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隔離室的燈光在深夜時随著電流的滋滋聲而時暗時明。
門口的士兵晃到不知哪裏去了。
進藤光喊了半天，都沒人搭理。
水壺裏的水只剩下一點點。
僅僅一天後，這裏與外界完全隔絕。
仿佛就這樣，把他們遺棄在這個世界了。
進藤光看著枕在膝蓋上仍在昏睡的博士，自己的大衣則搭在他的肩上。
即使這樣緊緊地依偎，也覺得越來越冷。
“到底是怎麽回事嘛！”他嘀咕著，将水壺裏僅有的水一飲而盡，随即俯身，覆上了那人的唇。
一口接一口，晡給他喝。
水咕嚕咕嚕在喉嚨間滾動。
最後一口水含在進藤光的嘴裏。
喉嚨幹得幾乎快要生煙，他很想咽下。
可──他不能。
思想僅僅動搖的那一秒，他沒察覺到，正被哺水的那人眼簾微微一動，随即──
“你幹什麽！！！”
Advertisement
進藤光被猛地推倒在地。
而水壺仿佛被子彈擊中的鴿子一樣，在他的腳邊滴溜溜地轉個不停。
“你……喂我喝水？！”
塔矢亮這時才明白過來，“天啊！你！！你！……”
壓倒性的震怒情緒，看起來就要讓他窒息！
比好心當作惡意的侮辱的感情更甚，進藤光最為吃驚的卻是，“你……你……你會說話？！！”
壓根沒聽見的博士，沖到隔離玻璃牆體前，發了瘋一樣地，拳頭敲打著通話鍵，“來人！快
來人！見鬼！！”
“到底……怎麽回事啊……”進藤光站起身，“博士，博士你冷靜一點，現在沒有──”
他話音還未落，“乓──”一聲劇震，什麽東西一團模糊，撞上了外側的玻璃牆！
是士兵，消失不見的士兵。
能分辨的，如破布一般的衣著上，挂著剛夠能辨認的號碼與名稱。
而整個人卻是，血肉模糊。
T病毒，也被帶進了基地。
它們四處蔓延，無所顧及。
T變種發作的時間讓人深為恐懼。
不消幾秒，就能讓整個活人變成只會捕食的死屍。
已經無法控制了。
“怎麽辦？”一邊朝屍群掃射一邊撤退的隊員無頭緒地問著他們的隊長。
如果說這個時候還能沈著冷靜地分析與按部就班地行動的，整個區域恐怕也只有ISUMI一個人。
“不愧是基因選擇的完美品。”望著那猶如老鼠落入蛇群卻仍有條不紊地與時間作最後争奪的戰士們與他們的領導者，從備用走道通向直升機撤離的緒方中将這樣贊嘆道。
封閉全區域，A級以上要員撤退，
切斷電源，破壞所有軍用設備與資料──迅速作出的指令，
完備得猶如一先預定的方案，而事實卻是，在第一例感染者出現後他當場口述。
剛剛提問的士兵突然被身後的同伴一口咬上脖頸。
他費力掙紮著，被咬開的喉管噴著血，呼赫呼赫地呼救。
ISUMI黑色的眸子平靜無波，嘩一聲抽出長刀。
雪亮的刀鋒一閃。
“哢”的一聲輕響，兩人的頭顱一起飛旋出去。
他一腳踢開面前猶自木立的殘骸，沒有絲毫停頓，身體如由勁弩激射出的利箭般疾沖向前，
長刀從容揮出，朝著周遭密集的屍群飛斬而下。
刀光燦然。
血光四迸。
刀鋒所及之處，猶如風壓住的麥浪，從中間分開一條大路。
收刀前，他略停了一下，審度所處的環境。
表情與揮刀之前那般寧靜悠閑。
呼吸綿長，沒有一絲紊亂。
甚至他刀身所護住的身體，軍服依然整潔如故。
隔離室。
燈光微微地跳動著。
地面上血肉模糊的一團，在蠕動。
慘白的燈光，照得當下猶為慘烈，令人心生恐懼。
“光，你退後。”
塔矢亮平靜地囑咐，“掩住眼睛。”
“啊？什麽？”進藤光還未從沖擊中回過神，才上前問個究竟，身體卻一把被攏入了對方的懷抱。
那人左手微熱的掌心，則遮住自己的視野。
“嘩啦──”
輕輕一聲，象是潑水的聲音。
進藤光再睜眼的時候，眼前那堵隔離用的玻璃牆體，已如被分開的水幕倒塌，而後消失無蹤了。
……這個是20CM的亞力克強化吧……
不會就被那屍體撞了一下就──
“我們走。”塔矢亮将地上的沖鋒槍甩給了身後張大了嘴巴遲遲沒有反映的進藤。
“……去哪裏？”進藤光定了定神，将武裝帶挎上。
“電力已被切斷，看來所有通道都封鎖了，基地有沒有備用的逃生通道？”塔矢亮轉身問他。
進藤光想了想，“……隔離室應該是最安全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這裏等──”他又看了看地面一大堆碎渣，把剩下的話都吞進了肚裏。
