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轉接電話的速度比童晚以為的要慢上很多。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她整個人也繃緊得更加厲害。

原身的小姨小姨夫是爸爸媽媽那樣的存在,從小到大, 米米有什麽, 原身也同樣有一份,甚至因為原身沒有父母,兩位長輩更加在意她的情緒。

如今她成了原身, 童晚心中既是忐忑, 又是期待。

忐忑被發現,期待被認可。

就在童晚腦中一片混亂時, 慧慧拉了下她的手臂:“通了, 我先還是你先?”

盯着好友手上的聽筒,童晚只覺頭皮一麻, 來不及思考,脫口而出:“你先。”

韓慧慧沒有多想, 将聽筒放在耳邊:“二哥?你在家?媽呢?還有米米在不在?”

這時候的通訊很不方便, 如果去到外地,幾年見不上面是很正常的, 打電話跟發電報這樣的聯系方式雖然快捷,卻不是一般人能夠消費得起的。

書信是個好選擇,卻也不是所有人都識字。

童晚看着慧慧神情歡喜的跟電話那頭的韓岩滔滔不絕, 像是被她的好情緒所感染,漸漸的, 整個人也放松了下來。

她想, 她會努力讓小姨他們喜歡自己的。

又過了兩分鐘左右, 慧慧擡腕看了下時間, 才對着電話那頭道:“媽, 晚晚也在, 她想跟米米通電話。”說着,她就将電話塞到了童晚的手中。

童晚一懵,怔怔的看向好友。

韓慧慧催促:“你怎麽回事?快接電話啊,很貴的。”

“哦.哦.”童晚手忙腳亂的将聽筒擱置耳邊,還不待她開口,已經聽到了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姐?姐姐?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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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晚鼻頭一酸,她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情緒,立馬啞着嗓子回:“米米,是我,你們還好嗎?”

“姐,我們挺好的,韓爸韓媽很照顧我,我現在天天住在這邊,就是...就是有些想爸爸媽媽了。”米米略帶稚氣的聲音通過聽筒傳到童晚的耳中,叫她漸漸有了真實感。

她甚至能聽到韓岩獨特的,拽拽的聲音,他說小丫頭沒良心,只記得爸媽,不記得他這個哥哥。

似乎...沒有自己以為的那種別扭的情緒。

似乎...從內心深處,她覺得米米就是自己的妹妹。

有了這份感情,童晚渾身的不自在瞬間消失無蹤,嘴角也不自覺的翹起,再開口時只餘親昵:“米米,那你要好好謝謝韓爸韓媽。”

“姐姐,我知道的,你放心,只是爸爸媽媽不方便過來,托二哥告訴你,他們很好,叫你照顧好自己就行。”

聞言,童晚握住聽筒的手下意識的收緊,怎麽可能好,如果好,就不會連續兩次不過來接電話。

小姨小姨夫果然過的很不好。

不...處境可能比她想象的還要困難,所以他們才會起了下放到農場的想法。

童晚死死的咬緊牙關,不敢将心中的猜測告訴妹妹。

韓爸韓媽他們定然是知道真實情況的,但是從妹妹還算活潑的語氣中,她不難猜出,小丫頭什麽都不知道,她被保護的很好。

童晚腦子快速轉動,聲音卻依舊溫和的跟米米又交代了幾句話,才道:“米米,姐姐差不多要挂電話了,後面很多人在排隊,我不能講太久,過一陣子姐姐再給你打電話,你要乖乖的知道嗎?”

米米雖然才14歲,卻已經很懂事,尤其這幾個月,變化很大,聽到姐姐這麽說,雖有些難受,卻也乖乖點頭:“姐姐,我知道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童晚眉眼溫柔:“幫我把電話給韓媽,姐姐跟韓媽再說兩句。”

那廂的米米癟了癟嘴,到底将電話給一旁等待的韓母:“韓媽,姐姐想跟你通電話。”

韓母心疼的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才接過電話。

米米終究沒忍住,低着頭,無聲的掉眼淚。

站在旁邊的韓岩見到這一幕,扯了下嘴角,想說些什麽,到底只是擡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

本以為小丫頭會向以往那般,朝着自己呲牙,卻不想她直接撲到了自己懷中,死死的抱着他的腰。

韓岩整個人都懵了,僵直的站着,好半晌,直到胸口的衣服被滾燙的淚水浸濕,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到底有些心疼看着長大的小丫頭,見她哭的可憐兮兮,卻還顧忌着不讓姐姐聽到。

