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賀宴沒有立馬回答, 而是盯着人看,雙眸中情緒濃稠:“方便出來嗎?”
童晚胡亂點頭, 急急的跨出門, 等站在男人對面,她已經确定男人這是要離開了,再次問:“什麽時候離開?”
賀宴薄唇抿緊:“馬上就走, 有任務。”
聽得這話, 童晚的情緒有瞬間的糟糕,生離死別談不上, 只是有生以來, 第一次遇到有好感的人,還沒來的急相處, 就要分開,難免煩悶。
不過, 也只一瞬間, 她就調整好了表情,仰頭沖着男人笑:“注意安全。”
賀宴表情微頓, 他有些訝異于小姑娘的理智,方才收拾東西的時候,他設想過很多女孩兒會有的反應, 本以為自己要被甩臉子,畢竟作為一個追求者, 他委實不大合格。
卻怎麽也沒想到, 她只難過了一瞬, 立馬就調節好了心情。
有些...過于懂事了。
懂事的叫他心中酸澀。
賀宴其實有很多話想跟小姑娘說, 只是對上她強逞起的笑顏時, 突然就不想迂回了。
他又擡腕看了下時間, 只有一分多鐘了。
時間不等人,賀宴深吸一口氣,擡起雙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在她訝異的看過來時,快速道:“抱歉,本來我想陪你幾天的,等幾天後,我們更加熟悉些的時候,我再向你表明心意...”
說道這裏,賀宴頓了頓,直視女孩兒睜大的雙眸,繼續道:“你知道吧?我喜歡你,雖然可能太過直接,但是我只有一分鐘了,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很喜歡,從未有過的喜歡,等這次任務結束,我會申請假期...我會來繡河村,我們好好相處,如果...如果到時候我們相愛了...就結婚,好不好
?”
說完這話,男人下意識屏息,視線緊緊絞在小姑娘的臉上,不想錯過她一絲一毫的反應。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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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晚的心跳的越來越快。
這份表白來的太過猝不及防,她完全沒有準備,也或許正是因為來的毫無征兆,童晚想,大約...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面對自己喜歡的人,被這麽打直球式的示愛,還能夠頂得住。
其實,她現在很亂,心口鼓噪,腦中嗡嗡,甚至想要躲起來好好想想。
只是見男人眼中希冀的目光漸漸轉淡,連放在自己肩膀上滾燙的大手也慢慢收回時,童晚忍不住上前一步,行動快過腦子,一把握住男人收回去的大手。
至少這一刻,她不想讓他失望。
“好,我等你回來。”第一次喜歡人,只是瘋狂一次也沒什麽,她不想錯過他。
賀宴本來已經做好了女孩不會回答的準備,也做好了長期跟小姑娘磨的準備,怎麽也沒想到她居然答應了。
她答應了!
她真的答應了!!
這個認知,在賀宴腦中快速的翻滾,到最後,他再也控制不住歡喜的情緒,一個用力,直接将人擁進懷中,死死的抱緊,沙啞着嗓子追問:“我們...是在處對象吧?”他有些不真實的問。
太近了,靠的太近了,近到童晚鼻息間全是他的味道。
她爆紅的臉頰,因為男人的力道,埋在了他的懷中,這一認知,叫童晚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安放才好,聞言沉默幾秒後,哼唧答複:“是。”
再次得到回應,賀宴高興壞了,恨不能就這麽抱着人出去跑上五公裏,來釋放內心的愉悅。
只是...時間到了。
他不舍的松手,彎下腰,眸色深濃的盯着羞赧的小姑娘,擡起大手在她好看的眼睑處摩挲了下:“我走了,等我。”
童晚鼻頭一酸,明明才認識幾天的,她不想這麽矯情,也不想叫他不放心,于是她努力揚起笑,乖巧點頭:“嗯,我等你,你...不要受傷。”
