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唐隐一點都不想要呆在克爾的那個巢穴,雖然他對一比一複刻荼安宮殿的設計很心動,如果只是參觀他完全樂意,但要是長期呆在那裏限制出行,唐隐分分鐘炸裂。

漫長的封印經歷讓他厭惡呆在一個地方。

而且他怎麽能确定克爾說的去巢穴就是避開厄難,不是甕中捉鼈?

他和克爾沒什麽交情,克爾憑什麽會為他花這麽多的時間精力準備巢穴,如果是想把他關起來做藏品,那倒是能解釋得通了。

唐隐對甩開克爾毫無壓力,先不說克爾在開頭錯失良機讓他甩開了一大段距離,就光說對精靈之森的了解,唐隐曾經有一段時間經常和精靈王在這裏看星星看月亮,種種小花鏟鏟土什麽的。

唐隐藏到一個樹洞裏,暫時躲開了巨龍的追蹤。

他現在開始有空繼續觀察陸爵的狀态,血契的聯系讓他感受到陸爵的生命之源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變強,連帶着唐隐的實力都跟着水漲船高。

已經掌握五種異能實力就已經如此恐怖了嗎?

唐隐想起自己無聊時看過的一些古董文學作品,裏面的命運之子就如陸爵這樣恐怖如斯,而像他這種一開始欺辱主角,把主角當成奴仆的反派最後下場都會很慘。

陸爵閉眼倒在樹洞裏,英俊的側臉被唐隐拍得有些紅腫,唐隐毫無愧疚之心,反而想咬一口陸爵,嘗嘗看現在陸爵的血是什麽味道。

不過現在克爾在追他,如果因為陸爵的血洩露了位置,有些劃不來。

唐隐像拍小貓小狗一樣拍打了幾下陸爵的俊臉,思考陸爵究竟什麽時候能醒來。

……

人類守護神陸爵和時空與永恒巨龍克萊克爾斯帝打了驚天動地的一架後,陸爵消失得無影無蹤,接替他上任的人類守護神展現出了非同尋常的實力,據說也和陸爵一樣是多系異能者。

人類在宇宙衆多種族中是平庸的存在,但自從出了陸爵這個變數後,這個種族展現了驚人的能力,傳聞陸爵的血是神之血,喝下陸爵的血有幾率觸發多種異能。

人族在短時間內出現了多位多系異能者,許多人都渴望得到陸爵的血,可陸爵神出鬼沒,有人說在龍島出現過陸爵的蹤跡、陸爵形銷骨立、嘴唇發青,有人說陸爵被貪婪的人族扒着吸血,沒有多少可用的鮮血,還有一種說法則是,陸爵每天都在用能造神的血去澆灌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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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外界這些傳聞,新任的人類守護神啼笑皆非,他每次向陸爵求血都要不了多少鮮血,普通人連承受陸爵一滴被稀釋過的血都有可能爆體而亡,一小筒鮮血就夠一整支部隊使用了,怎麽可能因為求血的事情拖垮陸爵的身體?人族比任何一個種族都希望陸爵長命百歲,身體健康。

而且随着研究院對陸爵鮮血的研發進度增進,到時候只需要幾滴陸爵的血為原料,就能制作出成千上萬的藥劑。

今天是他向陸爵采集鮮血的日子,他來到了陸爵如今鮮為人知的居所,一幢外表看上去很尋常的房子。

采取的血需要保持活性,最好是兩天之內的新鮮血液,陸爵通常現抽一管鮮血交給他,不過今天的取血過程卻有了一些變化,陸爵說他将血放在了這幢房子的地下室,由他去取就好。

他來到這幢房子的門口,用鑰匙打開房門,看見門口擺放着兩雙大小不一的拖鞋。

每次來到這幢外表尋常、內部布置溫馨漂亮的房屋,他都會由衷為陸爵感到高興。

很多人都猜測他巴不得陸爵離開,其實并非如此,陸爵對他有知遇之恩,這位人類守護神在他心中接近于恩師的存在,當對方說要退隐時,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請求陸爵繼續留下。

但陸爵卻對他說,他虧欠了一個人很多年,現在終于功成身退,他要和那個人共度餘生。

是的,陸爵有一位神秘的愛人。

他雖然從未見過恩師愛人的身影,卻能在這所房子的點點滴滴中看出恩師的退休生活很幸福。

這幢房子的地面上鋪滿了厚重柔軟的毯子,有一次他問陸爵為什麽房間到處都是毯子,外界眼中那冷酷無情的強者露出有些無奈的笑,輕聲道“因為他總是忘記穿鞋”。

——“不穿鞋,腳總是冰涼。”

——“每次看到我都要用手幫他捂熱。”

難以想象這樣一位強者會如此嬌縱寵溺自己的愛人,愛到甚至有些低微,翻雲覆雨的手怎麽會放棄滔天權勢,甘之如饴為伴侶溫熱雙腳?

