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本來這個周末,沒有什麽緊要的工作, 柏冬青本打算好好休息兩天, 滿足許煦的熱戀要求, 陪她約約會逛逛街什麽的。

他知道許煦有關“熱戀”的抱怨, 只不過是随口說說而已,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男朋友确實做得不好。

他還記得當初在學校裏, 她和程放那場高調張揚的戀愛, 兩個人每天在一起吃喝玩樂,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無理取鬧吵吵鬧鬧,濃烈又炙熱。所謂的熱戀大概就是那種樣子。

而和他的這段關系, 不說一開始因為自己的怯弱和退縮,每一步都是她主動才終于開始。就是在一起後的這些年,因為心裏頭對程放的愧疚, 以及對未來的不确定, 為了有能力去守護這段“背德”的感情,他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一年接幾十件案子, 早出晚歸出差加班是他的常态, 哪裏和她好好談過戀愛。

他總想着要給她很多很多, 但其實同床共枕幾年, 她真正想要的,自己給得一直寥寥。反倒是她總是無限包容,從來不對自己要求什麽。

他曾經不敢确定她對自己的感情, 甚至一度懷疑自己不過是程放離開後的替代品。直到程放回來,看到她完全釋然的态度,他終于确定,自己并非替代品,而是獨一無二的。可正是意識到這一點,他就更加覺得愧疚了,因為他的怯弱和猶疑,他讓她錯過了太多應該在感情中享受的東西。

好在,現在也不遲,畢竟他對她的感情還在熱戀中,且這種熱戀還會持續很久很久,久到整個餘生。

昨晚,許煦因為說要享受熱戀,兩個人看完電影回家後,柏冬青就身體力行地給她證明了熱戀該有的狀态。

隔日兩個人都難得睡了懶覺,直到日上三杆,還窩在床上不願動彈。

當然,許煦主要也是沒力氣動。

直到肚子傳來一陣咕嚕響,她才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氣哼哼地戳了戳還閉着眼的柏冬青,甕聲甕氣道:“餓了!”

柏冬青掀開眼皮,看着她嘴角彎起一絲弧度:“我去做飯。”

許煦枕在他手臂,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笑道:“算了,叫外賣吧,為了讓我體會熱戀的感覺,你也挺累的!”

她曾看過一則研究,說愛情的維持時間只有十八到三十個月,餘下就只是慣性以及微不足道的餘韻。可顯然這所謂的研究并不科學,或者說并不絕對,至少對她來說完全不适用。

她和他在一起已經超過三年,但每天早上睜開眼,看到這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還是會有種心動的感覺。對這個人,真的還像是處在熱戀之中。

柏冬青聽她這麽說,臉色有些微赧,輕笑了笑:“總吃外賣不健康,我也不是很累,你再躺一會兒,我快做好了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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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煦點點頭,笑着點菜:“冰箱還有五花肉,我要吃小炒肉。”

豎起身的柏冬青對她比了個好的手勢。

這會兒已經十一點,許煦睡是再睡不着的,渾身酸軟又不想起床,便繼續躺在床上邊玩手機邊等柏冬青做好了飯叫自己。

她習慣性地登上微博,一篇熱門文章跳了進了她的主頁。她随手點進去,掃了幾行,眉頭不由得皺起來,繼續看了下去。

發這篇文章的人名叫莫偉,是林凱傑過失致人死亡案受害者莫辛的哥哥,整篇文章兩千多字,從兄妹倆如何相依為命,到自己妹妹進入林氏集團實習後,如何被林凱傑逼着應酬陪酒,再到應酬到大半夜,卻被林凱傑推下河不慎溺亡,以及如今林凱傑請了金牌律師為自己辯護,又仗着有錢想收買他這個唯一的親屬和解。他無錢無勢,還是個殘疾人,不知道如何替妹妹讨回公道,只能通過網絡的途徑為妹妹的枉死寫下這篇文章。

