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乖
連着下了好幾日雪,到了第四天頭上,總算見上了日頭。
朱樓小院裏的十株青松皆白了頭,随着清風一起話凄涼;倒是怪石邊的那幾棵老梅正綻放得好,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陣陣暗香飄散在小院的每個角落,與正午的陽光一起溫暖人間。
屋裏很暖,窗邊添了個梳妝臺,上頭放着胭脂水粉和精致的珠釵玉環;櫃子裏左邊是男人的衣衫,右邊全是女孩的,從亵衣到裙衫,一應俱全;地上也鋪了厚軟的長毛毯,屋裏正中間擺了十幾盆開得正豔的杜鵑。
這一切的一切,使得這間原本毫無生氣的屋子不再空曠,漸漸有了人氣兒,有了點家的味道。
庭煙不知道如今是什麽時辰,是白天還是黑夜,她只知道過了很久,外面的風聲停了又起,浴桶裏的藥水一遍遍換。
眼睛依舊看不見任何東西,她此時被班烨抱着坐在浴桶裏泡藥水,害怕,惡心,可是無處可躲。
她不知道被欺負了多少次,數不清了,她醒時他在做壞事,大約暈後也在做。胳膊還疼,胸口的傷似乎輕了些許,她如今漸漸能動了,也有了力氣,想要逃,可是一個瞎子,又能去哪兒呢?
還記得小時候和太子哥哥玩躲貓貓,輪到她當瞎子,她為了抓到哥哥,便偷偷在他腳上系了一串銀鈴,叮鈴叮鈴,哥哥拍着手笑呵呵地在她身前晃悠,她抓不到,一氣之下坐到地上大哭,撒嬌撒癡:哥哥你欺負我看不見,讨厭你。
太子哥哥捏了下她那胖嘟嘟的臉蛋兒,把她抱起來,笑着說:沒事兒,煙煙要是真看不見了,哥哥就當你的眼睛,拉着你的手,不讓你跌倒……
一晃很多年過去了,而今她真的看不見了,那個人卻再也回不來,不能兌現他曾許下的諾言,當她的眼睛。
正在此時,敲門聲忽然響起,打斷了庭煙的思緒。
只聽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頭慢慢推開,緊接着,一個清冷幹淨的男聲恭敬道:“大人,飯菜都端上來了。胡大娘才剛讓小奴跟您說,您和小公主已經泡了整整三天,小公主身子孱弱,不宜太勞神,今兒下午得給她針灸了。”
是唐林的聲音。
庭煙不由自主地往班烨身上靠,怕被人看到。
“曉得了。”
班烨輕咳了聲,耳朵紅了,臉上帶着遮掩不住的愉悅,他環住懷裏嬌小可人的女孩,隔着屏風,對唐林笑道:“本座有分寸,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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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唐林走後,班烨沒忍住,又低頭親了親庭煙的小臉,手不敢太用力,輕捏了下她的柔軟,咬耳朵膩歪:“煙煙,你喂飽了大伴,這下換我喂你吃東西。前些天你昏迷着,只能給你灌藥汁子,可是餓壞了吧。”
吃的。
庭煙聽見這兩個字,半天沒反應過來。從前在桐宮時,她貪嘴,阿娘總罵她上輩子是餓死鬼。如今所有人所有事都讓她惡心,她覺得自己就像豬,這些人把她養的白白胖胖,讓她去和親、拿她換賬冊、打她辱她……
沒有人關心她,他們只會欺負她,利用她,最後殺了她。
那吃東西還有什麽意義?