才14歲的小家夥知道疼人了呢。

這般想着,韓岩擡起大手,虛虛的攬着人,時不時的再輕拍一下,用他為數不多的溫柔安慰着小丫頭。

等韓母挂了電話後,扭頭才發現,自己兒子正抱着米米那丫頭安慰呢。

韓母眼睛危險的眯了眯,自己生的自己了解,這臭小子從小就鬧騰,脾氣也臭的很,哪怕去當了兵,外表瞧着板正了很多,但內裏還是人嫌狗厭的,她哪裏見過臭小子這麽溫和的模樣。

像是想到什麽,韓母直接伸手,将哭成淚人兒的小丫頭摟回自己懷裏,一臉防備的看着小兒子。

韓岩與母親對視片刻,然後嘴角抽了抽...啥意思?他媽那眼神,當他是牲口呢?

這也就是自家親媽,要是別人用這眼神看他試試?

親爹都不行!

另一邊,童晚挂了電話,又付了錢,才跟好友相攜離開。

等走出人群,韓慧慧又抹了下腦門上的汗:“熱死了,這一個電話打的,可是耽誤不少時間,咱們先去供銷社買東西,然後再去國營飯店吃飯,我請客。”

剛才是晚晚付的電話費,韓慧慧沒去争搶,反正兩人一直這樣,想辦法在別的地方補回去就好。

童晚心中想着事情,便直接點頭同意。

反正去供銷社買東西,也是來之前就想好的行程。

她跟在慧慧的身後七拐八繞的,十幾分鐘時間就到了目的地。

傳說中的供銷社,門臉比童晚想象中的要小很多,攏共也就兩間門面的大小,門店裏面,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在了玻璃櫃裏,瞧着挺整齊。

如果是之前,她或許還有細看的心思。

這會兒卻是沒了心情,便直奔目标,買食用鹽。

是的,她其實不缺什麽,只是對象的戰友們給打了不少野物,她一時吃不完,便想着用鹽腌制起來,然後放進地窖中,怎麽也能夠儲存上十天半個月吧。

這般想着,她看了看手上的兩斤鹽,擔心不夠又要了一斤。

好在鹽不像糖油那般需要票,價錢也便宜,像童晚這般一次買幾斤回去腌菜的大有人在,櫃臺的工作人員雖然耷拉着一張臉,卻也沒說什麽,又給稱了一斤遞給她。

倒是慧慧,財大氣粗,買了不少東西。

等出來的時候,童晚打開自己的小包,幫她把紮眼的糖果小餅幹裝了起來:“買這麽多幹什麽?我那邊還有好多,這都六月份了,吃不完不是要浪費。”

韓慧慧從袋子裏掏出兩顆水果硬糖,一顆喂給童晚,一顆放進了自己的嘴裏,感覺嘴裏甜滋滋的味道,才眯眼回:“吃的完,知青點那麽些人呢,每人分一點,都放不到第二天。”

童晚想說,你這麽大手大腳的,時間久了,人家就會變得理所當然。

萬一再有那心性小的,生了壞心思可怎麽是好。

雖然目前看來,知青點的姑娘們人都很好,但萬一呢?

她不敢去賭人性。

“放心吧,我可是做姐姐的,當我傻呢?又不是天天這麽大方,要知道,在旁人眼中,你嫁了個好人,再加上最近你都沒去上工,雖然這是你的私事,但架不住時間久了會有人眼紅,我這些東西值不了多少錢,卻能甜甜她們的嘴。”韓慧慧見好友欲言又止的模樣,好笑的睨了她一眼。

這事本來她不想說的,不過見晚晚這般不贊同才透了個底。

不防是這麽個原因,童晚怔愣了下,頓時覺得心口暖融融的。

說來慚愧,她根本就沒想到這茬。

枉她真實年紀比慧慧還要大上好幾歲。

童晚淚眼汪汪:“慧慧...你真好。”

韓慧慧搓了搓手臂:“少撒嬌,我不吃這一套。”

童晚抱着她的手臂,故意靠近她,繼續撒嬌:“我想吃紅燒肉了。”

韓慧慧立馬點頭,毫無原則的拽着人就走:“那快點,去晚了不一定能買到了。”

童晚...“噗嗤!”

