正要提醒他小心過道擠過來要下車的大人,車廂門口那裏,扶着肚子從座位上起來的白清清就被這孩子不小心踩到腳上去了。
“你瞎眼了啊?誰家小孩踩我一個孕婦,把我踩壞了你們賠得起啊?”這說出來的話就很符合白清清的人設了。
到省城下車的人很多,白冰冰動作慢了下,被擠到後面,她視線被前面幾人的腦袋給擋住了,不過就算是沒見着人,聽到這句話,還有說話人的語氣就知道除了白清清,沒誰會這麽趾高氣揚的講話了。
大姐這會兒也被人攔在後面,前面因為白清清一陣發作,本來就人流不通的過道堵得更是水洩不通,好在列車員看到這邊情況,大喇叭喊了幾嗓子,白清清兇巴巴的擺着臭臉退回到座位上不鬧事。
但她手裏卻是拽着剛才不小心踩了她一腳的小孩不放手,還扭頭沖後頭白冰冰方向看過去,似乎是早就看到她還在那裏,像是她鬧這一出,其實就是在有意對付白冰冰。
這要放在以前,和白清清一起的肖揚應該早就站出來,板着臉把人拉走,省的白清清對一個孩子不依不饒,被這麽多人看着,招人閑言碎語丢他臉子。
但因為之前趕車趕得丢掉了一只為了回城而特意新買的皮鞋,他這一路上臉就黑的像是一潭污臭淤泥,一趟火車下來就沒有多看白清清一眼。
不僅是因為氣怪白清清太能吃而害他趕車趕掉了一只皮鞋,還是因為他光着一只腳,不好意思随大流的面兒下車,就想等人都走了,他再最後一個偷偷下去。
“阿姨,我不是故意的,媽,媽你在哪?”
這孩子安靜又內向,一個上午跟白冰冰他們坐對面,白冰冰只聽他說過三個字“媽,我渴”,眼下被白清清滿臉兇悍的抓在手裏,他腳下心愛的小人書都忘了撿起,害怕的要掙脫開白清清。
“阿姨?你叫誰阿姨,你這個沒教養的兔崽子。”
白清清說完,瞪着眼睛就要去扯孩子的耳朵,還沒碰上,後頭白冰冰總算是擠過來了,伸手一把握在她手腕上,用力一揮,冷聲道:“白清清你要幹什麽?這裏可不是白家院子随便你發瘋打人,你要敢動這孩子一下,我立馬就把列車員同志喊過來,送你去派出所。”
白清清被她用力一揮,手背砸到鐵皮座椅上,她捂住一下子就腫起來的手,咬牙看向白冰冰,“一個沒教養的小崽子,你護的這麽緊幹嘛,難道是你在外面背着別人生下來的?”
“我看你的病是越來越重了。”
白冰冰沒想到她已經胡言亂語到了這個地步,還要說些什麽,後頭早就聽到兒子的叫聲急得不行的那位大姐,總算是趕過來了,人腳下還來不及站穩,手已經先一步攥住白清清的頭發按在她後腦勺上,粗厚的手掌揮起來往她臉上扇。
“你個小潑婦要死了啊,一個大人欺負我兒子,老娘跟你拼了!”說完又是打臉,又是拽頭發的,把一邊的白冰冰都給擠出去了,想拉人硬是拉不住。
從始至終都坐在裏面位子上的肖揚這會兒總算是不當死人了。
見白清清被一個婦人壓着打,打的一邊臉上腫了喘不過氣來,他害怕這樣下去會傷到白清清肚子裏的孩子,這才起身,橫出一只手臂,擋在那護崽的婦人身前。
看着還要伸手來撓人的粗魯婦人,肖揚臉色嚴厲沉聲道:“別打了,她是孕婦,出了事你敢負責嗎?”
過道裏本來要下車的乘客這個時候都停在一邊看戲,大家出門在外坐火車,都想在人前當一個體面文明人,這種兩個女人大打出手的戲碼已經很久沒有在火車上看到了。
大家夥都覺得新鮮,抱着兩只手看得津津有味,還是門口的列車員又連着催了兩道他們才提起行李下車去了。
白冰冰護着那個孩子,側過身體給幾個人讓了下道,見座位邊上,那位大姐被肖揚裝逼的臉色駭住,仍舊是站在原地忘了動。
她走上前去叫了她兩聲,大姐才算是回過神來,轉而一眼看到被白冰冰護在手裏的兒子,忙拉過來摟在懷裏安撫他,不停地問這問那,就擔心兒子被吓壞了。
白清清感覺自己後腦勺靠近脖子那塊的頭發這次得是要被人薅下來好幾把,這還不算,尤其是她左邊臉上剛才被那農婦扇得火辣辣的疼。
她已經在白冰冰那裏體驗過兩次扇耳刮子,記憶深刻,經歷豐富,這會兒身邊沒有鏡子照一照,她也知道自己腫成豬臉了。
此刻她一張豬臉正窩在肖揚胸前不敢去看人,眼角掃到白冰冰還沒走,她突然就拉長了聲音,捏着嗓子說,“肖揚哥哥你對我真好,還好有你在,不然我雙胞胎親姐姐,聯手那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鄉下村婦一起對付我,我可怎麽辦啊。”
“我姐別說不幫我,她反倒是和外人站一塊欺負我,我還懷着孩子,萬一出事咋辦,她心怎麽這麽毒啊,你說是不是,肖揚哥哥?”
