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5

#35

皎潔月光鋪滿大地,猶如華貴的銀色毛毯。紅岩如火的玫瑰花瓣像是點點星火墜在毯子上熊熊燃燒,映在我的雙眼中染紅了眼底深處的冷意。

高昂頭顱挺直腰杆,我半眯着眼打量那身着出陣服飾正坐在木質地板上的一期一振。正如我猜想的那樣,所謂的“夢”不過是無稽之談。一期一振眼帶迷醉的模樣說不上清醒卻也絕不能稱為毫無意識,他嘴角的那抹笑容似與平日和弟弟們相處時一樣,但在我看來不知道為什麽又有幾分得意。

他就像是勝利者,位臨王座,等待自己的附屬進獻美人……又或者是足以證明他身份的王後。

——令人厭惡。

“我應該沒有必須成為祭品的理由吧,一期一振。”站在他的面前,我俯視着他。

一期一振蜜色雙眸中的暖意漸逝,看起來如同琥珀般通透而冰冷,“您當然沒有,可您同意了。”

同意?可笑的無稽之談。

冷哼一聲,我直接将自己的不滿表露在外。在來的路上我大概想明白了,他們恐怕是想讓我嫁給一期一振從而用另一種方法将我神隐……或者是牢牢把我控制在掌心中把玩。作為聯系人類與神明的紐帶的我,根本沒有能力反抗。

送嫁——我在不經意之間答應了極為可怕的事情啊。

只是有一點我始終沒有想明白,身為付喪神的他們和我不過是同事關系而已,和人類更不存在主仆、親情、愛情才對。讓我作為連接現世的紐帶究竟有什麽用處?他們本來就不會去現世,也沒有必要去現世啊。如果考慮複雜一點,那就只有想通過我改變歷史這一個可能……

可那很明确是不可能的,沒有用,他們清楚知道這一點。

難以理解。

“我不同意。”不管怎麽樣先拒絕了總沒錯,“我答應的時候可是說的‘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吧,一期一振。”

“我想這點小事對您來說很簡單。”一期一振瞥了一眼骨喰,在察覺他微妙神色下隐藏的深意時目不可見的勾起嘴角弧度,“不過是我的一點小小心願而已。”

小小心願,說起來真是輕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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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您可能誤會了什麽。”輕笑一聲,一期似是發現我眼中的嘲諷有些無奈。他難得露出對我無可奈何的神情,指節屈起抵在唇邊輕咳,語帶些微赧意,“請您穿成這樣并不是我的主意,弟弟們也并沒有打算讓您……嫁給我。”

“……诶?”聽到這裏我突然有點懵,“那為什麽大晚上的要把我喊過來,看骨喰那樣子我還以為你們要把我——算了算了當我啥都沒說,我能脫了這衣服吧?”

恰巧這時候藥研捧着一疊衣物走了過來,他就像是知道我會産生什麽反應一般輕嘆一口氣搖搖頭:“所以我早說了,這樣大将一定會被吓到啊。”

亂藤四郎一蹦一跳地跑到我身邊抱住我的胳膊,嬉笑着反駁藥研:“難道藥研不想看看主君穿白無垢的樣子嗎?”

“那倒……”藥研罕見地遲疑數秒,然而在對上我毫無波瀾的雙眼時他下意識僵直身體否決了亂藤四郎的說法,“大将應該在正确的時候穿上這身衣服啊。”

随手接過自天空紛揚落地的赤紅花瓣,我緊緊攥在那米色的根部上心情複雜。周圍的所有人都沒有對花瓣的來源産生疑問,就好像它不過是普通的自然景觀而已。可事實上這座本丸裏從未種植過代表愛情的紅玫瑰,這花瓣從何而來就不得而知了。

“紅與白。”視線落在一期一振的臉上一瞬,我松開手任花瓣随風飄走,裝作不在意地環視一圈在場的所有付喪神,然後摘下戴在頭上的角隐唇角勾起,“你們喊我這裏來的目的?”

一期一振走入庭院當中,接過藥研手中的衣物後朝着我颔首,一言不發地轉身朝房間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面部重歸沒有表情的狀态,心裏有點抵觸跟上他。

可惜他并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

“不換掉這身衣服嗎?”一期一振回首,蜜色雙眸暖洋洋的,笑容更是少有的溫和,“還是您想就穿着白無垢?”

我沒有答話。

我忽然不知道正确的做法是什麽了。他們所做的一切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誘餌,等待我自行跳入圈套落入無法逃脫的陷阱當中。

真的可以相信……他們嗎?

眼前又出現了回憶的幻覺,我看着一身白無垢的女子被投入河流當中沉沉浮浮,呼救不能。她的面容——

等等?為什麽那張臉看起來那麽眼熟?!

“那不是我嗎——”顧不得思考自己突然的行為會不會吓到部分短刀,我驚呼出聲。我清楚記得自己是站在岸上看着送嫁發生的人,如果送嫁女是我,那現在活着的就不可能是鹿江了。

我很确定我是鹿江,非常确定以及肯定。過去的記憶不會欺騙我,葵的反應也能從旁作證我的存在。那這個幻覺究竟是怎麽回事?

“大将?”

藥研試探性呼喚的聲音傳到耳邊,我猛然擡頭追到一期一振身側奪過他手中的衣服沖入房間內。雖然就這麽毀壞一身衣物着實可惜,但是現下的情形容不得我多加細想。脆弱的布料被撕成碎片,暗紋的流光再也無法俘獲我的心神。

穿上熟悉的巫女服,我垂着頭緊咬下唇。

“主君。”亂藤四郎的聲音隔着幛子門響起,聽起來他似乎有些不安,“您看到了什麽?”

“……”

深呼吸一口氣,亂藤四郎頗為嚴肅地說:“您有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記憶可能是虛假的呢?”

“不是的。”

“那位審神者——葵小姐的表現您不覺得奇怪嗎。”說到這裏,亂藤四郎頓了一下,“她好像很執着于您。在我看來,她的那種執着的感情和我們執着于一期哥的感情有點像。”

“不是的。”

“她把您當做家人,深深信賴着的家人,深深依賴着的家人,深深愛惜着的家人。”嘆息一聲,亂藤四郎也開始有點遲疑要不要繼續說下去了。不過當他觸及一期一振鼓勵的眼神時,又作出決定繼續說下去,“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記憶怎麽會騙人呢?我有什麽理由欺騙我自己?

如果……如果就連我都在欺騙自己,那這個世界上豈不是就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嗎?

況且……

“按你們這麽說的話,鹿江理就只是一個虛假的存在而已。”

“我不是鹿江,我是誰?”

本名不祥的我,究竟是誰……?

——十二點的鐘聲開始敲響了哦,鹿江理。

——愛做夢的辛德瑞拉,是時候清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_(:3」∠)_你不是鹿江你還能是誰啊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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