他很好奇陸爵的愛人,但每次他過來的時機都不對,總是會撞到陸爵愛人的休息時間。

每當這個時候,陸爵就會豎起手指,對他做出噤聲的動作。

他也會很識趣地蹑手蹑腳在屋子裏活動,哪怕知道這幢房子很大,僅在客廳活動根本不會驚動恩師沉睡的愛人。

有時候他看陸爵的臉色太差,就建議先暫停對研究院的供血,陸爵搖了搖,表示這點血對他的身體造成不了多少虧損。

他就搬出了恩師的愛人,說雖然不知道陸爵這段時間在忙什麽重要的事情,但如果對方看到陸爵這個樣子一定會心疼,有些事情再重要,都沒有陸爵的身體重要,陸爵隐退難道不是為了多陪伴伴侶嗎?什麽事情都沒有健康和陪伴愛人重要。

陸爵聞言也露出苦惱的神情,說來神奇,在和陸爵談其他事情時,男人總是面無表情,沒有任何生機,一旦提到那位神秘的愛人,陸爵的神情一下子生動了起來,會笑,會皺眉,會心虛,會抱怨,也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才會意識到其實陸爵比他也大不了多少,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雙肩卻背負起一個種族的期望,既而被迫沉穩起來。

他感激恩師神秘的愛人。

感激那位愛人讓他看到了恩師更像凡人的一面,陸爵會苦惱地對他說:“有人欺負了他,我要幫他報仇,所以前段時間不能天天陪在他身邊。”

居然有人膽敢欺負陸爵的伴侶!

他聽到這話怒氣沖天,恨不得幫恩師把那個家夥大卸八塊。

後來再次見面時,他問陸爵情況怎麽樣了,陸爵的神色很淡,說自己已經解決完這件事了。

他想到了前段時間有人說陸爵曾出現在龍島的傳聞,似乎是屠龍,但在龍島卻沒有龍阻止陸爵。

都說怒發沖冠為藍顏,老師不愧是老師,為了伴侶直接殺去龍島屠了一條龍。

他在感慨恩師男友力爆棚的同時,順口問了一句陸爵今後有什麽打算。

——“去陪他。”

陸爵沒有指那個他是誰,也不必指出,他們終于可以長廂厮守了。

他一個人走在這死寂的房屋中,回憶起恩師和恩師愛人的點點滴滴,感慨萬千,看着屋內随處可見的玫瑰花,房間裏都是植物本應是生機盎然的景象,但也許是這些玫瑰紅得過于濃烈,像猩紅的血,透出一股讓他說不出來的、不詳的、壓抑的感覺。

真是奇怪,都是玫瑰不應該很浪漫嗎?他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他終于走到了地下室,推開地下室的門,濃郁到讓他窒息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被地下室的景象驚呆了,一具冰棺放在地下室的正中央,散發出微微的寒意,那具冰棺盛了一層猩紅的鮮血,血量是将一個成年男性放幹才能湊到的總量。

……

陸爵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長到他把自己的一生就那樣過完。

那個夢的後半部分應該是個美夢,以至于他不願醒來,在那個夢中,唐隐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忽然從沉睡中蘇醒,蘇醒後的唐隐身體很虛弱,飲食起居都要他照顧,他迷戀唐隐離不開他的感覺。

他會每天幫唐隐梳理頭發,為唐隐換上新衣,唐隐的腳總是很涼,每次他嘗試用手幫唐隐捂熱時,唐隐就會不耐煩地對他說:“血族的體溫就是這樣,你等會兒必須先洗手,才能再碰我的手。”

每天他都會喂血給唐隐,都說被血族吸血有種極致的快感,可每次他都沒有嘗到那讓人神魂颠倒的極樂,他只能感受到從傷口處傳來的痛,但沒關系。

只要看到唐隐的唇染上紅色,他的心就會被甜蜜融化。

在夢裏他也不是無時無刻都能和唐隐黏在一起的,他還需要去手刃封印唐隐的幻影與戰争之龍。

封印唐隐的兇手是幻影與戰争之龍,這個真兇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找到,幻影與戰争之龍和他、克爾、尤安三人都有仇,為了一口氣報複他們三個,幻影與戰争之龍利用舞會的機會施展了幻術,将自己的身形與他們三人混淆,在唐隐意識模糊之際封印了唐隐的靈魂。