晚上。

童晚跟好友并排躺在床上。

不知是還沒到最熱的時間,還是林宅背靠深山,童晚不僅不覺得熱,身上還蓋了層薄被。

她就這麽躺着,眼神沒有焦距的發着呆。

房間內漆黑一片,童晚也不知道現在具體時間,只是聽着身旁慧慧平穩的呼吸聲,心知她已經睡着了。

黑暗容易滋生遐想,放大恐懼。

童晚腦中卻不斷回放着,上午與米米還有韓媽通話的內容。

她在心中勸自己,睡醒了就好,別再胡思亂想了。

卻發現,越是這般,腦子越清醒。

又不知過了多久,童晚突然毫無征兆的坐直身體,驚的旁邊的韓慧慧也跟着坐了起來,嘴裏含糊問:“怎麽了?做噩夢了?”

童晚冷不丁冒一句:“我想回一趟H市。”

韓慧慧一驚:“啥?”

将心中糾結了一天的打算說出來,童晚心下反倒松快了,于是态度更加堅定:“我要回家一趟,至少将米米接到繡河村,她得繼續上學。”

聽得這話,韓慧慧徹底沒了睡意,她沒急着表态,而是沉默幾秒後,起身摸出火柴點燃了煤油燈。

等昏黃的光暈照亮了卧室,她才冷靜問:“你不是說等出版成功再回去嗎?”

童晚搖頭:“來不及了,就算幸運的出版成功,估計最快也得半個月吧,如果稿件被退回,我都不知道還要投多少次才能成,我可以等,但是小姨他們等不了了。”

韓慧慧沉默了,她知道好友說的是事實,晚晚能從她媽媽那邊的只字片語中察覺出問題,她又怎麽可能沒發現呢。

“可是...我聽我媽的意思,他們已經在查劉家兄弟的底了,我覺得他們蹦跶不了多久。”韓慧慧不是很想好友回去,畢竟那劉家兄弟跟陰溝裏的毒蛇一般,萬一知道晚晚回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童晚下地給自己到了杯水,借着喝水的功夫,将要說的話在腦中捋順了才開口:“劉家那兄弟倆不會是個例,他們下去了,或許還有張家的,王家的,誰也說不準,再說了,其實小姨小姨夫能去農場,避開這些人,也挺好的,只要不去特別艱苦的地方,大約跟知青生活差不多,雖然也艱苦,卻不至于折了腰板,你知道我小姨夫那人,最是剛直。”

現在才72年,離一切結束還有五六年的時間,如果一直留在H市,小姨夫他們還不知要面對多少的麻煩,童晚不忍心,這個時候下鄉反而是最好的。

韓慧慧揉了揉臉,像是想要将臉上的喪氣揉散,她盤腿坐在床上,擡手指了指桌上自己的茶缸,無力道:“幫我也倒杯水,要涼的,我得醒醒腦子。”

童晚被她逗笑:“你想要溫的還沒有呢。”說着就拎起角落的熱水壺倒了半杯水遞給她。

韓慧慧噸噸噸的喝了幹淨,沁涼的茶水從喉管滑到胃部,也将她的最後一絲困意給徹底澆滅了,她嘟囔:“你這熱水瓶一點保溫功能都沒有,改天去重新買一個。”

“是要買一個,今天不是沒有票嘛,改天看看誰有,去換一張。”童晚爬上床,盤腿坐在好友身邊,用肩膀撞了撞她:“你想的怎麽樣?”

韓慧慧挪了挪屁股,撇開腦袋,不太想搭理她。

只是還沒撐到五秒,就又扭回頭,兇巴巴道:“給我好好說說,我知道你不是莽撞的性子,你堅持回去,還挺有把握的樣子,是不是已經想好怎麽做了?”

童晚笑着點頭,一臉神秘兮兮。

韓慧慧:“...你不是要辦假/證吧?那個不行的。”

童晚臉上的笑容滞了滞,無語:“你覺得我有那個膽量嗎?”

