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點甜

“絕對不說。”

庭煙鄭重地點頭, 忽而身子往後縮了下, 怯生生問:“你真的吃人?”

“像你這種白白嫩嫩的小矮子,烤個三分熟,撒點辣子就能吃。”

魏春山咽了口唾沫,用手背擦了把嘴,故意吓唬女孩:“老子一口一條腿,連骨頭都不吐。”

一陣冷風吹來,庭煙不禁打了個哆嗦, 撇撇嘴:“吃人是觸犯律法的。”

“對啊。”

魏春山不禁莞爾,故作兇很:“所以你別逼我兇性大發,盡早交代賬冊的下落, 到時候就不吃你了,咱們還是好朋友。”

聽見這話, 庭煙憋住笑,沖着面前這個用玄色護額蒙起眼睛的大個子做鬼臉,食指将鼻子頂起來伴豬, 連連吐舌頭。

女孩靈機一動,怯懦道:“你, 你吓着我了, 我全都忘記了。”

“忘你媽個蛋蛋!小王八羔子, 信不信老子,”

魏春山是個粗人,糙話基本不經過腦子,張口就來。話剛罵出來, 他就後悔了,一個這麽大個子的男人,竟然欺負個女娃娃,太他媽丢人了,可,可難道要跟她道歉?

該咋道歉。

嗯……別放心上?不好,有點冷漠了;

嗯……對不起了?不好,有點太擡舉她了;

“去他媽的,煩死了!”

“你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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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煙惱了,她右肩疼,擡不起來,攥起左拳用力砸向男人的脖子和胳膊,學了魏春山的強調,罵道:“去你個蛋!”

罵完了,她記起好像少說了一個蛋,手狠狠擰了下男人的胳膊,挺起胸脯,毫不服輸:“不對,去你的兩個蛋蛋!”

“呵。”

魏春山咧唇一笑,摸了一下自己的褲.裆,壞笑道:“小娘皮連這都知道。”

剛說完,他又後悔了。

女娃娃十幾歲的年紀,幹嘛要臊她,再說了,她着實可憐,被那些作死的王八羔子給欺負了,這不是逼着她又想起那些糟心事兒麽。

想到此,魏春山扭過頭,抱拳給女孩見禮,沉聲道:

“對不起了,你可千萬別多心。”

“啊?”

庭煙給愣住了,這個男人怕不是個傻子吧,平白無故幹嘛要道歉。

“那我可給你穿衣裳了。”

魏春山依舊撇過頭,在衣服堆裏摸了許久,摸了件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肚兜,扔到庭煙身上,幹咳了兩聲:“肚兜會自己穿吧,這連傻子都會。”

“貼身的衣裳,我不穿別人穿過的。”

庭煙厭煩地将那條淩紅色的綢子肚兜夾起,扔到一邊,嘟着嘴:“我阿娘說女孩子要愛幹淨。”

“愛穿不穿。”

魏春山啐了口,又摸到件厚軟的小襖子。

他深呼吸了口氣,手輕輕地按在庭煙的右臂,慢慢往上,在傷口跟前摸了兩下,随後從自己懷裏掏出方帕子,聞了下,厭惡地扔到一邊,摸索着找到女孩的腳,脫了她的鞋襪,暗道:女娃娃長得這麽俊,又是個愛幹淨的,她的襪子定比老子的臉都幹淨。

好奇之下,魏春山将襪子放到鼻下,聞了聞,果然有股淡淡的花香。

就在此時,這男人連忙将手背後,做賊心虛似得幹咳了兩聲,他這是在幹嘛,居然聞女孩子的襪子,那過兩天豈不是還要聞她的亵褲肚兜?太他媽惡心了。

不過,女娃娃是個小瞎子,左右看不見,誰還能笑了他去。

想到此,魏春山噗哧一笑,又聞了下香噴噴的襪子。

他将柔軟的襪子撕扯成小塊,輕輕地按在庭煙右肩的傷口上,摸索着解下女孩頭上的發帶,慢慢地給她将傷綁好,板着臉,道:

“你這肚子裏有了蛋,傷口可不敢亂用傷藥,保不齊對孩子有害。好在只是皮外傷,我聞着沒了血腥氣,胳膊上的血也幹了,暫且先這樣包紮住,明兒讓大夫給你好好看一下。哎,那會兒在破屋裏,你還吃了我一掌,雖說我沒用什麽力,可你這女娃娃太單弱了,別打出個好歹來。”

“都聽你的。”

庭煙有些哽咽。

她不懂了,從小到大,她看見二叔三叔殺了父王、欺辱媽媽,那麽狠;她被囚禁在桐宮九年,班烨對她冷冷淡淡的,拿她交換賬冊,随意辱她,那麽絕情。

曾幾何時,她以為這世上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又陰又壞,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現在,為什麽眼前這個兇巴巴的大個子和那些人不一樣,難道這世上真的有好人這種東西?

