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廢物天殘

是夜,紀沉江墜入了一場血腥夢境中。

他坐在血泊裏,旁邊是母親的屍體,母親臨死之前将他護在身下,滾燙的血跡從他的臉上滑落,向下,蜿蜒浸潤了他的衣裳。

他聽見母親柔聲和他說些什麽,像是怪誕的呓語,癡癡地纏繞在他的夢裏,随着那聲音加大,母親的臉也越來越恐怖,嬌媚的容顏開始皺縮老化,露出幹涸的牙床,那雙漂亮的眼逐漸萎縮,直到某一刻,母親變成了某種怪物,嘶吼着向他撲了過來!

淩晨一點半,紀沉江從噩夢中驚醒,他此刻精神力暴動,整個精神海都在動蕩,頭痛欲裂生不如死。

他掙紮着爬起來,從床頭櫃內翻出藥劑打在手臂上,人才清醒了些。

他站起身,走到洗手間內胡亂的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冷水澆過頭皮,冰涼的感覺驅走最後一絲疼痛,他劇烈的喘息終于平複。

他擡起頭,鏡子裏映出了他此時的模樣。

鏡子裏的人個頭很高,他上半身赤着,剝下了軍裝校服,裏面是白色的胸膛和分明的腹肌,緊繃的人魚線上有水珠滾落,窄腰長腿,肩膀寬厚,特別是手臂隆起的線條,漂亮的像是刀劈斧鑿出的大理石雕塑。

而那張臉眉長且濃,還生了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本來該是一雙招桃花的眼,但他下颌線尖銳利落,又顯得戾氣重,大概因為驚醒,所以他眉宇間凝着幾分陰鸷。

他大概是不喜歡自己這雙和夢境中人太過相似的眼,随意擦過水珠,轉身就出了門。

他打的那一針藥劑雖然能平複他暴動的精神力,但也對他造成不小的影響,他渾身血液滾燙,睡不着。

他随意扯上外套從房間出來,經過一樓客廳時,一樓客廳的門正被人推開,門外走進來了一個氣場冷冽的成熟男人。

兩人在門口相撞,都同時頓住了腳步,彼此目光對視上時都是同出一轍眉眼輪廓和逼人氣勢。

氣氛沉默了幾秒,剛處理完公事的紀父神色冷淡的開口:“我看到你的熱搜了,紀沉江,你爺爺把你送回來是讓你讀書的,不是讓你在學校裏跟人争勇鬥狠的,如果你覺得學校的生活不适應,你随時可以回去。”

紀沉江昳麗的眼眸裏閃過幾分冷,他側頭看向紀父,嘴角嘲諷似的一勾:“嫌我丢你的臉了?”

“紀沉江!”紀父的聲音驟然炸響:“你的精神體已經不可能恢複了,你這輩子都不能再上戰場,為什麽非要繼續這樣渾噩下去?早日接受現實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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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沉江一貫帶着幾分頑劣的眉眼猛地沉下來,勾人的桃花眼裏淬滿了暴怒:“我的精神體好得很,輪不到你來管我!”

說完,紀沉江大跨步的出了門,順勢一腳踹上了門板。

門板重重撞上牆沿,紀沉江随意上了一輛懸浮車,關閉自動駕駛,手動轟上了軌道,那一聲懸浮車的嗡鳴順着晚風消逝在了夜色裏。

第二天清晨,早上七點半,帝國軍校開始了第一堂體能訓練課。

紀沉江性子雖然跋扈,但有一點好,他從不違背上級指派下來的命令,教官說是七點半到,他絕不會晚。

七點二十九時他踩着作戰靴、裹着濃烈酒氣進了體能訓練室的門。

體能訓練室很大,足足有三百來平米,這節課的教官姓楊,脾氣很火爆,但能力很強,所以報他的課的人很多,一眼望去都是在軍校內叫得上名字的學生。

紀沉江昨夜先是去地下拳場打了半個晚上,又去酒吧泡了後半個晚上,現在走起路來都有些搖晃,進門時正迎上體能訓練室的刺眼陽光。

烈陽透過繁盛枝葉,穿過透明玻璃,直直的刺到紀沉江的眼底裏,紀沉江避開陽光時眼尾好像掃過一片白,他又望過去,就看見陸懷澤那個小情人正拿着新的作戰服在換,小情人笨拙的把上身的衣服脫掉,露出一身細白的軟肉。