韓慧慧松口氣:“也是,只要不是違法的就好。”

話音落下她又感慨:“米米這個年紀有些尴尬,要是再小一點,可以讓我大哥帶過去,哪怕是暫時過繼也行,單身漢養個閨女也沒啥,或者再大一點,讓我哥娶了,這樣名正言順的,咱們也不用這麽為難了。”

童晚心中好笑的同時也為韓大哥掬一把同情淚,瞧着給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不過,對于慧慧的想法,她是不贊同的,這不就跟原身之前一樣,韓家或許不介意娶她們,幫忙消災。

但是原身跟小姨他們都做不出這種連累人的事情,否則他們那些朋友,随便誰家的兒子先将人娶回家就是了。

要知道,現在局勢很緊張,大家都繃成了弦,就怕誰家先斷了,童晚想,不到萬不得已,小姨跟小姨夫是絕對不會走嫁女這一步的。

最重要的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們家被劉家看的這麽緊,不完全是因為有兩個漂亮的姑娘,更大的原因,是章家跟童晚母家那邊的財産。

童晚母家姓方,跟章家一樣,也是幾代書香,這樣的人家看着不顯,其實最是有底蘊。

當時小姨夫家被陷害時,搜出的東西并不多,遠遠低于某些人的預估。

兩家的确有不少好東西,藏在什麽地方童晚也知道。

還是原主下鄉前,小姨他們就告訴她的。

那是一筆龐大的數目,怨不得有人眼熱。

不過就像之前說的,如果不是小姨夫他們至交衆多,且不少人都有些能量,彙聚在一起,叫人忌憚幾分的話,他們如今說不得又是另一種狀況了。

這也是章家最不想用嫁女來解決問題的關鍵原因,除非對方站的足夠高,否則,不僅護不住她們,還會連累自身。

想到這裏,童晚便湊近好友耳邊,将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随着她說的越詳細,韓慧慧也從一開始的不贊同,到最後的驚喜:“晚晚,你這是被老神仙點撥過了啊,你咋這麽本事呢?”

一激動,韓慧慧飙出的話又帶上了北方的口音,激動的擡手“啪啪”在好友的手臂上拍打,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童晚被她拍的直吸氣:“你這是要謀殺啊,小點力氣,都給你拍壞了。”

“哈哈哈,我是太高興了嘛。”韓慧慧又拉着好友商量了好一會兒,才消停下來。

等兩人再次躺回床上,時間已經到了深夜11點了。

了卻了一樁心事,童晚很快就有了困意,迷迷瞪瞪間,就要睡着時,身旁的韓慧慧猛的坐起聲,铿锵有力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這下輪到童晚驚了:“...你說啥?”

翌日清晨。

兩人起床後,第一時間下到地窖裏,檢查了昨天忙活半天的野物,确定沒有臭掉,也沒有被老鼠啥的啃過後,才又往上爬。

等出了地窖,韓慧慧皺眉:“要不我去村裏問問,看看誰家有曬幹的,咱們跟人家換吧,這麽多東西,怎麽也吃不完,還不如帶回H市給爸媽還有小姨他們吃,城裏可吃不到這些,曬幹的能存放久一點。”

童晚點頭,覺得這個建議甚好。

不過...“你真要回去啊?”

韓慧慧吐掉嘴裏的泡沫,又漱了幾次口,才翻了個白眼:“不然呢?讓你一個人回去?你覺得我放心?”

想到兩千多公裏的距離,一個星期左右的車程,這還是單程,童晚的确有些頭皮發麻。

韓慧慧用毛巾擦臉:“再說我一年沒回去了,回去看看也好,剛好現在田地裏不忙,找書記他老人家請假應該不難...”

眼見好友又列出一長串的理由,童晚也沒有了反對的心思。

其實從內心深處來說,有人陪着,她還是挺開心的。

“愣着做什麽?快去洗漱,等下随便吃點東西對付下肚子,我上完早工跟你一起去找書記開介紹信。”韓慧慧催促着。

童晚點頭:“我知道,我就是在想,我們兩個人都回去,得把屋裏重要的東西放到知青點去,再給老書記帶只野兔吧。”

“還是你想的周到,咱們這一走,起碼小二十天,是得安排妥當。”話音落下的同時,韓慧慧已經風風火火的沖進卧室開始打包東西了。

童晚哭笑不得...這姑娘,也沒說現在就能離開啊?火車票還不知道能買哪天的呢。

另一邊。

已經趕到救援地點,并且帶隊搶了一夜險後,賀宴領着小隊的人坐在角落裏稍作休息。

他們來的時候,這邊已經基本結束了最艱難的前兩天,所以,不管人員的接力,還是物質的儲備,都勉強算能跟上。

“老大,上面說,等我們吃完飯,可以給我們四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朱大寶灰頭土臉的走過來,手上端着一些二和面餅子,一一分發給躺在地上休息的戰士們。

賀宴伸手接過一個,咬了一口覺得太幹了,便擰開身上的水壺,灌了口水,才勉強将嘴裏的食物咽了下去:“前方已經脫離危險,不需要你們熬着,昨天忙到現在,兄弟們也累了,吃完了就去

眯一會兒。”

朱大寶:“老大,我是想說,休息的時間我出去打個電話成不?”

