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清河蜿蜒直可見底,林深草木清逸靜遠,在這片叢林裏四周古木參天,高大茂密的樹冠将陽光篩出絲絲縷縷的金線,洩了一地,而最遠處開闊的一片天地裏正是一片黃土磚瓦建築的城池。
這一場戲演的戲份是呂布城破的那一天,如今的天氣正是夕陽欲斜,昏暗無光,再加上道具組大型的降雨灑水機很快就讓這個地方充滿了雨季的味道。
這種時景,正是呂布被親下捆綁送曹而降,而張遼與高順在西門,因水圍困而難以逃離,所以才被曹兵俘獲的一天。
劇組的人全部來齊了,只等所有演員就位,準備開拍。
最後到的葉知寒跟張導打了個招呼,然後抓緊時間跟着劉晨去化妝間,而這一場戲的另外兩位主演已經差不多準備就緒了。
唐笙歌是第一個好的,軟緞雪白裁成的漢服深衣,婉約行走間宛若飄渺仙子,只是眉間的冷意宛若千古的寒冰,畫好的眼線在眼尾做了微微上揚的工筆,卻是極為妖嬈妩媚,符合貂蟬的造型,這麽一個本質不俗的冷美人果真是演技好才能萬種風情消融寒意。
另外一個人還在着裝,虎背熊腰身材高大,他的古裝戲服已經穿好在了身上,也不過是便裝深衣,可模樣長相卻是棱角刀斧般,被造型師稍稍一畫,當眼神波動起來便有一股狠勁的暴戾感騰然升起。
對方察覺到葉知寒的靠近,那目光便橫眉掃了過來,冷哼一聲。
葉知寒垂眼用餘光打量對方,很快認出這個人的身份。
劉晨引葉知寒往化妝間走,一面細心的回頭悄聲道:“陳禹飾演呂布,他是陳華石的哥哥,你把陳華石從劇組裏踢走,他肯定心裏不舒服,葉哥你當心着點。”
“不要亂說,也不用關注別人,做好自己的事情。”葉知寒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點了一句之後,就徑直掀開簾子走進化妝間。
所有人準備好後,張導一句廢話也沒有,大手一揮,便是開拍。
琴音铮铮律動。
陳禹坐在案前喝酒,目光恍恍惚惚,一杯又一杯,他的視線從始至終只落在撫琴的唐笙歌身上,似是沉溺于琴聲,又似是沉溺于這個美人,他飾演的呂布顯然為貂蟬所癡迷。
先前他們的戲份已是不少,如今也便足夠磨合,唐笙歌溫婉撫琴,間或回以陳禹一個溫柔的微笑,“将軍莫愁,誰不知道将軍您萬人難敵,縱是千軍萬馬也必然不會傷到您分毫。”
張導喊道:“把鏡頭回轉。”
這是表示葉知寒要進入鏡頭了。
陳禹微微牽動嘴角,打算回應,卻聽到腳步聲,目光一轉,“文遠,你來了。”
今日葉知寒的造型是亞麻色的勁裝,頭頂一方葛布,套着輕甲将鐵黑色的頭盔抱在手裏,身上風塵仆仆面有各色粗粝磨過的傷疤,或許是因為幾度疆場厮殺,所有一身銳利殺氣毫不收斂,舉手投資之間自有一股幹練利落的彪悍軍人神采從骨髓中透露出來,令人眉頭一凜。
葉知寒低首行禮之後,便是死般沉默。
在這個亂世征伐四起的年代,張遼跟随呂布,可悲做了受質疑而不被信任的小将,面對呂布和貂蟬尋歡作樂的場景,他竟然已熟悉的提不起驚異之心,眼中有了若有似無的鄙薄。
作為陳禹的角度他自然是看的真真切切,但作為呂布的角度,他只能将這種心理上的不因為平衡暫且收起來,順着劇情叫起葉知寒,漫不經心的看着他,詢問今日軍中情況,呂布已有好多日子不曾關注軍營衆将,也有好多日子不曾去看看底層的将士們了。
鏡頭裏,他們三個人的站位剛剛好,貂蟬以方外之姿穩坐唯美背景,而呂布與張遼,一居高位,一居中央偏下方,誰也沒有搶到誰的戲,開端算是和睦。
可張遼是後世被人推崇的大将,而他陳禹的角色卻是受人唾罵的三姓家奴呂布。
這樣一想,陳禹看着沉穩接話的葉知寒,目光一變,暴戾之氣驟然洶湧了上來。
正好這時旁邊準備好的親兵覺得自己應該上場了,便踏入鏡頭,送上侯成獻來的五六瓶酒,口中道:“托将軍虎威,追得失馬。衆将皆來作賀。釀得些酒,未敢擅飲,特先奉上微意。
