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跟我在一起吧 (1)
紀沉江怒錘了一拳無辜的樹幹, 陰沉着一張臉,丢下了兩個隊員, 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
“老大怎麽走啦,他要去哪兒啊?”
鐵塔一樣高的廢鐵剛想追着紀沉江一起走,就看見旁邊的浮銀推了推鏡框,說:“我建議你現在不要過去,不然很可能淪為老大的沙袋。”
挨揍了還沒地兒說理的那種。
“啊?”廢鐵茫然的撓了撓腦袋:“為啥啊?”
浮銀望着遠處的兩個人,臉上露出了一絲神秘的微笑。
還能是為什麽呢?當然是因為撬牆角失敗了啊!
愛情這杯酒,真是誰喝誰上頭啊。
——
随着外出巡邏的單兵回來之後,局勢逐漸被帝國軍人掌控,昏倒的劉排長已經清醒過來了,指揮着手底下的人,活捉了那二十個蟲族。
所有單兵都被劉排長派出去排查還有沒有剩餘蟲族窩藏, 包括剛剛下戰場的紀沉江。
還有一個倒黴的劉鑫, 他又和紀沉江分到了一組。
因為人手有限,不斷的有人受傷, 所以小組的隊員一直在調整, 他們每次出任務都是臨時點人,當劉鑫被點到和紀沉江一個組的時候, 他的腮幫子都有點兒疼。
紀沉江現在火大的很,他自己不說, 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那一身壓不住的燥戾, 所以壓根兒就沒有人敢觸他的黴頭, 跟他一隊的隊員都老老實實的排查。
排查的過程并不算是順利, 他們中途碰上了足足三名蟲族, 值得一提的是, 這些蟲族都是藏在地表底下, 被紀沉江一個一個揪出來的。
蟲族的隐匿手段十分高明,他們身上大多數都是墨綠色的,還有樹枝的紋路,很好在森林之中掩藏自己,還有一部分蟲子可以在地下生活,可以在土中呼吸,所以藏在土中的時候,很少能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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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劉鑫覺得自己都發現不了,因為他幾次在那塊土地上跑過都沒發現自己腳底下有東西,但是紀沉江走過時随手将手中光刃向下一插,地下就傳來一陣蟲族被重傷時的嗡鳴聲。
紀沉江抓到第一個蟲族的時候,他們只以為這是運氣,但是紀沉江接連從地底下先出來三只蟲族時,他們佩服的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錯過紀沉江任何細微的動作。
揪到第四個蟲族的時候,紀沉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是蟲族被抓完了嗎?”劉鑫大着膽子走上去問。
紀沉江握着手上的光刃,涼涼的撇了劉鑫一眼,用一種“傻子竟在我身邊”的語氣說:“抓不完了,你們随便翻翻,這裏遍地都是這種蟲子。”
“啊?”劉鑫震驚:“怎麽可能?怎麽會有這麽多蟲子!我們——”
“這種蟲族叫什麽?”紀沉江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問道。
劉鑫順着紀沉江手中光刃指着的方向看向他們小隊中絞殺的三具蟲屍。
這種蟲屍的蟲化度非常高,身上幾乎沒有什麽人類特征,在蟲族內部也屬于十分低級的種類——真正的高級蟲族和人類的外表幾乎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這些蟲族沒有精神體,也沒有精神力,但是可以随時變身回蟲子,并且有相對應的種族特征。
比如,毒蠍一族的高級蟲族就算在維持人類的外表時,他的血液也是帶着劇毒的。