紀沉江微微挑眉。

都來了體能訓練室才知道要換作戰服,看來陸懷澤也沒怎麽教過他。

“全體都有,集合!”上課時間到,教官猛地吹了哨子。

鹿啾啾手忙腳亂的跑到了隊伍最後方站好,學着別人一起挺胸擡頭,高高的把臉昂起來。

他長了一張柔潤的小尖臉,一頭細碎的銀色軟發,淡藍色的眼眸裏帶着緊張,唇瓣粉嘟嘟的、緊張地抿起來,如同一只還不會走路的小奶貓,只看他那張軟乎乎的臉都能讓人原諒他的小愚笨和小冒失。

只可惜,他這張臉似乎并不能讓教官對他手下留情,只聽三聲哨響之後,整個體能訓練室的人都動起來了。

鹿啾啾是第一次來這裏,據說這個教官是特別好的教官,哥哥費了點力氣才給他報上這門課,因為哥哥要去上別的課,所以他只能自己來了。

因為對這門課毫無了解,所以鹿啾啾完全不知道這裏的規則——體能訓練室的訓練方式就是一群人來這裏找對手,然後開始對打,教官會在旁邊指點,興致來了也會随便點兩個人親自指導。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等級為A的單兵,單薄稚嫩的鹿啾啾混在裏面,睜着一雙水潤杏眼跟着聽哨時,就像是誤入了狼群裏的小白兔,跑都不知道跑的那種蠢兔子。

三聲哨響結束,鹿啾啾發現所有人都間隔幾米站好了,然後猛地沖向了對方,硬碰硬的跟對上撞上了!

這輩子都沒打過架的鹿啾啾倒吸一口冷氣,咣咣退後兩步,然後“砰”的一下撞到了一個堅硬的胸膛。

鹿啾啾回過頭,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讨厭的臉。

這張臉昨天晚上他罵了大半夜,現在正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神色煩躁的說:“我是你的對手,過來打我。”

訓練場的匹配機制十分随意,看對眼了就可以打,教官不會安排對戰順序,所以整個訓練場的人都避開了紀沉江,只有鹿啾啾一個傻兮兮的落了單。

鹿啾啾瞬間握緊了小拳頭。

昨晚上的怒氣在心中不斷攀升,鹿啾啾大喊一聲,沖上前來就是一套十八連,拳拳到肉,打的紀沉江——紋絲不動。

紀沉江深吸一口氣,腳尖一勾将鹿啾啾絆倒後,抱着胳膊低下頭說:“召出你的精神體。”

一般情況下體能訓練室內對戰是不用精神體的,但就鹿啾啾這個廢物樣兒也沒什麽好打的,還不如讓他上精神體。

誰料地上的鹿啾啾懵懵的擡起腦袋看了他一會兒後,突然小嘴一撇,紅着眼圈說:“我沒有精神體。”

得,不僅廢物,還是個天殘。

“陸懷澤把你弄進來花了不少力氣吧?”紀沉江眼底裏含着譏諷,緩緩蹲下身來,眉峰一挑,不緊不慢的開口:“能讨陸懷澤的喜歡,你也應該有點本事,來跟哥哥說說陸懷澤在床上喜歡怎麽弄你,說的好了,哥哥今天就不打你。”

鹿啾啾懵了三秒,終于意識到紀沉江說的是什麽。

他從沒聽過這樣侮辱的話,一股氣從肚子裏頂上了太陽穴,臉都跟着漲紅,一肚子的罵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最後氣得用拳頭捶地,然後爬起來就要走。

他不訓練了,他現在就要去找哥哥告狀,去找叔叔告狀,去找教官告狀!

但是他才一站起來,紀沉江又是擡腳一勾,鹿啾啾被勾的失去平衡,“哎呦”一聲又砸到了地上,這一次,紀沉江順便還擡起小腿,直接壓在了鹿啾啾的後背上,壓得鹿啾啾根本起不來,一邊壓還一邊問:“是這個姿勢嗎?”