“你哭啦?”

魏春山不禁皺眉,忙問:“可是綁得太緊,弄疼了你?”

“對呀。”

庭煙将辛酸咽下,看着眼前的男人,莞爾淺笑。

“慫包。”

魏春山啐了口,摸索着将剛包好的帶子解開,重新往松包了些。他搖頭嘆氣,摸了件厚實的小襖子,沉聲道:“先穿右袖子,慢慢地擡胳膊,別扯動傷口了。”

“好。”

庭煙甜甜一笑,将胳膊伸進袖筒裏,從魏春山吐舌頭,搶過襖子,頑皮道:“哈哈,被騙了吧,其實我會穿衣服的。”

“我看你就是欠揍!”

魏春山重重地哼了聲,站起來,兩腿叉開,擋在女孩面前。忽然,肚子咕咕叫了聲,男人有些尴尬地咳了聲,手指揉了下鼻子,咽了口唾沫。有意無意地問了句:

“女娃娃,你餓了麽?”

“不餓啊。”

庭煙一件件地穿好襖子,掙紮着站起來,看着背對他的蠻漢子,比了下個子。

哼,怎麽還不到他的肩膀,真讨厭。

庭煙嘟着嘴,還像先前那樣拽住他的袖子,氣呼呼道:“穿好啦,現在咱去哪兒?去幹嘛?”

“睡覺!”

魏春山大步朝上房走去,誰料卻差點把女娃娃給弄摔倒。

一氣之下,魏春山直接将這貓兒似得女孩夾在腋下,悶着頭走進上房,也不知是天太黑,還是他忘了自己太高,腦門又一次撞在了門框上,響聲甚大,将圈裏的豬吓得哼了幾聲。

“去他媽的,這可是第三次了!”

魏春山咒罵了句,站在門口,喝道:“裏頭的,你小妾衣裳穿好了麽。”

“好了好了,小人的也穿好了。”

屋主忙不疊回話。

“掌燈!”

魏春山沉聲喝道。

只聽一陣窸窣響動,不多時,屋子亮堂了起來。

庭煙此時被男人夾在胳膊下,她晃蕩着雙腿玩兒,打了個哈切,擡眼看去。

這屋裏甚是平凡,所用器具皆是舊年的,地上坑坑窪窪的,牆角放着個腌菜大缸,屋子正中間擺着張四方桌,炕上的被子已經疊好了。

而那屋主和小妾兩個穿得整整齊齊地,站在當地上。

屋主瞧着約莫三十多歲,細長眼,貌不驚人;那小妾倒是白淨,算不上好顏色,也能看得過去。

“叫什麽?家裏作何營生。”

魏春山冷冷問,他将庭煙放在炕上,雙臂環抱住,低頭看着屋主二人。

“小人名喚朱進,在街面做點小買賣,此是小妾趙氏。”

屋主恭敬回答,他本來甚是火大,已然将殺豬刀別在腰後,若這強人敢動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就是。

可當他一瞧見這夜半來的強人如此高大健壯,雖年輕英俊,可通身的煞氣,就算十個他都不夠這位大爺打的。而那位炕上坐着的小娘子呢?呵,他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如此俊的女子,白嫩嫩的小臉,無辜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眨着,櫻桃小嘴嘟着,該是什麽樣的老子娘才能生出這麽好看的女娃娃

“這……不知大爺您想作甚。”

屋主彎着腰,偷摸去瞧,想了想,将金镯子和首飾從懷裏掏出來,捧過頭頂,陪着笑:“幾件衣裳罷了,小人不敢受大爺這麽多銀錢,不,不知大爺還想要什麽。”

“我妹妹身子不舒服,在你家裏借住一晚。”

魏春山白了眼那屋主,将脖子上戴着的翡翠平安扣拽下,扔到屋主腳邊,随後,慢悠悠地拿起炕邊放着的瓷杯,直接給捏碎,把碎渣擲到地上,冷聲道:

“老子生平從來不占人便宜,也不将這些黃白之物放在眼裏,今兒算便宜你了。這屋子今晚歸老子了,你倆別處睡去,若是敢對外人說,形同此杯!”