賀宴皺眉:“休息時間可以自由活動,不過...等下我跟你一起去。”

朱大寶受寵若驚,不自在的撓了撓後腦勺,憨笑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成,來的時候我瞧見郵局了,離這裏不遠,沒受到波及,我就是給老娘挂個電話,我家離這裏不遠,想着問問那邊的情況,哪用得着老大陪我去。”

話雖這麽說,朱大寶心中卻是感動壞了,自家老大雖然嘴賤、嘴毒,但是對出生入死的兄弟是真好,還沒有架子,這也是為什麽大夥兒這麽信服他的原因。

賀宴嫌棄的瞥了眼感動的不行的朱大寶,一臉莫名:“誰要陪你?做什麽春秋大夢呢?我現在也是有對象的人了,當然要打電話。”

終究是自己錯付了,朱大寶死魚眼盯着自家團長看了一會兒,突然翹起蘭花指,扭捏的倒進一旁萬偉的懷中,嘴裏罵罵咧咧:“宴哥就是個負心漢,他欺負人家啦~”

正啃着餅子,毫無防備的萬偉怒了,咆哮道:“朱大寶,把你個醜不拉幾的大臉盤子從我身上拿開,媽的,惡心死老子了,滾滾滾!”

衆人...“哈哈哈...”

賀宴看着渾身泥漿,滿臉疲憊的戰士們鬧騰開來,也沒阻止,叫他們放松放松也好。

他咽下口中最後一小塊餅子,又灌了一壺水,混了個水飽後,随便往地上一躺,雙手枕在腦後,看着湛藍的天空,眯眼想着事情。

之前答應假結婚的時候,組織上調查過小對象的家庭情況。

坦白說,像小姑娘家裏這樣的情況,全國有很多,這是大環境造成的,他沒想過要多管閑事。

不過...現在是真正的自己人了,賀宴慣來護犢子,更何況是未來的妻子,那是要捧在手心裏的。

所以他決定去打個電話,找找以前的老團長幫忙,如果沒記錯的話,老團長轉業後,管的轄區離小對象家應該挺近的。

實在不行也可以打個電話給二舅,二舅在H市多年,暫時幫忙照看一下的能力還是有的,等他這邊忙完了,親自去一趟H市,将這事了結了才行。

這可是未來的岳父岳母,必須好好表現。

不然小對象老是惦記着,最後心疼的還不是他自己。

想到小對象,男人腦中不自覺的,就浮現起昨天小姑娘握着自己的手,笑着說要等他回去的畫面。

須臾,賀宴擡起被握過的右手,放在眼前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突然笑了下,然後将大手蓋在眼睛上,滿足的不得了。

老子也是有心尖尖的人了。

“老書記真是好人,咱們一開口就同意了。”韓慧慧挽着好友的手,出了書記家後,眉飛色舞的說道,顯然很是高興。

人是挺好的,瞧着很刻板,但是看着人的眼神,卻是寬厚溫和的,童晚也笑:“也有可能是看在不是農忙的份上,還有咱倆也幹不了什麽活,少我們完全不影響。”

韓慧慧撇撇嘴,不以為然道:“少誰也不會受影響啊,這麽大個大村子,少一兩個算什麽,主要還是咱們老書記與人和善,你去打聽打聽隔壁村的那個,簡直是一言難盡,知青想要回家可難了。”

童晚下鄉的時間短,她還真不知道這事,好奇問:“不是遞請假條就可以了嗎?難道他還有權利扣着不成?”

