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惹哭

裴邢頭一次生出強烈的悔意, 他本來只想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才提醒一句。

在轉移注意力這一點上,确實成功了, 他卻忘了她對承兒的在意,忘了她是個多敏銳的小姑娘。

裴邢伸手抹掉了她的淚, 怕她沖動之下做出什麽, 他面不改色道:“我的意思是,顧霖的事, 她許會懷疑到你身上, 誰知道她會做出點什麽, 防人之心不可無。”

鐘璃不信, 他向來不是個愛解釋的, 此刻的解釋反倒像極了在掩飾。

也是,若真是顧知雅做了什麽, 他不說才正常, 畢竟,顧知雅才與他有血緣關系,鐘璃逐漸冷靜了下來,身上的虛汗也在一點點退去。

這一瞬間, 她冷得厲害, 不止身上冷, 腳底也升起陣陣涼意, 她別開了臉, 沒再讓他碰她。

裴邢的手僵在了空中。

鐘璃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她沖他福了福身,本想扯出個笑, 卻沒能成功,“阿璃今日心情不佳,三叔改日再來吧。”

她說完,就轉身走出了內室。

秋月和夏荷皆在外面候着,隐約聽到了她的哽咽聲,因着裴邢也在,兩人才沒好進來,見主子走了出來,兩人連忙湊了上去,“姑娘?”

鐘璃已經擦掉了臉上的淚,只是眼眶有些紅,神色很平靜,“我沒事,備水吧,我要沐浴。”

鐘璃在浴桶裏泡了許久,她一直在思考承兒的事。

仔細算起來,承兒摔傷那日已是四年前的事,那段時間,母親舊疾複發,也沒法照看承兒,都是奶娘和丫鬟在帶承兒,四歲大的小男娃,正是淘氣的時候,他喜歡去花園摘花,去池塘看小魚,去二房找顧津。

總之就是很少待在小院中,丫鬟、奶娘也跟着他滿園子的跑,他出事那天,也是三月份。

當時他身邊跟着奶娘并四個一等丫鬟,據丫鬟所說,是承兒自己想去山上玩。

侯府的後花園裏,有一個人造假山,假山面積不算小,山頂上栽了不少花花草草,上面還有涼亭,春日,姑娘們很喜歡在涼亭內賞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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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兒年齡尚小,往日奶娘們根本不曾帶他上過假山,平日他也很乖,想玩什麽時,若不讓他玩,好好商量一下就行,那日他卻一直嚷着想去假山看星星,還說爬得高了,能瞧見很多很多星星。

奶娘沒能哄住他,只得帶他上了假山,後來他就失足從山頂上摔了下來,當時奶娘在給他取水囊,是丫鬟照看着他,後面三個丫鬟走在他身後,牽着他的丫鬟叫雪霞,他摔下去後,雪霞臉頰慘白,她又怕又自責,也跟着跳了下去。

承兒命大,只是摔傷了腦袋,腿斷了一只,雪霞卻撞在了石頭上,當場斃命,另外三個丫鬟險些吓死,奶娘直接吓暈了過去。

鎮北侯得知此事時,很是震怒,他怪丫鬟護主不力,直接杖斃了她們,唯有奶娘,逃過一劫。

鐘氏奶水不足,基本是奶娘将承兒喂大的,鎮北侯顧念舊情,最終只将她攆出了府。

聽說她和丈夫回了老家,可惜遇到饑荒,糧食被人搶了個幹淨,最終活活餓死的。

如今想來,奶娘的死,恐怕沒那麽簡單,不止奶娘,雪霞的畏罪自殺也透着一股詭異。

只要肯查,未必查不出來,丫鬟和奶娘雖死了,卻有人活着,她們生前見過什麽人,是否有可疑之處,都有可能成為線索。

等鐘璃從水中出來時,她亂成一團的思緒已經完全平複了下來,如果承兒的出事,不是意外……

鐘璃咬了咬唇,眸中閃過一絲狠厲。

她穿好衣衫,轉身入了內室,室內的蠟燭燃了大半,燭火明滅不定,一滴滴蠟油滴在了臺架上,發出輕微的“撲哧”聲。

裴邢竟還在,他依舊靠在床頭,傢獨口勿車巠又撿起了那本醫書,鐘璃走過去時,他才放下醫書。

鐘璃紅唇微抿,神情有些疲倦,望着他沒有說話。

裴邢丢掉了手中的書,道:“以後再想用毒,室內最好別放醫書,藥草一類也少碰,起碼明面上別讓人瞧出來。”

一個“再”字,令鐘璃心尖顫了顫,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說不清什麽滋味,果然,顧霖的事,他都瞧在眼中。

鐘璃點了下頭,卻又忍不住去想,當年,承兒的事,他是不是也瞧在眼中,冷眼旁觀着這一切。

鐘璃不由攥緊了拳,靜靜看了他半晌,啞聲道:“三叔,今晚讓我靜靜好嗎?”