現在，只能等他來。
“等？”塔矢皺了皺眉，敏感地捕捉到一些信息，“你等誰？”
說著，右手輕輕舉起，要擦去對方臉頰上的一點汗跡，卻在中途一頓，立即重重揮開。
“乓──”離他們尚有四五米遠，還在門口搖晃的屍體瞬間飛上了天花板，變成一團血渣。
“…………”光咽了口唾沫，不自覺地退後一步，看著亮的眼神則明顯帶著驚恐。
亮的臉變得煞白，他想解釋什麽地，朝光伸出了雙手。
“唔……”光又咽了口唾沫，無力地扯出一個笑容，“你……你先走吧，我還要等人。”
亮略微側過臉，目光躲開什麽似地，看向別處，“光，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光努力克制著自己要後退的沖動，“沒……沒關系的，博士……你……你那麽厲害……沒有我……也沒有關系……”
他越說越吃力，而眼前的視野則一直在搖晃個不停。
“是嗎……”一聲冷笑，亮的目光又回到了對方的身上，“光，你──”
幾乎在他跨出一步的同時，進藤光被電擊一樣地向後彈起，“你！！你別過來！！”
等了十年的人已經無法再等哪怕十秒的時間，他只想，只想把這個人緊緊地抱住，然後再也不放開。
塔矢亮這樣想了，但他卻沒有做到。
這時──
背後勁風割肌裂膚般襲來，塔矢亮本能地閃避，刀鋒險險劈過他的耳尖。
反擊的行動幾乎是在閃避的瞬間便已展開，然而──
身體已然折倒在地！
ISUMI仿佛早有預料，長刀尚未斬落之時，幹脆俐落的側身旋踢已在他退避的方位等著侍候他。
這一腳重重踢在他下意識格擋的手臂上，勁力猶未消逝，将他的手臂強押著撞向肋側。
“喀噠──”骨胳折斷的聲響。
肋骨大約斷了三四根的樣子，而手臂則像是被一輛重型卡車輾過一樣。
這個人！
對於自己行動軌跡的預見精确的猶如電腦刻意計算，組織攻擊的行動完美無缺，将“快、準、狠”三字訣發揮得淋漓盡致，即使自己的下一步比人類所能察覺的時間還要迅速，然而面對這樣的對手，仍然是，全無勝算。
“ISUMI！！”塔矢亮吭的嗆出一口血的同時，進藤光躍進那人的懷抱，“等你好久！”
那人回抱住光，微微低頭，烏發有一绺落下來覆在他的額頭上，塔矢亮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他臉上此刻的溫柔表情：
“抱歉，我來晚了。”
同樣遲來的，還有同屬S.A.S的高永夏少校。
他的屬下也無一人存活。
“真是見鬼了。”他難得狼狽地嚷嚷道，“什麽都來不及做，就──”
“從備用逃生通道走，我有地圖。”ISUMI簡單地攔住他接下來的抱怨，又抽出手槍，“光，你過來。”
進藤光正蹲在受傷的博士身邊，小心地查看對方的傷勢，這時候吃驚地扭過頭，“你、你要幹嗎？！都說了是誤會！”
當時的确是ISUMI只聽到光驚恐的叫著你不要過來而想當然地把對方當做了感染者，但現在這個樣子，又是想幹嗎？
ISUMI上前，一把将光拉離亮的身邊，“血液樣本顯示……他是病毒攜帶者。”
亮默默地，将頭偏向了一邊，而手指，卻微微一動。
“所以就地槍決。”冷靜地，ISUMI說出了最後的判決，手腕擡起。
剛剛那一踢，假使一般人，早就命絕當場，而瞬間擋下的塔矢亮看樣子也不過受了點輕傷。
這讓他很有些吃驚。
扳機正待扣下，不料被拉至身邊的進藤光，居然飛身，竟撲了上去。
“不要！！！！！”
他死死擋在塔矢亮的身前，“不要殺他！！！”
ISUMI皺眉，“永夏，拉開他！”
高永夏只聳了聳肩，攤手表示不合作，“抱歉，ISUMI，我可不是你的屬下。”
亮愣了一下，
随即緊緊抱住光，明明已經骨折的右手，
這個時候，已經能使得上力了。
槍口毫不猶豫地瞄準，ISUMI冷靜地在心中計算著子彈的軌道。
只那麽一瞬，光的身體一軟，随即便在亮的懷中，厥了過去。
“光？！”ISUMI出聲詢問。
“抱歉，他也被感染了。”塔矢亮最後的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