“是是是,小人這就挪到隔壁寒房去睡。”

那屋主連忙叫翡翠平安扣拾起來,歡喜地大喘氣兒。

這小玩意兒值十頭牛,還能換間大房子,這樣的好運氣哪兒去找,別說将屋讓給他睡,就算把小妾給他也當得。

“您還要什麽?要不要再生點火,把炕燒暖些?”

“不必了,對付一晚就好。”

魏春山不耐煩地揮揮手。

“等等。”

庭煙忙喊住屋主。

方才聽見魏春山肚子叫,想來是餓了。他是行伍之人,将規矩看得比什麽都重,不會占別人半點便宜,更不願意擾了平頭老百姓,所以寧肯忍着餓,也不麻煩人家。

莫不如替他開口,也算謝他從班烨那惡人手中救走她。

“我餓了。”

庭煙揉了揉肚子,扁着嘴:“我想吃肉,還有面條,現在就要吃。屋主大哥,你能不能給我做飯,你要是不給我做,我就讓胡子大叔打你,還把給你的東西收回來。”

“胡鬧!”

魏春山輕喝了聲,冷着臉教訓這嬌蠻的丫頭:“哪裏有半夜開火造飯的,你也太刁蠻了,吓唬人家作甚。再忍一會兒,天亮後我給你買包子去。”

“不識好人心。”

庭煙賭氣,擰過身子不看魏春山,不吃算了,那你就幹餓着吧,誰再理你誰就是狗。

正在此時,那屋主嘿嘿笑了幾聲。

轉身從櫃子裏面取出好些包好的幹果點心,又拿了壺自家釀的果子酒,碼在盤子裏,悉數捧過去,擺在炕桌上,他低着頭拉着小妾出去,站在門口連連作揖,笑道:

“這是大年初一親戚送的甜點,是從咱們王城最富貴的‘月華初上’裏拿出來的,貴客若是不嫌棄,可先吃點墊墊肚子,明兒小人殺豬,給您二位造一頓香噴噴的幹爛肉熬酸菜,您早些歇息罷,有事就喊小人。”

“行了,去吧去吧。”

魏春山揮揮手。

待屋裏只剩下他和庭煙後,這男人幹咳了兩聲,拿起那果子酒當涼水似得猛灌,許是嫌這小酒勁兒不大,嫌棄地丢在一邊。

他忽然想起跟前還坐着個麻煩的小瞎子,嘆了口氣,将包點心的油紙一層層剝開,呵,這似乎是江南小點玉帶糕,一聞,果然香甜,讓人不禁食指大動。

“喏,吃罷。”

魏春山将甜點捧到庭煙跟前,道:“先墊墊,等明兒吃好的。”

“不吃!”

庭煙佯裝生氣,嘴角卻上揚,哼道:“我是金枝玉葉,才不要吃這些貧賤之食呢。你不是餓了麽,還不趕緊吃?”

“真是被慣壞了。”

魏春山不禁怒喝,心裏極厭惡這矯揉造作的女子。、

有的吃就不錯了,當年打仗的時候沒糧草,他可是連草都吃,誰知沒留神,吃了有毒的,差點把腸子疼斷了。不對呀,先前聽胡媚娘提過一嘴,這小公主被囚禁在桐宮,過得不怎麽好,不至于這般蠻不講理。

正在此時,魏春山的肚裏酒蟲又開始叫了,男人老臉一紅,偷偷觑向女孩,見她掩唇偷偷笑,心裏登時了然。

“你……是不是知道我餓了,所以想讓屋主給我做飯吃?”

魏春山莞爾,嚼着香甜的玉帶糕,含糊問道。

“不是。”

庭煙笑着否認。

“哈哈哈。”

魏春山心裏一暖,不禁大笑:“女娃娃心眼兒還不錯。”

庭煙羞澀低頭,甜甜一笑:“胡子大叔,我困啦,能不能幫我鋪被子?人家胳膊疼。”

聽見這話,魏春山俊臉瞬間黑起來,手使勁兒在下裳蹭。

待将糖粒兒和糕屑擦沒後,男人瞪着庭煙,揚起手,在小瞎子頭上一掌之處憑空扇了幾下,十分不情願地鋪床,狠狠道:

“我連我媽都沒這麽伺候過,時運不濟,怎麽就犯在你這丫頭片子手裏了,忒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酷愛腦補的春……

每次寫他,嘴角忍不住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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