見她依然在趕他走,裴邢眉頭緊蹙了起來,今日的事,說到底也怪他,裴邢沒走,他伸手脫掉了外袍,直接搭在了衣架上。

鐘璃站着沒動,也沒有上床的意思,裴邢沒再管她,他徑直躺到了床上,随後伸手一彈,熄滅了蠟燭,室內一下暗了許多。

月光透過窗棂灑了進來,地上是淡淡的銀輝。

鐘璃依然站在床前,黑暗中單薄的身影顯得孤寂又倔強,裴邢雖未看她,卻始終留意着她的動靜,見她轉身離開時,他才坐了起來,長臂一揮勾住了她的腰,徑直将人抱到了床上。

鐘璃眸中閃過一絲深惡痛絕,這一刻心中滿是憎恨,不知是恨上天的不公,還是恨他的袖手旁觀,抑或恨他的肆意欺辱。

他的懷抱帶來的不是溫暖,反而像極了禁锢,她并不想跟他親近,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他已經霸占了她的床,竟還不許她離開。

她早沒了以往的鎮定和從容,拼命掙紮了起來,見他壓着她不放,她一口咬在了他手臂上,她幾乎用盡了力氣,聞到血腥味時,也沒撒手,只想讓他松手,讓他滾得遠遠的。

裴邢擰了擰眉,他已經熄了燈,也沒打算碰她,不知道她又鬧什麽,裴邢莫名有些煩。

手臂上的疼對他來說雖不算什麽,他心中卻好似窩着一團火,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颚,迫使她移開了唇。

他正欲質問時,卻瞧見她再次落了淚,少女神情木然,淚珠兒像斷了線的珍珠兒,一顆顆墜落了下來。

她每次落淚,都很安靜,這次竟是哽咽出了聲,哭聲那樣委屈,那樣壓抑。

裴邢一下子就熄了火,一時有些愕然。

他怔愣時,鐘璃伸手推了他好幾下,她聲音發顫,甚至帶着破罐子破摔的決絕,“出去!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出去。”

裴邢被她推得往後仰了仰,也沒在意她的惡語相向,他順手按住了她的手,壓低聲音道:“你鬧夠了沒?是不是想将旁人都引進來才滿意?”

鐘璃的哭聲一窒,下一刻就難受地咬住了唇,她哭得那樣委屈,像是将這段時間所受的委屈,都哭了出來,饒是裴邢一貫的冷心冷情,這一刻,都有些心疼。

他笨拙地去擦她臉上的淚,半晌才道:“哭什麽,欠了你的,一一讨回來就是!再不濟還有我護着。”

鐘璃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斷掉了,只是一個勁兒掉眼淚,根本沒去聽他說了什麽,反正他那張嘴,也說不出好話來。

她低聲啜泣了好久,甚至都不知何時睡着的,哭了一場,渾身的力氣都卸掉了,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直到她睡着後,裴邢才點亮蠟燭,他臉上滿是嫌棄,不知道女人怎麽有那麽多淚,他拿了塊幹淨帕子,給她擦了擦臉。

少女衣襟都哭濕了,他看得直皺眉,又伸手扒了她的外衫,随即才幫她脫掉鞋子,将人往裏抱了抱。

他長這麽大,何曾這般伺候過一個人,做完這一切,連他自己都愣了愣。

他垂眸看了看她。

少女哭得很狼狽,眼皮、鼻子都紅紅的,發絲也有些亂,瞧着可憐巴巴的,裴邢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少女不悅地蹙起眉時,他才撒手。

他将人抱到了懷裏,又想起了顧承的事。

顧承出事時,他手中的情報網,遠不如現在厲害,直到鐘母去世時,他才被提拔成錦衣衛指揮使,顧承摔傷的事,他記憶并不深刻,他每日一堆事要忙,府裏的事基本不怎麽關注,只記得,鎮北侯發了很大的脾氣,好像還杖斃幾個丫鬟。

他之所以讓鐘璃小心顧知雅,是因為自打得知顧知雅要回京時,他便讓人留意着顧知雅。

他雖長顧知雅一輩,兩人年齡卻差不多,裴邢自然清楚,她一向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若她得知,顧霖的事,另有隐情,她肯定不會放過鐘璃。