“飲酒?”陳禹冷然道:“我記得我方才下過禁酒令,他們竟敢飲酒作樂。”平靜的話語說完,他倏地站起身來,一揮眼前長桌,桌上瓶瓶罐罐的東西全部摔在了葉知寒身前,他一身暴戾之氣宛若上古荒獸般直逼着葉知寒,“張遼,這就是你所說的軍中一切安好?你欺上瞞下,該當何罪。”
這種莫須有的罪名,讓人能說什麽。
之前已說過,張導出身港臺,拍戲的習慣便是奉行讓演員們自由發揮,所以劇本僅僅幾個單頁,要怎麽演,怎麽接都得看演員自己的功夫實力,沒有一點規矩。
也聽不到張導有喊卡的意思,葉知寒便當機立斷的跪倒在陳禹面前,額頭緊貼着濕透且有很多殘渣的地面上,右拳咯吱咯吱的握的生疼,雖然看起來很慘烈但事實上他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反而并不覺得有多疼,只是順着劇情接話,“将軍息怒。”
他的聲音仔細聽是冰冷的。
張導身體前傾,緊緊盯着葉知寒,揮手道:“把鏡頭左轉放大,慢慢推進,給他特寫。”
什麽樣的特寫呢?那是一張極其漠然的臉,不能改變呂布便只有習慣他,張遼已然麻木,但他的麻木終究只是表象,你能看得到那張臉上突然有一絲不甘跳動的情緒,如此快速的一個微表情,若不是特寫放大,怕是根本捕捉不到。
這個人可真不能以尋常演員看待。
葉知寒的鏡頭感很不錯,他在心中分析,每一次眼神的漸變,每一處細微的動作都在鏡頭裏,要知道電影雖然拍攝時足有十幾個鏡頭捕捉,但拍攝動物卻依舊有很多跟不上的地方,而這就需要演員們自己琢磨感受,并且時時刻刻的理解攝像機的動向。
張導眯起眼睛,看着完全在鏡頭裏完全淪為布景的陳禹。
當初,陳禹作為一名武打出身的演員演技比之陳華石稍差些,但勝在氣勢足,所以才選擇了他來當呂布,但是銀幕上要的更多的是演技,每一個觀衆的眼睛在這短短一個半小時裏都是雪亮的,他們看得到誰才是更出彩更占據屏幕的。
至少在視覺上,陳禹怕是匆匆一眼便讓人忘卻了。
“去把那邊的群衆演員叫過來準備吧,如果今天順利就可以直接拍到破下邳的戰争篇。”張導轉頭跟旁邊的場務說道:“給宋峰也通知一聲,要他過來客串高順。”
陳禹休息了,而還有侯成等龍套拍被打然後眼神怨憤的戲份,葉知寒扮演的張遼一直站在他們對面邢臺下方,平日裏雖對這些人不假辭色,但卻依舊有一種微妙感升起。
……
下邳城西。
殘兵敗将聚集城門上,盡管面帶血跡,眼中滿是倦意,但他們仍然肅然而立,秩序井然,目光堅毅的看着前方,這些兵便是張遼和高順剩下的所有兵力了,高處的城牆上,兩位主将的眼神晦澀而疲憊。
“雨下大了,下令讓将士們打起精神,小心防備!”張遼冷靜的說道,将手裏破敗不堪的長|槍扔給旁側的親兵,吩咐道:“再去取一柄長|槍來!”
高順沉默立在他身旁,盯着遠方,看不出想法。
風雨欲來,夜色漸漸的降臨,人心惶惶的将士們縱是鐵打的也扛不住這般的苦境,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難耐,瑟縮而茫然的盯着眼前的一塊空處,茫茫然看不到未來的方向。
寒風侵襲,張遼卻只願意站在這最冰冷的地方,盡情讓雨水淩亂他的發梢,而那雙宛若寒星的眸子冷冷的直視虛空,在鏡頭特寫下便是讓人面上一刺。
而高順沉默寡言的來回走動于将士之間,清點着他們目前的戰力。
似乎是累了,張遼身子朝後面一靠,但這動作剛剛做完,他的右手忽然猶如閃電般探出抓住了從黑夜中射來的一支冷箭,在他抓住冷箭的同時,身旁的一名親兵卻被刺中胸口倒下身亡。
“敵襲!戒備!”
在他們城池的對面,突然戰鼓齊鳴,地動山搖般的吶喊聲傳來。
“拿起你們的武器,各列其位,若有不從軍令者——斬!”