韓慧慧搖頭:“那倒也不是,他不會扣着,太明目張膽了,畢竟鬧到公社誰都不好收拾,但是吧,架不住惡心人吶,今天找這個借口,明天找那個借口,反正就拖着你,直到孝敬夠了,才放人,一般急着回家的知青,也只能自認倒黴,不像繡河村的老書記,說什麽也不要咱們的東西。”說着,她還颠了颠手上的小袋子。

裏面正是童晚建議拿過來的那只兔子,袋子都沒打開,就被老書記堅決拒絕了。

童晚彎了彎眉眼:“沒事,等回了H市,咱們帶點當地的特産,到時候老爺子肯定不會拒絕。”

“也是,到時候再拿幾包我爸的香煙,那是特供的,老爺子鐵定喜歡。”

“你們要回H市?”這時,一道熟悉的男聲在兩人身後響起,吓得蹦蹦跳跳着的韓慧慧一個激靈,回身一瞧,是個不認識的年輕人,剛要發火就聽身旁的晚晚出聲了:

“張勇?你怎麽來了?”

韓慧慧火氣一收,打量了眼張勇,才發現來人站姿筆直,這樣的人她太熟悉了,自家就有不少,一看就是軍人,她看向晚晚:“你認識?”

童晚為兩人介紹:“這位是賀宴的戰友張勇。”而後又看向張勇,笑道:“她是我的發小,叫韓慧慧。”

張勇朝着韓慧慧點頭:“韓同志你好。”

韓慧慧對于自己人慣來好脾氣,只要不是故意偷聽兩人說話的,她就不生氣,更何況這是好友對象的戰友:“你好,張同志。”

見兩邊問了好,童晚再問:“張勇,你怎麽過來了?是有什麽東西落下了嗎?”

張勇搖頭:“我還要四五天才去派出所報道,老大走的時候不放心嫂子,叫我經常過來看看。”

聞言,童晚有些不自在,又有些甜蜜,生命中突然多了個男朋友,她覺得自己得盡快适應才行。

倒是韓慧慧很為好友高興,在她看來,想要抱得她家晚晚這個絕色大美人歸,男方體貼入微是基本的條件。

如今看來,這男人還算不錯,自己這般忙碌,還為好友安排了後路,真的有心了,比那些個光說不練的假把式可強多了。

“嫂子是要回家?”張勇愛笑的臉上難得帶上嚴肅,對于小嫂子家裏的情況,他也是清楚的,這時候回去,委實不大妥當。

童晚看了眼周遭的環境,建議道:“回林宅再說吧。”

張勇微頓了下,這裏的确不是說話的地方,便推着自行車跟在了兩人身後。

三人回到林宅,在院子裏坐定,童晚沒有講的太仔細,只說家裏出了些事情,她回去是為了帶妹妹來繡河村。

“你放心,慧慧陪我一起回去,老家那邊也有很多長輩會照顧我,再說我化了妝的,接到妹妹就回來,不會停留。”童晚猜測,自己的底細部隊應該查過,不然賀宴也不會放心跟自己假結婚。

畢竟是老大喜歡的人,哪怕立場不合适,張勇還是開了口:“不能等老大回來,讓他陪你去嗎?”

這時慧慧端了碗白開水放在張勇手邊,主動接過話頭:“來不及了,我想你們應該知道晚晚家的事情吧?”

一家子軍人,韓慧慧自然了解部隊的做事風格,說了這話後也不需要張勇回答,繼續道:“晚晚的小姨小姨夫很快就要下放到農場,如果我們的妹妹也一起下放過去,再想弄出來,比現在還難。”

道理張勇當然懂,從內心上來說,他還是不贊同的,但是他沒有立場。

而且看小嫂子眼中的堅決,他想,或許H市那邊又發生了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情,很要緊的事情。

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他不覺得疼,所以沒有辦法感同身受的去理解,但是嫂子明知道不妥還要回去,定然有必須回去的理由。

想到這裏,他嘆氣:“我的假期只剩下四五天,沒辦法陪嫂子回去,要不我找個人陪你們吧?”

韓慧慧噗嗤笑了,然後站起身,對着張勇招招手,示意他跟上,便快步朝牆角走去。

張勇莫名看向嫂子。

童晚為好友留了神秘感,沒有多說,只是笑着起身跟了上去,還不忘招呼張勇:“給你看看慧慧的實力。”

聞言,張勇哂笑,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那腿還沒有自己手臂粗,能有什麽實力...