身子一輕,庭煙感覺自己被班烨從澡盆裏抱了出去。她還沒來得及察覺到冷,就被他抱着快跑幾步,塞進了暖烘烘的被子裏。
沒一會兒,他坐在了床上,胳膊穿過她的脖子底下,把她環起來,從後面抱住她,給她穿寝衣。
“煙煙,咱們慢慢地穿,小心弄疼了胳膊。”
班烨笑着親了下庭煙的側臉,慢慢地将女孩的右胳膊套進袖子裏。不知為何,他居然很享受做這些瑣碎的事,瞧,多像個家,家裏有個嬌妻被他呵護在掌心裏,不用争權奪利,不用步步為營,就這麽簡單過日子,多好。
想着想着,班烨就笑出了聲,他瞧了眼床邊那張矮凳上擺着的吃食,兩碗熬得爛爛的白粥,一小碟辣蘿蔔、一碟角炙腰子還有一碟還元腰子。呵,媚娘倒是貼心,知道他這些天勞累了,要好好補。
班烨端起白粥,舀了一勺,自己先吃了一口,品着不是很燙,這才喂給庭煙:“乖,張口,你得吃東西。”
庭煙粥香近在咫尺,沖得鼻子難受,她撇過頭,不願吃。
“吃一口,就吃一口。”
班烨連聲哄着,他知道她在鬧脾氣,便耐着性子忍着。其實他也能感覺到,小丫頭好像變了,在短短數日間忽然長大了,不再像以前那般孩子氣,眼裏的郁郁之色讓人心疼。
是啊,以後不能再将她當小孩了,她是女人,從上到下完完整整的女人。
“不聽話,我可是要生氣了。”班烨壞笑了聲,湊在女孩耳邊說令人面紅耳赤的葷話:“還是,你想吃那個……”
庭煙只感覺口裏泛着酸水,沒忍住,哇地一聲吐了。
“你!”
班烨登時怔住,嫌惡地瞥了眼這姑娘吐在他手上的穢物,用力甩掉。饒是他再有耐心,這會兒也沒這小姑娘的羞辱磨得幹幹淨淨。三天了,她身子逐漸恢複,可就是不說話,呆呆的像個木頭人,任由他擺弄。
“丫頭,你不吃不喝是想做什麽,尋死麽?”~
班烨冷笑了聲,輕撫着女孩的傷臂,拍了拍,體味着她因懼怕而瑟瑟發抖,沉聲道:“你現在跟我說句軟話,咱們便重新開始。告訴你件好事,我已經找到你的替身了,由她替你去梁國,咱倆以後好好過日子,我疼你。”
說句軟話?憑什麽。
庭煙嗤笑了聲,胃裏的惡心感越來越重。她寧願死,也不要和把她當成貨物去交換賬冊的男人過,絕不原諒。
“還不說話?”~
班烨惱了,把粥碗随意撇到地上,擰身将女孩按在床上,狠狠地親了她一口,賭氣似得:“你要是再不說話,我這就派人進宮把貞的舌頭割掉。”
貞……
庭煙怔住,對啊,她還有阿娘疼。
在這世上,她只有阿娘一個親人,阿娘也只有她一個,她若是死了,阿娘肯定要哭死。
眼前仍是黑乎乎一片,不過比前幾天好要多了,起碼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庭煙扭過頭,不願意讓他的氣息噴到她臉上。好,不是逼她說話麽?
“你,”
庭煙咽了口唾沫,許久未說話了,嗓子又疼又啞。
她聽到這個男人喘着粗氣,手又不安分地掐住她的腰,感覺到他的欲望漸漸升騰了起來。
“我,我,”庭煙深呼吸了口氣,實話實說:“我覺得你很惡心。”
“什麽?”~
班烨不禁大怒,他沒想到這只小白兔竟然會有膽子說出這樣惡毒的話。不對,她肯定不是煙煙,是那個詭計多端的小妖女。
想到此,班烨捏住女孩的下颌,強迫她轉過臉來,仔細看。
依舊是那張嬌美的容顏,無辜又可憐,水靈靈的大眼睛裏蒙着層半透明的毒,分明就是他的庭煙,可是,庭煙怎麽會說如此傷人的話。
“丫頭,以後要多學規矩,不要胡亂說話,咱們要相敬如賓。”
班烨生生将惱怒咽下,笑道:“你想想,若沒有我給你療傷,把你身上的毒過在自己身上,你的小命那天晚上就沒了,眼睛也會瞎,你這小鬼當真是沒良心。”
良心?
庭煙忽然笑了,世上怎會有班烨這樣無恥的人。
良心是,你為了得到賬冊,不惜拿我去與趙煜交換;
良心是,我在地窖裏等了你三天,從希望等到絕望;
良心是,你把我當成了阿姐,傷我幾乎致死;
班烨,你是人麽?你懂得人的感情麽?
“我,求你救我了麽?”~
庭煙感覺和他多說一句話,都是在消磨生命,她掙紮着将臉扭過一邊,實話實說:“如果做瞎子不用看到你,那我寧願一輩子活在黑暗裏。”
作者有話要說: 想紅豆嗎?
嗯,下午玩仿妝來着,碼字比較晚,有沒有人等更,出來冒個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