張遼一握長|槍,瘋狂的吶喊道,喊完後,他立刻取下身旁死去親兵的弓箭,就着旁邊的篝火點燃,彎弓射箭,身旁的親兵也有模有樣的做出了一樣的動作,頓時數十只火箭射出,但只是星點一燃便在漫漫天雨中消匿。
不過僅僅這一剎,也足夠讓張遼跟高順看清楚來襲者的帥旗。
【曹】,曹操大軍終于來襲了,他們終于在圍困下邳這麽久之後開始攻城,但是下邳占盡優勢,曹操也一直困而不攻,究竟為何這時卻選擇進攻,是不是城裏出了亂子?還是只是對方迫不及待之舉。
張遼深吸了口氣,抹了把雨水,臉上的微微擔憂之色一閃即逝,再轉過頭時看向将士們的便只有一派有我無敵的肝膽之氣!
“好,換下一場。”
下一場就不是在城池上,而是在城內的地面上了,黃土在雨水中早已化作泥水,踩在其中很快就讓葉知寒身上的黑色盔甲沾惹上一大片又一大片不羁的色彩,雨水淩亂了黑發亂翹貼在臉頰上,更是突顯了這一張冷酷剛毅的五官。
張導在心裏默默點頭,今天這一天下來,幾乎沒有是因為葉知寒的錯誤而ng的,大部分都是因為群演沒有跟上,或者道具有問題,以及其他各種無法避免的小事,光從這點來看,當初放棄陳華石選擇葉知寒就沒有錯,對于任何一個劇組來說,時間都是燒錢般的寶貴。
在聚光燈的照耀下。
葉知寒一柄長|槍在手,毫無滞懈感的送向敵兵的胸口,因為軍備緊張又是突襲,他飾演的張遼甚至連上馬的機會都沒有,并州騎兵,就這樣狼狽的被曹兵所收割着生命,他環視着周邊的士兵,眼神中不可自抑的流露出一摸悲哀之色。
如今的場景,卻是和空間中模拟的一模一樣。
葉知寒被身後刺來的一槍推着跌落在戰壕中,反身躲過另一槍,随後靈活的用手撐着戰壕一躍而起,手中的長|槍借位刺入群演的胸口,那群演也很有職業道德的口溢鮮血漸漸推倒而下,他一路殺敵而過,直到導演示意戰争篇拍攝的差不多,才在群演圍困下冷酷的面容被打碎,流露出一絲絕望與不甘,随後很快被蜂擁而至的曹兵所俘虜。
等今天的戲份拍完,已是淩晨三四點。
從早上坐飛機,一直工作到這個時間段,就是葉知寒也覺得吃不消,更何況其他的工作人員,唐笙歌都已經癱在軟椅上動彈不得了,身後的助力一直在為她按着肩膀,他們是分場景拍攝的,這個場景完,下一個場景的演員就替換着上,所以既不挑戰演員極限,也有足夠休整的時間。
只是工作人員就會苦一點。
葉知寒有些感慨的放下擦臉的毛巾,看着還在忙碌收拾片場的劇組衆人,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雖然忙碌,但卻更容易讓人們貼近,從磨合期進入蜜月期。
剛才還用灑水機,可現在天空上卻又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了。
“先不回市裏了吧,我們到附近的度假村住一晚,明天再走。”葉知寒對劉晨說,這麽晚趕路他不太放心,劉晨同意了,他就算開車技術不錯,但也要注意葉知寒安全,再說明天也沒有什麽事,拍戲也是後天的場,在這裏呆一天也沒什麽,只是——
“能公款報銷嗎?”劉晨嘿嘿笑道。
葉知寒微微一笑,“我請客。”
這一請客,便是請客七八個聖代,正好度假村裏有賣這種冰淇淋的,越下雨越覺得燥熱的葉知寒便忍不住的買了不少,還好也顧忌着自己的身體分了劉晨三四個,兩個人把冰淇淋解決完,肚子裏涼涼的,劉晨撐不住就先回酒店休息了。
習慣這種胃疼感覺的葉知寒倒還撐得住,饒有興致的看着雨中的度假村,尤其是看着那個在這麽完還沒有關門的精品店,這個精品店是賣主題公園紀念品的,大多都和歷史有關,也許是因為開店的是一個年輕小姑娘,所以才會在這麽晚的晚上一邊追着電視劇一邊打開店門迎接客人。
當然她也沒想到這麽晚還會有客人來的,看着被淋透然後一身性感氣息的葉知寒,小姑娘立刻倒吸一口冷氣,轉身盯着電視機,然後再轉回來瞪着葉知寒,指着他尖叫道:“深情大律師徐謙,多金體貼總裁吳振!啊,葉知寒,我是你的木糖醇!”
“啊。”葉知寒眼神一閃,唇角已有一絲微笑,“要不要我送你一盒益達?”
他當然是在開玩笑,要是能随身攜帶一盒益達來關愛牙齒,那也太奇怪了。
“不不不,我更關心你。”小姑娘三兩步拿起櫃臺上的手機,轉頭,小尾巴在身後搖啊搖,賣萌道:“求簽名!求合照!求抱抱!”
