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和另一邊的輕松歡快不同，森鷗外這裏則是完全與其他人分割開來，有着一種他人無法介入其中的氣氛。
大概是對自己如今的實力有着絕對自信，妖精并沒有像剛才那樣把克蕾雅困在上空，而是在自家契約者無聲的示意下，将兔蘿莉放回地面，束縛魔法縮小到她的脖頸，如同一道無形的鎖鏈限制着克蕾雅的行動。
無論是武裝偵探社的成員，還是港口Mafia的部下們，這會兒都很自覺地稍稍遠離。
說實話，若是按照港口Mafia的規則，克蕾雅的行為毫無疑問屬于反叛，走正常流程極其血腥，不過考慮到首領對其的寵愛，如何處置她還真不好說。
但罰肯定是要罰，不然森鷗外的首領威嚴會遭到嚴重挑釁和質疑，一個太過私情的Mafia首領會壓不住底下的危險分子。
森鷗外嘆了口氣，溫柔看向克蕾雅：“果然不應該讓你和太宰君走的太近，把太宰君愛給我添麻煩的壞習慣都學來了呢，克蕾雅醬。”
兔蘿莉的眸色依舊黑紅，目光空洞又迷茫。
森鷗外收斂表情。
剛才中原中也将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向他簡單描述了一遍，所以他知道是太宰治讓克蕾雅停下來的，原本他以為是由于克蕾雅對自己太過重視，可現在可以看來，這孩子的意識并未完全恢複。
也就是說……只是聽到那句話的本能反應嗎？
森鷗外的心情不可謂不沉重，但沉重中又帶着一份可恥的竊喜。
啊，自己真是一個糟糕的大人。
他無奈地想道。
然而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打算改變心中的想法。
這次事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沒有人員傷亡是好事，可其他損失就重多了，不僅僅是表面資金的虧損，還有許多其他方面……
森鷗外是知道組織裏有間諜的，有些間諜還是他主動招進來的，若是對克蕾雅包庇，那就相當于證實了港口Mafia首領存在軟肋——魔人甚至已經利用了這一點。
港口Mafia首領不可以存在可利用的軟肋。
福澤谕吉說的沒錯，克蕾雅不适合留在自己身邊。事實證明，她的能力和感情都是他難以控制的東西。
森鷗外努力清醒自己的大腦，此刻他的身體就宛如熬夜過度的後遺症，稍一放松就可能昏睡過去，但現在他必須要繼續堅持。
“克蕾雅。”森鷗外重新擡眸，雙手輕輕搭上兔蘿莉的肩膀，語氣強硬，“看着我。”
兔蘿莉幾乎是條件反射就對上了黑發首領的眼睛。
森鷗外深吸一口氣，柔下聲音：“我的名字是森鷗外，”
這一瞬間，克蕾雅的眸子驟然睜大，像是意識到了他接下來要說的內容，于是十分抗拒地試圖後退，卻被黑發首領用力壓住了動作。
森鷗外雙手改為捧住對方面頰，強迫她直視自己：“你知道的，我和他不一樣，你也永遠回不到過去。”
克蕾雅睫毛微微顫抖，眼眶泛紅，眼底潮意波瀾。
可黑發首領這次卻絲毫不給她逃避的機會，近乎殘忍地在她耳邊說出了那句禁忌之語。
“你該從夢中醒來了，克蕾雅。”
狂烈的飓風從克蕾雅的身上爆發出來，侵襲般掃過一切，但又在所有人警惕起來的下一秒陷入沉寂。
有什麽透明的液體從眼眶中落了下來。
……
森鷗外不躲不避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勢。
空氣仿佛被按了暫停。
半晌，克蕾雅終于用帶着哀意的哭腔低語道：“……對不起，林太郎。”
而就在她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她的身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帶起，脖頸處的束縛化作碎片——
兔蘿莉正上空陡然展開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光芒如霓虹燈般渲染開來，這光線并不刺眼，反而如初日的陽光般溫暖。
眼熟的《封印之書》從中緩緩飄出。
“芙？！”中原中也見狀急忙出聲，“不是說先不封印嗎！”
妖精仰頭望向《封印之書》所在的地方，平靜解釋：“這不是我做的。”
是系統（館長）做的！沒毛病！
架也打了，淚也流了，測試也完成了，氣氛還正好，這還不得趕緊撤啊！
和上次一樣，《封印之書》的金色光芒從克蕾雅上方照射下來，僅僅幾秒，兔蘿莉的身體裏就重疊一般地浮現出了一個散發着黑氣、外形和她一模一樣的存在。
與謝野晶子訝異：“那個是？”
“是克蕾雅醬失控的源頭吧，那個什麽‘黑暗物質’。”
說完，太宰治尾音一揚，“對吧？芙醬~”
妖精額角狂跳地微笑，往左邊挪了挪：“可以不要這麽叫我嗎？有點惡心。”
太宰治粘過來：“欸——但是變大的芙醬讓我很心動，讓我更加想死在你的手裏了呢~”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拉着太宰治的後衣領把他拽到右側，用自己的身體隔絕太宰治的性騷擾行為：“給我看看氣氛啊，混蛋太宰。”