聞言,賀宴只覺胸腔處滾燙的厲害,卻礙于時間的局限,衆有千言萬語,最後也只化成了:“我走了,你如果不願意去知青點住,就讓你朋友來陪你,記得不要落單,生産隊的活也不要做了,我們對外是夫妻,我的工資足夠養活你,哪怕你不上工,也不會有人說嘴...還有,我給你留了些錢票,知道你不想要,所以就放在櫥櫃裏,記得用...兄弟們打的獵物,你自己留着吃,不會收拾就請陳叔過來幫忙...”他倒是想把存折給小姑娘,無奈出任務的時候沒帶上那玩意兒,只得下次了。
撂下一長串的話,賀宴最後深深的看了小姑娘一眼,像是要将她的樣貌刻進心裏,然後,男人站姿筆挺,對着他心愛的姑娘敬了個禮。
不待她回答,轉身大步跑開。
他相信,他們再次見面的時候,就是兩人結婚的時候。
童晚咬住唇,沒讓自己哭,她真的不想這麽沒出息,只是等聽不到外面的動靜時,她再也沒忍住,急急的追到路口,搖搖望着遠處的綠色隊伍。
六月的正午,陽光很烈,照的她有些晃眼。
童晚踱步到一顆槐樹下面,見男人領着隊伍高調的從村裏離開,她明白,這是在給她做最後一道保障。
這般想着,她終究沒忍住,眼淚撲簌簌的砸落下來。
事實就如童晚所想。
當賀宴領着戰士們從村子裏出去的時候,那場面,直接震住了繡河村的村民。
村裏的人,大多面朝黃土背朝天,最遠也不過到鎮子上,哪裏見識過這個。
許多人吓得躲進家裏,以為又要開始打仗了。
也有些膽子大的,認出這是解放軍,三五成群的跟在隊伍的身後瞧熱鬧。
“這...前頭帶隊的是林家那孩子吧?他不是瘸了嗎?”
“估計前頭是受傷了?”
“這是去幹啥?”
“當兵的真威風,我家大柱要是也能當兵,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拉倒吧,要當兵也是我家鐵牛,就你家大柱那蘆柑粗的腿,人家部隊咋可能收?”
“嘿...你咋說話的?”
“...”
身後的議論聲全部落在了賀宴的耳中,他心下稍安,然後對着一直陪跑的張勇點了點頭:“勇子,我們走了,你去找書記。”
張勇嘴唇哆嗦了幾下,想說可以送他們到市區,他再回來。
只是對上老大堅持的眼神,他頹喪的停下腳步,一句話也沒說,就那麽站着,直到看不到所有人的身影,他才朝着兄弟們消失的方向遙遙的敬了個禮。
再見了,我的戰友!
許是見只剩下一個人,沒有那麽拘束了,一群人蜂擁圍住張勇,七嘴八舌的追問了起來:
“小夥子,你怎麽不走?”
“快說說,懷東那孩子咋回事啊?”
“他媳婦兒呢?跟着一起去嗎?”
“就是說,小夥子你快跟嬸兒說說。”
“...”
耳旁吵雜喧鬧的聲音拉回了張勇低落的情緒,他眨了眨眼,憋回眼底的霧氣,看向圍在自己身邊的人,眼神閃了閃,笑道:“我退伍了,我是來送我們團長的,哦,就是林懷東,至于嫂子,團長回去打随軍報告了,很快就能回來接人。”
這話一出,如同驚雷炸起,炸的一杆村民們暈頭轉向。
半晌,一個抽着煙袋的老大爺率先回神,驚訝問:“啥?懷東那孩子是團長了?”
政委也是正團級,這麽說也沒毛病,于是張勇朝老爺子點頭表示肯定。
大多人不懂團長代表着什麽,見老大爺這麽吃驚,立馬有嬸子追問:“二叔,你倒是給咱講講,團長是個啥官?有隔壁村那個劉紅軍厲害不?我上次聽他老娘說,劉紅軍也是個軍官,還是啥排長咧。”
“就是,就是,二叔,團長算是軍官不?跟劉紅軍那個排長哪個大?你是不知道,劉紅軍那娘嘚瑟得喲,給孩子找媳婦,跟那皇帝選妃似的。”
“呸,三兆家的,說啥呢,趕緊閉嘴吧。”
“三兆家的說話老是不過腦子。”
“可不是,也就是在我們跟前瞎咧咧,要是給外人聽見了,非要舉報你個封建殘餘。”說話的同時,黑臉漢子還有意無意的看了眼張勇。
自家內部吵吵是一碼事,有外人的時候,繡河村可是一致對外的。
外人張勇...“咳,叔,嬸子,我什麽也沒聽見。”
“我也沒聽見,對了,二叔,你給咱們講講,這團長是個啥官?”黑臉漢子滿意張勇的識相,瞪了眼口無遮攔的三兆媳婦,才看向一旁抽着煙袋的老爺子。
老爺子聞言,側身在一旁的樹幹上敲了敲煙袋,又抽了口煙才道:“團長可是大官,排長差好大一截呢。”
“那是差多少?”