文章還配了莫辛和他自己的照片,一個青春靓麗的女孩,和一個拄着拐子的年輕男人。

整篇文章語言樸實卻情真意切,哪怕是許煦這種看過不少悲慘事件的法律記者,看到這篇文章,也心裏難受。

弱者總是容易受到大衆同情的。

這篇微博昨晚發出來的,已經有好幾萬轉發評論,而由這篇微博延伸的熱門話題也有不少,林凱傑的各種黑料漫天飛,很多甚至是從來沒見過的且有真憑實據,跟之前網上捕風捉影的完全不同。除此之外,他的律師柏冬青也被扒了出來,還有人總結了這位大律師辦過的所有有争議的案子。

其實這些案子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個,比起柏冬青辦過的案子數量,連零頭都不到,但是被摘出來放在一起,經過網絡這個放大鏡,便顯得這是一個為了錢不講任何道義的冷漠無良律師。

雖然謾罵柏冬青的聲音和林凱傑不能比,但作為一個非公衆人物,這樣的謾罵也算是卷入了一場網絡暴力。甚至還有各種添油加醋的人肉信息,包括照片在內都被人發在了網上。

許煦一面同情莫家兄妹,一面又對網上罵柏冬青的話氣得牙癢癢。

什麽叫做衣冠禽獸?你丫才是衣冠禽獸。她登上小號,和幾個罵得最兇的網友對罵了幾句,氣哼哼地爬起來,跑到廚房門口。

“冬青,你在網上被罵了!”

柏冬青正在炒菜,随口問:“怎麽了?”

“林凱傑案受害人的哥哥昨晚發了微博,今早成熱點了,你也是熱點之一。”

柏冬青愣了下,轉身道:“你讓我看看。”

許煦把手機遞給他。

他單手拿鍋鏟單手拿手機,皺眉掃了眼莫偉的文章,又翻了下各路熱點,然後把手機還給許煦,輕笑了笑:“罵就罵吧,我問心無愧就行。”

許煦遲疑了片刻,問:“那個林凱傑好像不是什麽好東西,莫家兄妹挺可憐的,你真的要給林凱傑辯護嗎?”

柏冬青回頭看了她一眼,好整以暇道:“我是刑辯律師,當事人都是犯罪嫌疑人,很大一部分在道德上來說,可能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但這就是我的工作,我需要的是确定真相,尊重事實,不管當事人人品如何,但就涉及的案子本身來說,不應該因為人品而被誤判,造成錯案冤案。在我的工作範圍內,事實比一切都重要。”

許煦點頭:“我明白,只是……”

柏冬青笑了笑:“別人誤會我沒關系,你別誤會就行。”

許煦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種為了錢助纣為虐的律師。但是看到莫偉發的文章,還是挺難受的。”

柏冬青點頭:“飯做好了,你去洗漱吧!”

許煦點點頭,握着手機轉身。柏冬青看了她的背影,幽幽嘆了口氣。

等洗漱完畢從衛生間出來,許煦聽到柏冬青正在打電話。

“不要刻意公關,不然會适得其反。莫偉前兩天已經答應寫諒解書,也準備接受補償金,昨天忽然發這麽一篇文章,肯定有問題。他只有初中文化,這篇文的措辭和水準不可能是他自己寫的,應該是找了法律援助或者其他高人。”

那頭的林凱傑道憤憤道:“我按你說的,給他一個瘸子登門道歉好幾次,還準備賠償一百萬,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他妹妹的死,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這麽跟我對着幹,也未免太不自量力,我捏死他還不比捏死只螞蟻容易。”

“………”柏冬青道,“你什麽都別做,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就挂了電話。

柏冬青轉頭,看到許煦站在自己身後看着他,笑了笑:“怎麽了?”

許煦有些如鲠在喉,半晌才道:“想盡辦法說服受害者家屬接受賠償,出具家屬諒解書,為嫌疑人減輕罪行,也是尊重事實嗎?”說着不等柏冬青回答,又笑了笑道,“我知道律師都是要走這一套流程,我只是覺得有點不舒服,冬青,你做這件事的時候心裏好受嗎?”

柏冬青看着她,默了片刻,如實道:“我習慣了。”

許煦擺擺手,嘆了口氣:“算了,這是你的工作,我自己也是學法律的,不應該提出這麽不理智的疑問。”

柏冬青笑了笑:“你可以對我提任何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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