而地上的這種蟲屍就像是一個大蠶蛹一樣,身長1米5,身寬半米,後背是一層堅硬的褐色外殼兒,把這個重師翻過來,才能在外殼之下看到屬于人類的臉和胸膛。
但是在他的下半身卻還是蟲子蠶蛹的模樣。
雖說帝國一向提倡種族平等,不搞外貌歧視,但是劉鑫在看到這種蟲子的時候還是不忍直視的閉了閉眼。
這種半人半蟲的東西他實在是接受不了,他覺得他要是長成這個樣子,還不如直接自我了斷了。
“應該是一種蛹類的蟲子吧。”劉鑫不太确定的回答:“看樣子,應該是D等級的。”
蟲族內部也有等級劃分,最高的是三s級的王蟲,往下是ss級,s級,a級,b級,c級,d級,f級,在蟲族內部的種族和等級的十分森嚴,這是刻在他們基因裏的,cdf這三個等級的蟲族如果被高于他們等級的蟲族吃了,都不會有蟲族覺得不對。
在帝國內部,弱肉強食只是一種形容詞,但是在蟲族,弱肉強食這四個字是現實。
雖然他們有些蟲族長了一副人類的模樣,但是內裏還是沒有情感的冷血生物,吞吃自己的同伴和吞吃人類對他們來說,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人類更加好吃一點兒,也更加弱,吃起人類來,比吃自己的同伴方便多了。
“天蠶蛹,f級蟲族,攻擊力低下,常年活動在地下50m~100m的深度,在蟲族內部,天蠶蛹也屬于食物鏈最底端,但是天蠶蛹的繁殖能力極強,一只天蠶蛹後,能夠在短短24小時之內孵化出5萬只天蠶蛹,而一只天蠶蛹後,可以接連繁殖七天到15天。”
“天蠶蛹這一生有99%的時間都生活在地面底下,只有在一種情況下,他們會來到地表下半米處,陷入深層沉睡。”
紀沉江用一種極度不耐煩的語氣科普完這些軍校大一菜鳥都該知道的知識之後,指着那些死掉的天才有問劉鑫:“想想教你生物的教官是誰,他老人家有沒有告訴過你,什麽情況下天蠶蛹會在這裏陷入沉睡?”
劉鑫傻呵呵的站在原地思考了幾秒鐘後,突然想到了自己大一上半年兒做的随堂測試的最後一道題。
“天蠶蛹在天蠶蛹後開始繁殖的時候,會派出一部分男性天蠶有在天蠶蛹後所處巢穴的上方陷入沉睡,并且逐漸消融,變成營養供給天蠶蛹後吸收孵化。”
“天蠶蛹後在孵化出新的天蠶蛹之後,需要大量進食,所以孵化過後的天蠶蛹會陷入瘋狂捕獵階段,從而形成蟲潮。”
“遠離正在孵化的天蠶蛹後。”
原先在課堂上學到的枯燥無味的知識點,現在活生生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劉鑫在短暫的震驚之後就是恐慌。
他曾經在營養倉內虛拟體驗過蟲潮,就是無數只蟲族聚在一起,就像是海浪一樣撲過來,形成一股股浪潮。
而那些浪潮裏的每一滴小水花都是一只張牙舞爪的蟲族,鼓動着腥臭的口器,要是放大了無數倍的蟑螂,兇狠的撲到你的面前,根本都不給你反應的時間,就從你的腦袋上重重的壓下來。
一想到自己的身體要被這種惡心的玩意兒爬遍撕碎吃光,劉鑫只覺得一股涼氣兒順着自己的腳底心,直接蹿到了自己的後腦勺,白着臉顫抖着說:“那我們現在快回去吧,快把這件事情報告給劉排長,我們必須馬上撤離這裏,這裏随時都有可能發生蟲潮!”
而就在他急促的話音落下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聲嗤笑聲。
“我要是你們班的教官,我現在就找根繩子把我自己吊死,免得回看你的軍演記錄時被人嘲廢物。”
當時紀沉江正走在他身前,漫不經心的回過頭,下颌高高揚起,眉眼裏帶着少年人獨有的恣意和嚣張,随即嘴角狠狠地一抿,手臂重重的将他手中的光刃插在地下。
在地下躲藏的蟲族嗡鳴聲炸響、腥臭的血液滲透在土壤中時,紀沉江的聲音随着風一起砸在了劉鑫的腦門兒上。
“你的生物教授教你避開蟲潮,但你的教官也教過你,永遠不要當逃兵。”
“當你走出帝國軍校,站在這裏,拿起光刃的時候,你就該知道,你可以死,但你不能輸。”
——
“紀沉江怎麽還不回來呀?”