他這才派了一個暗衛盯着顧知雅。昨日顧知雅與嬷嬷的對話,皆被暗衛聽了去。

他這才懷疑顧承的事另有隐情,他昨日說顧知雅手伸得長,何嘗不是一種敲打?一個出嫁女,竟也敢對府裏的子嗣下手,就是不知這事鎮北侯知道多少。

裴邢沒再多想,證據沒出來之前,一切都不好說,他正打算閉眼時,就察覺到少女又往他懷裏鑽了鑽,許是怕冷,睡着時,她總會不自覺往他懷裏鑽,貓兒似的。

想到她之前冷着臉趕他離開的模樣,裴邢啧了一聲,只覺得她膽子越發大了,他本欲捏一下她的小臉,手指觸碰到她柔軟的臉頰時,卻僅是輕輕刮了一下。

翌日清晨,鐘璃醒來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她眼睛有些酸澀,想到昨日哭了許久,她連忙照了照鏡子,見眼睛沒腫,她才微微松口氣。

秋月和夏荷皆有些擔心她,兩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姑娘可是和三爺鬧了矛盾?”

想到昨晚的事,鐘璃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尴尬,連她自己都沒料到,她會突然失控。

她咬了他,還打了他,不管不顧地開口趕他,她本以為就他那個暴脾氣,肯定會拂袖而去,誰料他卻沒走,鐘璃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他一向喜怒無常,脾氣也怪得很,鐘璃沒再為難自己,畢竟,她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怕她們擔心,她才放軟了聲音,安撫了一句,“已經和好了,不必擔心。”

話雖如此,兩人還是憂心忡忡的。

鐘璃笑道:“夏荷幫我上妝吧,秋月,你去給我選身漂亮衣服,選紫色吧,哪件好看選哪件,收拾妥當後,先去給老太太請安。”

見她神情自然,兩個丫鬟才稍微松口氣。

說是去給老太太請安,鐘璃卻清楚,今日過去,她肯定會遇到顧知雅。

顧知雅跟顧知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她身為姑娘時,曾十多年如一日地給老太太請安,就連刮風下雨都不曾懈怠過。

她的規矩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跟她過招,鐘璃必須打起精神才行。考慮到無需出府,她讓夏荷給她畫了一個淡妝,随後便換上了秋月選出的衣裙。

她來到養心堂時,老太太也才剛起,平日這個點她早起了,因着昨晚在想顧承的事,有些失眠,老太太才又睡了個回籠覺。

瞧見鐘璃時,她笑道:“這麽打扮真好看,你年齡尚小,以後就該多穿色彩明豔的服飾,瞧瞧,這氣度,整個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個。”

鐘璃上身是件淺紫色繡海棠對襟襦衫,下身是月白色長裙,紫色本就挑膚色,她皮膚又白又嫩,這個顏色,穿在她身上,頗有種超脫世俗的雅致,她含笑走來時,活似剛剛落入人間的小仙子。

老太太瞧着心情都好了幾分。

鐘璃一直留意着窗外,瞧見顧知雅走來後,她羞赧一笑,對老太太道:“祖母是喜歡阿璃,才覺得旁人比不上我,京城這麽多美人,怎麽可能沒人比得上我?”

老太太還真覺得沒人比得過她,聞言,失笑搖頭,“你真當人人都似你這般鐘靈毓秀,不是我誇大,別說整個京城沒有比你美的,整個大晉都未必尋的出。”

顧知雅靠近時,恰好聽到老太太這話,丫鬟趕忙走進去通報了一聲,得知她到了,老太太臉上的笑淡了一分,她順了順鬓角,才笑道:“讓她進來吧。”

顧知雅進來後,才發現鐘璃竟也穿了件紫色襦衫,她只覺得她是故意的,顧知雅生平就喜歡紫色和海棠色,昨日,她穿海棠色時,恰好跟鐘璃撞了色,瞬間被比了下去,她一向驕傲,根本不允許自己被人比下去,今日特意沒穿海棠色,誰料竟是又撞了。

她尚未出嫁時,就沒鐘璃好看,如今又生過兩個孩子,不僅肌膚不如之前白皙緊致,氣質也不如之前。

鐘璃穿紫色,周身都萦繞着一股仙氣,跟鐘璃一比,她瞬間就被襯得有些俗氣。

顧知雅幾乎想扭頭離開,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壓下心中的窩火,扯出個笑,給老太太請完安,才道:“真是巧,璃妹妹怎麽也穿了紫色?”