老爺子一噎,無語的看向刨根究底的三兆媳婦:“說了你就懂了?就這麽跟你說吧,相當于咱們縣副縣長這樣的,懂了不?”
衆人倒抽一口涼氣。
咋不懂,啥正副的不重要,他們只知道等于過去的縣老爺。
媽哎,這得多大個官,看見公社主任,他們都膽顫。
這般想着,衆人再度議論紛紛:
“懷東這孩子出息了。”
“可不是,小時候我就覺得那孩子長得格外精神,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
“可拉倒吧,你以前不是喊人狗崽子嗎?”
“瞎咧咧啥?我...我啥時候這麽喊了?李大丫,你想打架是不是?”
“行了,別吵了,不管咋說,懷東這孩子出息,咱們村也有面子,以後對他媳婦客氣點,能幫就幫,軍人也不容易。”二叔眼見本家的兩個婦人就要掐起來,直接皺眉呵斥。
老爺子在村裏還是很有威信的,被他這麽一呵斥,兩個婦人立馬縮了回去。
又有人羨慕:“這童知青可真是好福氣,這就⑨SJ做了官太太了,還要去部隊享福,哎呦喂,早知道懷東這孩子這麽出息,我家大妞年紀也正合适咧,瘸腿我也願意。”
“做啥夢呢,大妞跟個黑炭似的,能有人童知青好看?你家大妞還不如我家梅花咧。”
三兆媳婦嘀嘀咕咕插話:“那...那我家妮兒也成。”
眼看幾個女人又要争辯起來,二叔只覺腦袋疼,他板着臉教訓:“行了,一天天不知道四五六的,都給老子滾回去,該幹嘛幹嘛,總之記着,以後對童知青客氣點。”
罵完人,老爺子又看向一直站在旁邊笑着不吭聲的小夥子,眼底閃過精光,冷哼了聲:“行啦,懷東那孩子的意思,我會好好跟村裏人敲打的,你還有什麽事?”
張勇也不意外意圖被老爺子看出來,這世上從來都不缺聰明人,再加上他們也沒有刻意隐瞞:“老爺子英明,我還得去趟老書記那邊,東哥急着出任務,有些話想要我幫忙轉達。”
二叔點了點頭:“那你跟我來吧。”
張勇立馬跟上,笑的一臉真誠:“那就多謝老爺子了。”
二叔睨他一眼,也笑了:“哪裏人啊?”
張勇:“我就是鎮上的。”
“喲,那也近,就幾裏地。”
“可不是,我覺得咱繡河村特別好,隔三差五的就來轉悠轉悠,老爺子可別嫌我煩。”張勇依舊笑眯眯,打蛇上棍,毫不含糊。
二叔哪裏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行啊,來轉轉也好,你們當兵的身手好,只要你有本事,青山可是個好地方。”
張勇點頭:“是這個理。”
一老一少兩只狐貍前往老書記家的路上,你一句,我一句,各有深意,聊得倒也是熱火朝天。
等遠遠瞧見書記家的房屋時,二叔笑問:“你這是退伍,還是轉業啊?”
這沒什麽好隐瞞的,且如果可以的話,自己這層身份,也能給有些個不長眼的家夥一些約束,就嫂子那樣貌,真要再出事,老大那裏遠水可救不了近火。
這般想着,張勇笑容謙虛:“我運氣好,團長幫了忙,轉業到派出所了,等過一陣子就去報道。”
二叔眼神閃了閃,又抽了口煙笑道:“那挺好,鐵飯碗,你小子還沒成家吧?”
張勇咧嘴笑:“咋?老爺子要給我介紹對象?”
二叔哼笑:“美的你。”
嘴上雖然嫌棄,但是這短暫的了解,老爺子倒是很喜歡張勇這性格,精明卻正直,是個有底線的好孩子,跟自己那在縣中學教書的小閨女倒是合拍,兩個都是小狐貍,将來過日子肯定好玩。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自家閨女那麽優秀,不愁嫁不到好人家。
再說,他家是女方,可不信上趕着。
唔...最多他誰也不說,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排兩個孩子巧遇一下?