鹿啾啾氣得兩眼冒火光,實在是打不着人了,側過頭張嘴就去咬紀沉江的作戰服,當然,咬不破。

紀沉江本來也累,他昨晚折騰了一晚上,現在也沒心情跟一個廢物計較,對戰課一旦開始也不能中途更換隊友,他幹脆用腿彎一壓,把鹿啾啾壓得起不來,自己順勢躺下,準備躺地上休息一會兒。

他躺下的時候還聞到了鹿啾啾身上的味道。

不是什麽洗衣凝香的味道,也不是什麽香水兒,是一種淡淡的,很好聞的清冽氣息,像是海洋深處迎接黎明時海霧飄起的味道,竟然莫名的有點好聞。

他混亂的精神海像是被海霧輕柔的撫過一般,靈魂逐漸沉澱到海底,帶來了片刻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哨聲炸響!

紀沉江猛地坐起,他起身時,身體反應格外靈敏,像是卸下了肩膀上扛了多年的沙袋,骨骼間的晦澀一掃而空,他站起來時骨頭和血肉被拉伸到一個極舒服的高度,常年緊繃的肌肉罕見的輕松,就連受傷的精神力都好了許多。

紀沉江猛地看向四周。

對戰課已經結束,楊教官走了,四周的同學也都散開,地上只剩下了他們倆人,小廢物被他壓在地上抽抽的哭,眼淚把作戰服的脖領都給潤濕了,但嘴裏還倔強的叼着他的作戰服狠狠的拽着,一雙眼裏含着淚光,死死地盯着紀沉江看,時不時還加大力道重重的咬上一口。

傻孩子,真是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他根本沒咬到紀沉江的肉。

紀沉江緩緩垂眸看向他,視線銳利的像是要把鹿啾啾的皮膚紋路都給看清楚。

他居然在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鹿啾啾牙都咬麻了,好不容易見紀沉江放開他了,剛要松嘴,紀沉江突然一伸手,直接扣住了他的後脖頸。

也不知道紀沉江是怎麽扣的,反正鹿啾啾像是小貓被拎着後脖頸一樣被紀沉江一把拎過去了,因為他力道太大,鹿啾啾還“嗷”一嗓子喊了出來:“王八蛋你幹什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掐死我嗎!

下一秒,紀沉江猛地俯首,将臉埋在了鹿啾啾的脖頸間深深地吸了一口。

是清新微涼的海霧氣息,悄無聲息的潤着紀沉江幹涸分裂的精神體。

紀沉江心髒猛地一顫。

他的精神體受傷多年,不管是昂貴的精神力藥劑還是SS等級的醫療兵都治不好他的精神體,為什麽這個廢物卻可以安撫他?

陸懷澤這個小情人,除了哭以外,似乎也有點厲害的本領。

陸懷澤到訓練室接人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這麽一幕。

訓練室的人都走沒了,只剩下兩個人,紀沉江神色陰沉的掐着鹿啾啾的後脖頸盯着鹿啾啾看,鹿啾啾被吓得小臉慘白,眼眶通紅,一張小臉都皺到了一起,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一看就知道他們倆相處的很不愉快。

陸懷澤微微勾了勾唇。

很好,借刀殺人計劃第一步,完成。

陸懷澤心情愉悅的調整了狀态,一臉焦躁的沖進了訓練室內,大力的從紀沉江手裏搶走鹿啾啾,他動作很快,力道也很重,但出乎意料的是,紀沉江沒有反抗。

一切順利的都有點過分。

那眉眼昳麗到有些勾魂的人就那麽坐在原地,面無表情的、死死的看着他們離開。

直到他們都走遠了,坐在地上的紀沉江才動起來,他先是彎下腰,把指尖送到鼻前深嗅,繼而倒在地上,把臉埋在膝蓋裏,低低的笑了起來,最開始只是用後腦磕着地面輕笑,到最後他用拳頭狠狠地砸着地,在空無一人的訓練室內發出咆哮。

他紀沉江命硬的很,老天爺也斷不了!

鹿啾啾,鹿啾啾,鹿啾啾鹿啾啾鹿啾啾!

管他媽的這是誰的小情人,從現在開始,鹿啾啾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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