鐘璃眸中也閃過一絲驚訝,她笑容略顯無措,道:“姐姐也喜歡紫色嗎?祖母和二嬸不是說我穿亮色好看嗎?早上秋月依舊給我選了件海棠色,想起姐姐昨個穿的是海棠色,瞧着也挺喜歡海棠色,我才換成了紫色,誰料……”

剩下的話,她沒說完,臉上的無措,更明顯了幾分,瞧着有些惶惶不安,顧知雅的詢問,瞬間被襯成了質問。

也不知她是真惶恐,還是裝出來的。

顧知雅臉上的笑僵了一瞬,鋒利的雙眸中飛快閃過一抹不快。

老太太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掃到她眼眸中的鋒利和不快時,不由蹙了蹙眉,對顧知雅道:“她穿紫色不挺好看?總不能你穿紫色,旁人就不能穿吧?瞧瞧,還有沒有天理。”

她是含笑說出的這話,不像生氣,倒更似在開玩笑,顧知雅聞言,心中卻不由一凜。畢竟老太太平時,可不是會這般開玩笑的性子,這話反倒更像敲打。

顧知雅心中不由緊了緊,腦海中也閃過許多,甚至在懷疑,是不是昨日,她提起“讓鐘璃入宮”的事,惹老太太不快了。

顧知雅連忙道:“我怎會如此想?祖母将我想成什麽人了?阿雅有那麽霸道嗎?我只是覺得巧合而已,原來我和妹妹都喜歡紫色,還真是有緣呢。”

她含嗔帶笑的,說完就拉住了鐘璃的手,一副姐妹倆交情甚篤的模樣。

鐘璃眸中閃過一絲畏懼,惴惴不安地縮回了手,縮完,臉上閃過一抹懊惱,連忙道了聲歉,“雅姐姐,對、對不住。”

她說完,小聲為自己找補了一句,“我、我出門時抱了小貓兒,我怕姐姐嫌我身上難聞。”

鐘璃小的時候,顧知雅對她并不友善。她面對鐘璃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頗有些瞧不起人。

瞧見鐘璃這副畏懼她的模樣,老太太心中不由一酸,一時又想起了顧承,望着顧知雅的神情,都冷淡了些。

接下來,顧知雅曾試圖表現出“姐妹情深”來,無一例外,全失敗了。

回到自己的住處後,顧知雅的臉徹底冷了下來,章嬷嬷瞧主子不高興,不由罵了鐘璃一句,“真是個沒眼色的東西,這副受驚的模樣,竟活似主子怎麽了她!小時候也沒見她怕成這樣。”

顧知雅只隐約記得,小時候的鐘璃向來愛躲着她。今日見她這般做派,顧知雅心中也很是氣惱。

她自然不知道,鐘璃是在故意激怒她。

顧知雅比顧知晴要聰慧許多,也更難對付,想讓她露出馬腳,激怒她只是第一步。

裴邢此時,才剛下早朝,他刻意讓人留意着顧知雅和鐘璃的動靜,一下早朝,便得知了養心堂發生的一切,他那雙秀挺的眉,不由微微蹙了起來,一時有些頭疼。

他對秦興道:“再多派幾個人,盡快查明一切,打聽一下那位奶娘葬在了何處,不行就解剖一下屍體,看看能不能查出死因。”

秦興應了一聲,“主子放心,屬下會盡快讓人調查清楚。”

想到鐘璃凄慘的遭遇,秦興面上露出一絲遲疑,“有句話屬下不知該不該講。”

裴邢掃了他一眼,不知他哪來這麽多廢話。

秦興權當沒瞧見他的目光,硬着頭皮勸道:“鐘姑娘小小年齡,便遭遇這麽多,委實可憐,主子還是待她好點吧。”

裴邢聞言,眉頭再次蹙了起來,望着他的目光,也有些淩厲,“你倒是關心她。”

秦興額前不由冒了一層細汗,連忙跪了下來,“屬下所言皆是為了主子考慮,絕無半分私心。”

他聲音又急又快,唯恐裴邢誤會,就差指天發誓了。

裴邢不置可否,半晌,才不以為意地輕嗤道:“還要怎麽對她好?”

他對她哪裏不好?

她不想要時,哪次不順着她?她嫌疼,他同樣收着力道,昨日有些嫌棄她的得寸進尺,才敲打了一番,他還沒怎樣,她倒先哭了。

他下意識摸了一下手臂上的咬痕。

昨晚她咬得相當狠,手臂上出了血,他都不曾吭一聲,早上穿衣時,他不經意瞥了一眼,一小圈深深的牙印,換個人敢這麽咬他,早被他捏死了。

也就她,敢一再放肆。

無非是仗着他寵愛罷了。

秦興想說什麽,被裴邢直接打斷了,他冷聲道:“竟有閑心操心這個,昨日交你的事,辦好了?若是辦好了,就滾去尋點好苗子,再培養一批暗線出來。”

秦興摸了摸鼻尖,這下徹底不敢多嘴了。

他正欲溜走時,裴邢又蹙了蹙眉,想到鐘璃昨日哭了許久,心情莫名有些煩,他又道:“滾回來,你派人去打聽打聽薛神醫身在何處。”

秦興怔了一下,“是為小少爺尋的嗎?”

裴邢沒答。

秦興笑道:“主子這麽做就對了,鐘姑娘若是得知此事,肯定很高興。”

裴邢冷臉将人趕走了,她高不高興,關他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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