張勇不知老爺子真起了做媒的心思,甚至這做媒的對象還是自家的女兒,這會兒他已經跨進了老書記家,準備單獨将老大的囑托轉述給老人家聽。
童晚在槐樹下站了很久,直到腿有些麻了,才轉身回屋。
之前說過,林宅很大,她站在院中,怔怔看着蔥郁的藤蔓爬滿牆頭,陽光揮灑到的磚石上,零星掙紮出幾朵粉色的花兒。
分明昨天看,還是美麗的鄉野人家,這會兒,只是少了一個人,她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美依舊是美的,卻莫名有一種歲月流逝的蒼涼感。
殘破。
腐敗。
...孤寂。
童晚挪步到院中一個石凳上,附近被男人清理過,說這裏适合看書。
她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四下環顧。
的确适合看書的,石桌旁長着一顆十幾年不曾修剪過的銀杏樹,也不知有多少樹齡,瞧着枝繁葉茂,蔥蔥茏茏。
将夏日的烈陽遮掩了個七七八八,只餘下絲絲縷縷的光斑,零零散散的,穿透密密層層的枝葉,揮灑在童晚的身上。
美人,美景,美顏色。
韓慧慧匆匆忙忙趕過來時,入目就是這樣一幅美景。
童晚正仰頭觀察着銀杏樹,聽到動靜回頭,見是好友,露出一個清淺的笑:“慧慧,你來啦!”
女孩兒的聲音與她嬌豔的外表有着極大的反差,聽起來軟糯糯的,這一刻,韓慧慧不知為什麽,莫名鼻酸。
她不懂,晚晚身上這麽強烈的寂寥感是怎麽回事。
“你怎麽了?”韓慧慧快走到好友身邊坐下。
童晚搖頭:“沒事。”
韓慧慧才不相信,她仔細盯着人看,這才發現晚晚的眼睛有些紅:“你哭了?為什麽?”
“慧慧,我喜歡上一個人。”童晚沒有想過瞞着好友,被她這般問,下意識的摸了摸眼角。
“是林懷東?”韓慧慧并不意外,其實之前她就有點看出來了,今天她也看到林懷東跑出村子的畫面,聽村民的議論後,也知道這人年輕有為,她倒也不反對兩人戀愛。
她倒不是瞧不起殘疾人,只是好友這樣的樣貌,一般人真護不住。
童晚彎了彎眉眼:“他叫賀宴。”
沒想到是一個沒聽過的名字,韓慧慧可愛的小臉上頓時爬上怒意,以為好友這是被騙了。
心知慧慧是誤會了,童晚趕緊簡單的解釋了這其中的緣由,也順便表明了自己已經答應跟人家處對象的事情。
這年頭的人沒有那麽多顧忌,在大多人眼中,一個軍人的身份就足以表明這人是個不錯的男兒。
很多人甚至見一面就決定結婚,所以談對象也沒啥,再加上韓慧慧家裏都是當兵的,對于軍人,她有天然的好感,聽了解釋後,倒也沒那麽反對了。
只是...“你還是得問問,他是哪個軍區的,老家哪裏的,家人幹嘛的...”韓慧慧決定改天去給家裏挂個電話,向她父親打聽打聽這人的具體情況。
這些童晚自然知道要問,作為後世而來的人,她的警惕心其實挺強的。
見好友的脾氣似乎越來越軟綿,韓慧慧擡手點了點小姑娘的眼角處,恨鐵不成鋼:“所以...你這是舍不得?至于嗎?”