呦,這是還不肯放過她呢。
白冰冰幫大姐把丢在腳邊的行李提起來,正要帶着他們一起下火車,就聽到身後白清清這矯揉造作惡心吧啦的一番話。
她也沒客氣,轉身就走回去,伸手拽拉在白清清頭上,拽的她被迫仰起頭啊啊啊啊啊叫,一張腫成豬頭的大臉想藏都藏不住。
白冰冰動作快到肖揚和白清清都沒能反應阻止下來,她盯着白清清的眼睛,寒聲道:“再敢來我面前發瘋,我就把你的事當着他的面全給抖落出來,你要不要?”
白清清眼睛一縮,下一秒猛地搖頭,“不敢了,我不要我不要,你別說出來求你。”
肖揚看着白冰冰眼裏的冷意,他眼神震了震,又聽白清清嘴裏一聲一聲的不要,疑惑問道:“你們在說什麽,你不要什麽?白冰冰你們兩姐妹是瞞着什麽事嗎?”
眼看時間過去十幾分鐘了,白冰冰擔心宋流星這麽久沒見她下車,他那邊還要過來找。
于是嘴巴裏冷哼一聲,扔下一句,“你想知道啊?問她。”
說完拿起行李帶着那對母子先下了。
果然,剛下車,宋流星就找過來了,“媳婦兒,你們怎麽這麽久還在這裏,我還以為你跟丢了。”
白冰冰回頭見那位大姐手裏拉着孩子,還沒走,就先讓宋流星等等,“大姐你們要上哪?”
“妹子真是謝謝你了,剛才火車上那個真是你雙胞胎妹子?那你這麽幫我,回去了要咋辦?”大姐有些氣自己太着急上火了,把旁人給害了。
白冰冰拉着她一起往前走,“大姐沒事,我不認識她,那人估計腦子有病,見誰都覺得是她姐。”
大姐信了,拍着胸口慶幸道:“我就說,你長得這麽俊,咋會有一個磕碜潑婦樣兒的妹子呢。”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們兩口子,妹子,我叫馮秀蘭,你叫啥名啊?你倆打哪去?我男人說好到點來接我和兒子,你倆一會兒跟我回去吃頓飯,大姐要謝謝你們一路幫着我。”
這位大姐叫馮秀蘭,兒子小名聰聰,生下來的那幾年沒發現啥毛病,等到四五歲兒子還不開口喊人,她才急了。
之後村裏人都跟她說她兒子有病,去看了大夫,大夫診斷過說人是好的,聲帶喉嚨沒壞就是不願意開口講話,叫她帶回家多教教孩子說話就行。
可教了這麽多年,她兒子還是跟別人家的孩子不一樣,不說話不搭理人行動緩慢,有時候還突然砸東西咬人。馮秀蘭幾年下來眼睛快要哭瞎,熬到兒子八九歲那年,以為他真是個啞巴要放棄了,老天有眼終于聽他叫了一聲媽。
而且還越來越好,在她的引導下終于能正常說話了。
就這麽說吧,兒子就是她最大的期盼,是她護着捧着長大的,別人不能碰一下,火車上白清清敢那樣對他兒子,她就能和她拼命。
這一路下來,白冰冰和宋流星兩人早就看出聰聰和其他孩子不同,所以她剛一開始人擠人的時候,才會下意識的去護着那孩子。
剛才在白清清那裏耽誤磨掉不少時間,白冰冰還急着趕下一班到惠城的火車,只能留下一個名字婉拒了馮秀蘭的好意。
前頭熱心的小倆口已經走的看不見人影了,馮秀蘭這才帶着孩子去找他男人,等吳廣豐找過來,激動地帶着老婆孩子回家了,這才知道他們在火車上的遭遇。
吳廣豐在廚房做飯,馮秀蘭在走進去,在他身後說,“廣豐,你可得幫我記着這倆小夫妻的名字,我是個有恩情就報的人,冰冰妹子人這麽好,要是再見面了,咱一定請回家來吃飯。”
吳廣豐這兩年雖然已經做到煤礦廠的廠長位置,但還是跟以前下鄉在農村那會兒,不敢不聽老婆的話,端着鍋鏟在那點頭,“好,秀蘭你說的對,這事兒我都記在心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