然而,事實上還不等他在腦中腹诽完,就聽到“咔嚓”一聲響,張勇下意識順着聲音瞧過去。

好家夥,靠近牆角的一個樹,直接被那嬌小的姑娘一腳給踹斷了。

真真實實斷了,大約有他大腿粗細的樹,不算很粗,卻也少有人能一腳踹斷,這不止是需要力量,更多的是技巧,張勇清楚,他自己是做不到的,至少一腳肯定不能定乾坤,自家老大倒是可以。

張勇頭皮發麻,似是在做着最後的掙紮,他快步走向樹幹,仔細觀察了下,發現真的是新創口,而不是提前弄斷,他稀奇的盯着小胳膊小腿的韓慧慧,贊嘆道:“你這身手不錯啊,兄弟。”

童晚無言,怎麽突然就成兄弟了?

韓慧慧倒是很高興:“小時候被欺負,老是指望我哥,後來為了護着晚晚跟自個兒,就跟我爸的警衛員學了好幾年,怎麽樣?要不要跟哥們兒練練?”

張勇眼睛一亮,頓時覺得手癢:“來啊,練練就練練,不過你這力氣不對啊。”說話間,他已經将襯衫的袖子往上捋了捋。

韓慧慧笑的爽朗:“這是天生的,随了我家老爺子...”

童晚看着兩人興致勃勃,已經開始快速過起了招,有些不明白事情怎麽走到這一步的,頓覺哭笑不得,卻也只能往後退幾步,騰出空間來讓他們盡情發揮。

好在兩人都有分寸,只是點到即止。

大約過去幾分鐘,韓慧慧一個回旋踢,将張勇踢的踉跄幾步的同時,也結束了這場簡短的切磋。

“怎麽樣?這下放心我們自己回去了吧?”韓慧慧接過好友遞過來的帕子擦了下臉,笑嘻嘻問。

張勇也抹了把汗,朝着人比了個大拇指:“厲害,你這身手,就算在全軍大比武裏面也有一席之地,怎麽沒當兵?”

部隊裏不是沒有能打的女兵,那些個姑娘當真是巾帼不讓須眉,一個賽一個厲害,所以對于韓慧慧的身手,他倒也不算稀奇,家學淵源嘛。

韓慧慧擺手:“我可受不了那規矩,野慣了,不過你腿受傷了吧?不然我可沒這麽容易贏。”

張勇笑着岔開話題:“你謙虛了,倒是你跟嫂子打算什麽時候回去?”這話顯然是認可了韓慧慧的能力。

童晚:“介紹信老書記已經開好了,我跟慧慧打算明天上午出發,等到了省城再買火車票。”

從鎮上坐車到縣城,再從縣城坐車到市區,然後再轉車去省裏,一番颠簸,也是大工程,等到省城,也差不多晚上了。

張勇思考了兩秒,提議:“火車票我請宴哥朋友幫嫂子買吧,你們臨時去肯定買不到卧鋪,一個星期的車程,坐硬座人吃不消。”

韓慧慧看向好友,等待她的答複。

如果通過她爸買票,卧鋪不難,只是兩個膽大包天的姑娘根本沒跟家裏講這件事情,是偷偷摸摸回去的,買票什麽的自然得靠自己。

童晚只是思考了幾秒就同意了,自己的男朋友,她不會為了面子,不要卧鋪反而選擇硬座:“那就麻煩你了,到時候多少錢我自己給。”

張勇本來想說不用,老大自己會解決。

不過在對上嫂子堅持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就變成了:“行,我跟老大朋友說清楚,到時候你們碰面的時候,錢直接給他就好。”

童晚心下微松:“謝謝你,張勇。”

張勇呲牙笑:“嫂子客氣了不是,叫我小張或者勇子就行,宴哥對我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童晚莞爾:“那可真巧,我也是得了他的救命之恩,幸虧你是個男的,不然就沒有我什麽事兒了。”

張勇一愣,完全沒有想到,仙女下凡一般的嫂子這麽随和,還會跟自己開玩笑,反應過來後,他哈哈笑着打趣:“我也想以身相許的,老大不願意。”

人與人之間相處就是這樣的,玩笑過後,幾人倒是少了幾分距離感。

等童晚送張勇離開的時候,笑問:“真不在這裏吃完中飯再回去?”

張勇咧嘴,颠了颠手上的布包:“不了,嫂子,越早買,越容易買到卧鋪的,再說了,你不是給了我一只兔子。”

童晚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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