童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沒有,就一時難受,只哭了一小會兒,現在已經好了。”
她沒有辦法解釋,這其中更多的原因,是她突然來到這個世界的漂浮感,她還沒找到這個世界的牽絆。
小姨他們是,但只活在記憶中。
那麽除了慧慧,就只剩下那個剛剛成為自己對象又離開的男人了。
她只是...将突然來到陌生世界的茫然感,跟離別的愁緒一起發洩出來罷了。
這會兒緩過來,她也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便主動轉移話題:“對了,賀宴說給我留了票,放在廚房了,陪我去看看吧。”
韓慧慧也跟着起身:“他倒是挺了解你,知道直接給你會拒絕,有心了。”
是挺有心的,童晚紅唇翹起了個好看的弧度,從櫥櫃中翻出一個紙包。
打開一看,裏面不止是票據,還有一百多塊的現金,零零散散的,應該是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她。
再看看票據,基本都是肉票,糧票還有油票。
想來也是,男人身上,你還能指望他帶什麽布票,奶粉票這些嘛。
“這男人不錯啊。”韓慧慧倒不至于見錢眼開,她家裏條件好,晚晚從小也是嬌養長大,這般說,完全是喜歡賀宴做事的态度,一看就不是那小氣吧啦的。
童晚瞄到最下面是一張折疊好的信紙,她心中一動,卻沒有立馬打開,擔心慧慧調侃自己,便将東西又包好,放進上衣口袋裏,拉着好友開始準備中飯。
飯後。
童晚将自己寫的稿子給慧慧看,請她這個本土人士點評,文章寫得是不是符合現在的社會主義價值觀,并且說明了自己的打算。
“行啊,你還有這本事,我覺得很好,上學那會兒你就喜歡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的,這會兒都能上報紙了。”韓慧慧看完短篇文章,激動的猛拍桌子,欣喜的不得了。
童晚好笑:“哪就出版了?還沒影子的事,你覺得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忌諱?題材行嗎?”
“行啊,太行了,我覺得你寫的很好,我都不知道,就這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你寫得這麽有意思,什麽時候寄出去?”不談自己人的濾鏡,韓慧慧是真覺得好。
文章不僅诙諧有趣,更重要的是,叫人一眼就能瞧出這其中的立意,知青與當地村民的和諧相處,共同進步,一經發表,旁的不說,繡河村的村民與知青關系肯定會更加和諧。
也不能說現在繡河村的村民不好,相較于附近別的村,他們這些知青過的已經很幸福了,只能說兩邊的相處模式算是楚河漢界、界限分明吧。
看樣子從慧慧這邊是得不到什麽意見了,童晚見她一臉已經出版成功的驕傲模樣,無奈笑:“後天吧,剛好跟米米約好打電話的,到時候将信寄出去,我寫了好幾篇,多寄幾個報社,只要能出版一篇,下面的路就會好走很多。”
韓慧慧猛點頭,一臉你肯定行的模樣,逗得童晚再忍不住笑意,笑了出來,也沖淡了與賀宴分別的離愁。
另一邊。
賀宴一行人緊趕慢趕,總算在規定的時間內抵達了市招待所。
“老大,兄弟們都準備好了。”吉普車內,賀宴坐在副駕駛上,一雙大長腿幾乎無處安放。
聞言,他放下手中關于新任務的文件,看了眼小戰士:“那行,招呼兄弟們,準備出發去火車站。”
“是!”
這次是一個救援任務,事故地點在臨省。
雖是臨省,也不算很遠,繡河村所隸屬的市,與臨省是交界,這也是為什麽會借調他們過去支援。
全體出發時,開車的萬偉瞧了眼自家專注看文件的老大,問:“宴哥,咱們這次任務估計得多久?”
賀宴側頭:“怎麽?你有事?”
萬偉嘿嘿笑:“沒有,我這不是擔心去了太久,小嫂子就不搭理你了。”萬一小嫂子踹了團長,他們團就失去了這樣一個大美人兒,多可惜。
要是團長真能娶回嫂子,那可太長臉了,他們光棍團怎麽了?嫂子一個頂一萬,到時候羨慕死二團三團那幫嘲笑他們的王八犢子。
提到自家新出爐,還熱乎乎的對象,賀宴笑容嚣張:“老子用的着你操心。”
後面的戰士們見老大這麽嘚瑟,一個個嚷嚷開來,紛紛表示,做人不能太顯擺,小心樂極生悲。
賀宴往座位上靠了靠,懶洋洋的将長腿舒展開來,一臉桀骜:“啧...一群嫉妒到眼紅的家夥。”
衆人...還是群毆吧。
不過...賀宴手肘抵在車窗上,摩挲着下巴思考。
半個月之內應該能搞定任務吧,到時候申請休個假吧。
娶媳婦也是很重要的。
看在光棍團的份上,旅長應該會批...吧?