黑色看不清面容的克蕾雅并不安分，她似乎試圖突破金光的範圍，然而從《封印之書》中卻射出了幾條銀色鎖鏈，幾下将她鎖得嚴嚴實實，緊接着下一刻，她就成了一張純黑色的卡牌，被回收進了《封印之書》內部。
黑色的克蕾雅消失後，白色的克蕾雅睜開了眼睛，她漂浮着望向地面的黑發首領。
森鷗外也擡首望着她。
雙方安靜對視了會兒。
這時，有人急速在走廊上奔跑的沉悶聲響起，即使是吸音效果極好的地毯都沒完全将這個聲音阻隔。
衆人下意識轉向外側。
織田作之助氣喘地出現在門口。
太宰治平靜地向他打招呼：“呀，織田作，來的正好呢。”
“太宰……”織田作之助迅速平穩呼吸，不可思議地看向裏面的場景，“這是——？”
“太宰！你這家夥原來剛才打電話是為了把他叫來嗎？！”中原中也皺眉，“這裏可是頂層，不是什麽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
“啊——中也真是啰嗦，反正亂成這樣，根本沒什麽所謂吧？”
用了幹部身份給織田作之助開後門的太宰治滿不在乎，“再說克蕾雅可是很喜歡織田作的，你不會是想要在這種最後時刻還阻止吧？”
“說什麽最後時刻……”中原中也表情難看，“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太宰治輕瞥他：“用眼睛看看就知道的事情就不要這麽愚蠢地問出口了。”
織田作之助聞言沉默下來，不知是不是偶然，恰好與空中的兔蘿莉目光相對。
克蕾雅同樣愣了半秒，接着沒有遲疑地向他露出一個軟軟的笑容，用口型傳達：再見，作之助。
清楚看到對方表情的織田作之助立刻釋然了。
他注視着對方，在心裏悄悄地說。
再見，克蕾雅。
成功和作之助天使達成溫馨告別CG（并沒有）的白宮九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森鷗外身上。
讓她想想在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麽好……
對了，乙女游戲結局标配臺詞！
在金色光芒的吸引和照耀下，克蕾雅距離地面的位置越來越遠，很快就到了即将接觸《封印之書》的時刻。
森鷗外一直沒有再對她說什麽，他認為已經沒有必要再與克蕾雅對話，畢竟這份忠誠與喜愛從一開始就不屬于他，而他最初想要的也只是克蕾雅的能力。
這只是兩人的互相利用。
說起來，今天克蕾雅造成的損失，和她為港口Mafia創造出的利益比較，自己甚至還虧了許多……
‘林太郎。’
陡然響起熟悉的甜軟聲音，不是利用空氣傳播的正常聲音，而是直接用精神傳遞到了他的大腦中。
森鷗外怔了怔，即将偏移的目光再次回到克蕾雅身上。
兔蘿莉向他揚起一個好看的笑容，就如初見時一般。
腦海中聲音不斷。
‘我也最喜歡林太郎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所以，請忘記給你帶來這麽多麻煩的我吧。’
‘對不起。’
‘還有……謝謝。’
森鷗外沒有回應。
……
心髒處隐約傳來痛感。
他無意識地擡手放在左胸心髒的位置，垂眸看去，契約圖案透過層層布料亮了起來，之後又在他的注視下，逐漸化為碎光。
內心驀然一空，宛如有什麽重要事物被剝奪走似得……
再擡頭時，兔蘿莉已沒了身影，《封印之書》緩緩合上，和魔法陣一同消失在了這片空中。
場面又是詭異的沉默。
就這麽持續了一分鐘，在中原中也實在忍不住想要發聲之時，森鷗外開口了。
“抱歉，芙小姐，可以請你把這些——”他示意了一下四周的植物，“清理一下嗎？會妨礙到我們整理呢。”
說這話時，森鷗外依然保持首領風範，看起來已經将方才的一切都丢在腦後，表情十分冷靜。
“還有福澤閣下，按照約定，你們可以安全地離開這裏，應該不需要我安排部下送你們回去吧？”
如果第一句話還算僞裝的完美，那後一句話中不掩飾的殺意便立刻暴露了森鷗外的異常。
福澤谕吉倒不會被這種程度的殺氣吓到，目睹一切的他多少能理解森鷗外此刻的心情，這算是最好的結局了……而且他們回去也有許多事要做。
偵探社的衆人包括妖精一起離開。
太宰治也拉着織田作之助走了。
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本來應該留下來幫忙收拾辦公室，首領這裏有很多重要文件都是一般成員沒有資格知曉的，所以只有他們親自來做，但他們看現在的首領……總覺得或許應該暫緩收拾辦公室的工作。
中原中也的嘴張張合合不知道要怎麽說，最後尾崎紅葉主動提議：“首領，您需要先休息一下嗎？”
站在原地的森鷗外看了他們一眼，又側身看了眼克蕾雅消失的那個地方，閉了閉眸，才淡淡說道：“兩個小時後你們再過來。”
……
“最喜歡”是沒有“也”的啊，克蕾雅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