失去靈魂的空殼和死了沒有任何區別,一開始他們都以為唐隐失去了性命。

但後來他盜走了時空與永恒巨龍的能力,在時空長河中找回了唐隐的靈魂,又去精靈母樹那裏盜走生命之源,為唐隐的身體補充能量。

他挽回了唐隐。

這真是太好了。

他這樣高興地想。

克萊克爾斯帝很想見唐隐一面,他告訴克萊克爾斯帝,如果能幫助他殺了幻影與戰争之龍,他就讓對方再見一次唐隐。

幻影與戰争之龍藏在龍島,如果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難以對抗整個龍島,但如果有克萊克爾斯帝這個內部龍就好辦事了。

克萊克爾斯帝答應了。

他們聯手殺死了幻影與戰争之龍,無處可逃的幻影與戰争之龍怨毒地看着他,在臨死之際對他說,陸爵,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他砍下了幻影與戰争之龍的頭顱。

敗者的宣言無需在意。

他帶着克萊克爾斯帝去看了唐隐,克萊克爾斯帝看完後雙眼赤紅地對他說,“陸爵,算我求你,你把唐隐葬在我為他準備的巢穴好不好?”

他很生氣,又和克萊克爾斯帝打了一架。

唐隐明明被他救活了,這條龍是不是瘋了,怎麽能對唐隐用“葬”字?

那天他們打得兩敗俱傷,不過還是他略勝一籌,他在龍島覺醒了時間的異能,這個世界上只允許有一頭時空與永恒巨龍存在,他的出現讓克萊克爾斯帝失去了時間的掌控力,因此在這次交鋒中,克萊克爾斯帝輸了。

他的身上粘了金色的龍血,也有他自己流出的血,他回到了他和唐隐的家,看到唐隐還在閣樓小憩。

他本來想洗完澡再去見唐隐的,可是他實在忍不住了,一旦唐隐有片刻的時間離開他的視野範圍之內,他就會感受到莫大的痛苦。

他走到了唐隐身邊,問唐隐餓不餓。

唐隐閉着眼睛似乎不想回應他。

于是他又忍不住酸溜溜道,我身上有時空與永恒巨龍的龍血,你不是最想嘗他的血嗎?

唐隐還是閉着眼。

他又開心地笑了,他對唐隐說,我就知道,你還是覺得我的血最好喝對不對。

他将手腕割開一個口子,小心翼翼遞到了唐隐的唇邊,以往這個時候再裝睡的唐隐都會血香勾引,睜開眼去咬他的手腕。

可是這一次,陸爵等了很久,等到傷口不再流出新鮮的血液,都未等到唐隐的睜眼。

夕陽透過閣樓小窗灑進屋內,将棺椁中的唐隐照紅,面色蒼白的唐隐在這樣的光線照射下似乎兩頰也浮現出了血色,有黑色的烏鴉飛過,聒噪難聽的叫聲回響在寂靜的屋內。

陸爵在這一刻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他想起他第一次解開研究院給他下的暗示時,第一次清醒着看眼前陌生的世界時,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麽的殘忍,覺得其他被洗腦的實驗體是那麽的可憐,他下定決心去拯救那些和他一樣的實驗體,保護旁人的信念給了他勇氣。

他又想起那個叛變了他、又放走了他的實驗體對他說,如果沒有你,我就會沉浸在那些虛假卻美好的記憶中,渾渾噩噩地過完這無人在意的一生。

那時候的他總覺得自己能理解那位實驗體,一邊自認為理解對方,一邊又認為對方實在是太過脆弱,沒有勇氣去開啓新生活。

最後陸爵想起了幻影與戰争之龍臨時前怨毒的目光,他們都擁有幻術與催眠的能力,在四目相對間,就是一場悄無聲息的比拼——

“陸爵,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腦海中一片清明,曾經他親手為自己種下的催眠,在這一刻被死去的幻影與戰争之龍徹底破除。

原來他從未複活過唐隐。

原來被人強制喚醒接收真相是這樣的感受。

原來這就是生不如死。

……

極致的痛苦之下,這場漫長的夢境終于破碎,陸爵緩緩睜開了眼,在昏暗的樹洞內,他看到了活着的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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