思及此,賀宴又從胸口的口袋中,将小姑娘寫的那張紙條拿了出來。
紙條上娟秀好看的幾個字,每個字一筆一捺的位置他都了熟于心。
賀宴看了半晌,無視身後的哄笑,又仔細的将紙折疊好放進胸口的口袋中。
最後還輕輕的拍了拍。
妥了。
這裏可是最接近心口的位置。
至于身後的嘲笑聲。
嗤...光棍們嫉妒的嘴臉罷了。
他一個有家室的人,不予他們計較。
也不知...他的小對象看到自己的留言了嗎?
童晚當然看到了。
等慧慧回家拿換洗衣物的時候,童晚就抽空看了紙條。
相較于上一張,這次留言的字跡明顯更加潦草,一看就是匆忙寫下的。
內容也不長,只短短兩句話。
盯着紙張上面寫着喜歡自己的話語,童晚覺得臉上的熱意又開始升騰了。
她想,這應該是男人跟自己表白之前寫下來的,後來的當面表白,應該是一時沖動。
這般想着,她又看了幾遍字條上的字,才将之夾進之前的書本裏。
這也算是情書吧?雖然不怎麽精致,也沒有折疊成愛心的形狀就是了。
想到這裏,童晚不禁腦補出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板一眼給自己疊愛心的畫面,忍不住笑出了聲。
有了閨蜜的陪伴,童晚也不覺得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時間多麽難熬。
兩天轉眼就過去了,她腦袋上的腫包也基本消失。
韓慧慧不放心,兩人去找書記開證明的時候,又拽着她去了一趟村醫家。
陳允德仔細檢查後笑着打趣:“腦袋上的傷,可大可小,別急着上工,雖然瞧着恢複的不錯,我還是建議你再休息幾天,反正懷東那孩子養的起你。”
這話一出,陳允德媳婦李娟也笑:“要我說,童知青也不用上工,你男人是團長,你們又沒孩子沒長輩的,做啥那麽辛苦。”這是實在話,團級幹部加上補貼啥的,聽說一個月就有小一百,這麽大一筆錢,在李娟看來怎麽造作都花不完。
童晚雖不覺得花自己丈夫的錢有什麽不對,但前提得是丈夫才行,自己跟賀宴只是剛處對象,就想着靠人家養,怎麽也說不過去。
且就算他們将來結婚,她也得有自己的收入才踏實。
李娟不知兩人的婚姻是假的,她将洗幹淨的黃瓜給童晚韓慧慧一人一根,自己也拿了一個,邊吃邊傳授經驗:“當務之急,你得抓緊生幾個孩子才是要緊的,最好是兒子,到時候你就立住了,再把男人的錢捏在手裏,就不怕他有歪心思,等生了孩子,家裏家外的,有的是事情要你操心,這就夠你忙的了。”
知道李嬸子是為了自己好,童晚咬着黃瓜笑着道謝。
雖然她不太認可李嬸的說法,但這是時代造成的差異,不能說誰對誰錯,只能說,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更希望有自己的工作,甚至事業的。
不需要很厲害,至少能養活自己。
“行了,媳婦兒,童知青跟韓知青還得去鎮上呢,等人回來,你想聊天,有的是機會。”眼看自家婆娘一副沒完沒了的架勢,陳允德擔心自己耙耳朵的老底全被抖落出去,趕緊打斷滔滔不絕的妻子。
李娟拍了下丈夫,又沖他翻了個白眼,才對着兩人哈哈笑着:“看我,我就喜歡跟你們文化人聊天,舒坦,下次的,等你們忙完了,嬸子再去找你們唠唠。”
“那行,到時候我們準備些吃的,好好聊聊...”
“...”