葉知寒非常配合的滿足了米分絲的心願,随後笑眯眯道:“我可以在你店裏轉一轉嗎?”
小姑娘自然是猛點頭,又道:“叫我芒果,我姓姚。”
姚芒果,這個名字真有趣。
葉知寒帶着愉悅的心情在芒果的店裏淘寶了起來,這個地方有趣的小玩意倒真是不少,不過最惹人眼的就是一些歷史人物的手辦,他很快就找到了專屬三國時期的手辦區域,看着架子上擺成一派的小人,輕輕一笑,伸手将标着張遼的小人拿了起來。
小人制作的還是很精致的,衣服也是手工置辦,看上去乍有點像方才拍戲的自己。
回去帶給邵風,葉知寒自然而然的就定下了這樣的想法,頓了頓,又拿起了旁邊的曹操人偶,正好上司屬下一對,至于呂布被他完全無視掉了。
“你,你是來這裏拍戲的嗎?”小姑娘一邊幫葉知寒包裝一邊急切的詢問道。
“對,三國的那部。”
“啊,怪不得。”小姑娘恍然大悟,看着轉頭打量着古色古香的諸葛弩的葉知寒,很快手探向櫃臺下面取出一張米分紅色卡片放進張遼小人偶的包裝盒裏,又特地的系上了米分紅的絲帶,做好後興奮的睜大眼睛将包裝盒遞給葉知寒。
葉知寒笑笑,“謝謝了,”
小姑娘以夢游的眼神目送葉知寒離開,“不用謝。”
之後下一秒,她立刻蹦蹦跳跳的點開手機屏幕,屏幕一亮,屏保乍然就是葉知寒的側面照片,完全素顏,穿着淡色襯衫和西裝褲,渾身濕漉漉的描繪出超級棒的身材,薄唇滴水,性感至極,而且他注視着人偶的模樣就好像是在注視着戀人一般,深邃的眼窩讓他看起來深情款款,窒息般的充滿荷爾蒙。
幾個熟練的操作翻出論壇來,下面已經被幾十條回複堆起了高樓。
“強勢占領沙發,寒寒美圖抱走!”
“卧槽!這絕壁不是寫真圖,寫真圖我全部都有絕對沒有這一張!樓主在哪裏遇到了寒寒!求告知!跪舔樓主!”
“濕身照,濕身照,濕身照!重要的話說三遍!”
“這麽晚還有如此福利頓時幸福的暈暈噠,可是,沒有親臨現場被撸主目睹了好不甘心啊!啊啊!踢飛樓主!”
……
姚芒果嘿嘿一笑,立刻編輯了一大段話發了出去。
“今天晚上因為要追劇所以沒有關店門,沒想到我受到命運之神的眷顧,雨中的浪漫邂逅就此誕生(づ ̄3 ̄)づ╭?~
那一刻,寒寒宛若天使降臨人間一般自帶滿身布林布林的閃亮光環出現在我面前,我特麽居然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求合照,求簽名,求抱抱。事後想起來的時候真覺得後退,我當時就應該對男神跪舔啊!
咳咳,情緒太過激動,下面我們繼續正題:
寒寒溫柔地問我能不能在店裏逛逛,特麽的,我差點整個人撲上去說“男神,我的人都是你的,不用說這個店了,你要就全部拿走吧!!!”,還好樓主雞汁地擰了一把大腿,避免在男神面前做出如此逗比的行為。
後來寒寒在我店裏買了兩個人偶,一個張遼,一個曹操,都是棒棒噠的大人物。其實我真的很想說,“男神,求你帶我回家~~~其實我是你的益達~~~!”
另外,我還知道,寒寒的電影已經開始拍啦~三國那一部,在歷史主題公園!好期待上映!這次,我一定要不遺餘力地舔屏!一萬年支持寒寒不動搖,不服你咬我啊!
——by:真愛芒果味木糖醇”
雖然有葉知寒的濕身照被爆出來,但第二天的娛樂頭版重頭戲卻不是葉知寒的夜場新聞,而是有關邵風的,娛樂媒體這樣報道:
附有邵風扶着唐笙歌上車的照片一張,并且據有關知情人真實報道,昨夜淩晨三點,邵氏跨國公司總裁邵風趕夜路趕往《三國志:魏國傳》片場接車藝人唐笙歌,兩人似乎暗中交往已久,疑似戀情曝光,前幾天,一向不談感情的冰美人唐笙歌卻大方表示,“現在有展開一段戀情的想法,以前大概是沒有安全感,不過這一次應該會不一樣。”而且據知情人士透露,邵總近日紅鸾星動,已有追求圈中藝人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