告別了熱情的李嬸,出門時,童晚還跟李嬸家的老四對了下眼神,表示下午可以送魚過去後,兩人才拎着小包往鎮上走去。
繡河村離鎮上大概5裏地,這個年代出行基本靠兩條腿。
童晚今天依舊化了妝,擔心半路妝花了,她還将化妝品跟小鏡子給帶上了,也是裝備齊全。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往村外走去,遇上的村民,不知是不是因為林懷東的原因,至少童晚再也見不到一個惡意的眼神。
就連曾經肆無忌憚傳播留言的那幾個,也是遠遠瞧見兩人就避開了去。
不得不說,這叫童晚松了口氣。
“李嬸的話有的能聽,有的過過耳就成,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婦女也能頂起半邊天,我可不希望你,以後過着整天操心鍋碗瓢盆的日子。”雖然知道晚晚不是那樣的人,但走出村口時,韓慧慧還是不放心的提醒。
童晚随手拽了幾根泥路旁的狗尾把草,纖細白皙的手指快速翻飛,打算用來做一個花環玩,聞言笑睨了好友一眼:“可能嗎?我還想考大學呢。”
韓慧慧被好友的話唬了一跳,下意識前後左右看了看,确定沒人才戳了下她,沒好氣道:“大學都停了多少年了,你可別瞎說,被人聽到了不好。”
“放心吧,我又不傻,确定沒人才說的。”
“你是不是聽到什麽動靜了?”韓慧慧将手上的幾根草遞給晚晚,靠近她小小聲問。
韓慧慧也想上大學,誰不想呢,她不像晚晚,高中沒讀完就下鄉了,父母不是沒有本事将她弄回城,只是她自己不願意,擔心有心人會利用這點攻擊她的家人。
就比如害的晚晚家這麽慘的劉家兄弟,這樣的人,并不少,誰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裏憋着壞呢,她可不敢冒險。
只是...叫人無望的是,這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什麽時候能有盡頭,他們知青點裏最早來的老大哥已經在繡河村待了快十年了。
人生又有幾個十年呢。
童晚又掐了幾朵不知名的野花往花環上點綴:“還是下鄉前我小姨夫他們說的,他說國家正在飛速進步,大學早晚會恢複的,應該要不了幾年了。”
這話的确是原身小姨夫說的,不過最後一句是她私心加上的罷了。
慧慧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再過五年,就會恢複高考了。
“我爸也跟我委婉透露過,叫我不要放棄學習書本知識,我還以為是他老人家的臆想,原來小姨夫也說過嗎?”韓慧慧整個人都亮了起來,滿是希冀的看着晚晚,小姨夫以前可是大學的老師,說不得有什麽準确的消息呢。
世上哪裏有那麽多笨人,但凡政治敏銳度不錯的人都能想到這些,童晚也不意外韓爸能夠猜到:“我覺得應該是真的,不過不管怎麽說,學習知識總不會出錯的。”
韓慧慧深以為然,瞬間又給自己打氣:“我肯定好好學。”
兩人就着這個話題又聊了幾句各自的想法,等話題結束時,童晚手上的花環也完成了,她笑着給慧慧帶上,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慧慧長得也很好看,嬌小玲珑,五官精致,像個娃娃一般,再帶上這野趣十足的花環,跟那卡通片裏的小精靈似的。
當然,是小辣椒牌的精靈。
“怎麽給我戴了?”韓慧慧沒想到好友忙活半天,成果到了自己頭上,說着就要伸手拿下來。
童晚趕緊攔着:“我這臉上化的亂七八糟的,不适合帶這個,反正到鎮上之前肯定得扔掉,你戴着挺好看,跟花仙子似的,別拿了,趕緊走吧,時間不早了。”
說的好像是她在耽誤時間似的,韓慧慧沖着好朋友翻了白眼,卻也沒有再提将花環拿下來,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到了鎮上,兩人直奔郵局。
出乎童晚意料的,排隊打電話的人委實有點多,遠遠看去像是一條長龍,兩人對視一眼,立馬決定分開行動,她去寄信,慧慧去排隊等電話。
雖然都在郵局,卻是不同的窗口。
童晚排在隊伍中,細細觀察着這個時代的真實樣貌。
的确很樸實,至少一眼望去,長長的隊伍中,幾乎清一色的黑灰衣服,唯一不一樣的,也不過是藏藍色。
像紅色、粉色,這些亮色系的,童晚是一個也沒看過,應該是小鄉鎮的局限,好的物資分不到這裏。
大城市還是能買到的,因為她的衣服箱子裏面,就有幾件白色的襯衫,還有小碎花的長裙跟大紅色的半身裙。
不過童晚都給壓箱底了,她現在秉承着低調的原則,能茍着盡量茍着。
比如今天,她特地找了件打補丁的衣服,這會兒站在人群中,完全不顯眼。
饒是有原身的記憶,但是對于第一次出村的童晚來說,還是挺新鮮的。
她研究完建築,就觀察衣物。
等觀察玩衣物,她又開始探索旁人要寄什麽。
有趣的是,要寄的東西千奇百怪。
這一眼望去,寄衣服、寄糧食的占大多數,卻也有幾個寄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