點着火把的營地裏,鹿啾啾蹲在火堆旁邊兒,一邊看着劉排長他們在處理蟲屍,一邊兒拿小樹枝戳着地上的土塊兒,戳着戳着,還看着自己的鞋尖兒碎碎念。
“真讨厭,親完就跑,這算什麽嘛?你到現在還沒跟我表白過呢。”
鹿啾啾把自己的鞋尖兒當成紀沉江,說到生氣的地方,就拿自己手裏的小樹枝死命的戳着自己的作戰靴,他戳着戳着,突然聽到劉排長大喊他的名字。
鹿啾啾匆匆站起來,丢開樹枝跑到了劉排長旁邊。
“去點一下人數,看看還有誰在外邊兒巡邏沒回來。”
鹿啾啾點頭應了一聲,轉身就去點人數,但是在他點人數的時候,他聽見劉排長跟其他的幾個帝國軍人吵架。
“沒必要吧,這些蟲族不是已經被抓到了嗎?咱們撤退就行了,幹嘛還要繼續在這裏待着?”
“就是,我看這片黑森林裏什麽都沒有了,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一陣吵雜聲中,劉排長氣的直拍大腿:“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剛才這群蟲族沖出來的時候,明顯就是為了阻擋我們的腳步,不讓我們去排查!裏邊肯定有東西。”
鹿啾啾在旁邊兒聽了幾句,大意就是劉排長想要繼續深入調查,但是其他人都持反對意見,認為森林裏不會再有其他蟲族,想要直接撤退。
“報告,人數點完了。”鹿啾啾在劉排長要撸袖子打人之前大聲彙報:“還缺一隊巡邏小隊,共11人。”
劉排長氣得不輕,但他又實在說服不了這些人,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甕聲甕氣的說:“從這組巡邏小隊回來,如果還沒什麽發現,咱們馬上就走。”
可是這最後一隊等了十分鐘,只等來了一個從黑森林深處跑出來的單兵。
“不好啦,劉排長!我們在遠處的黑森林裏,發現了正在孵化的天蠶蛹後,紀沉江說天蠶蛹後馬上就要孵化了,讓我回來報信!”
跑回來的正是劉鑫,流心的手裏還提着一個還處于深度睡眠中的天蠶蛹,這個天蠶蛹十分巨大,足足有兩米多長,半米多寬,他的甲殼上還有一圈圈兒紋路,看久了讓人覺得有些惡心。
劉鑫是直接将這個天蠶蛹扛在背後扛回來的,扔到地上的時候都發出了砰的一聲響,但是這個天蠶蛹連額頭上的觸角都沒動一下,倒在地上,簡直像是死了一樣。
劉排長在看到這個深度睡眠中的天蠶蛹的一瞬間,本就因為受傷而隐隐有些發白的臉頓時一片鐵青,他猛地站起身來,又粗又濃的眉頭狠狠的擰在一起,銅鈴般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天蠶蛹,直到三秒鐘後,劉排長猛的轉身。
“鹿啾啾!”他吼道。
“是!”鹿啾啾挺起肩膀,高聲回道。
“帶領所有人撤退回到基地,聯系帝國軍校,軍演結束。”
然後劉排長轉身,拎了一個帝國軍人出來,說:“你馬上回營地,立刻聯系帝國請求支援,讓他們排新進來,把永夜星人全都帶走。”
說完,劉排長揮了揮手,拉着劉鑫擡腳就往黑森林裏邊走,而被丢在原地的鹿啾啾愣了幾秒鐘,下意識的追在劉排長的身後,跑了幾步。
“你追個屁,沒聽見我說的話嗎?馬上回去。”劉排長轉頭吼他。
鹿啾啾的唇瓣顫了兩下,手指握成拳,頂着劉排長兇狠的視線,問到旁邊的劉鑫說:“你剛剛說...紀沉江是跟你在一起嗎?”
什麽天蠶蛹後,什麽軍演結束,根本就鑽不進鹿啾啾的腦子裏,鹿啾啾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紀沉江身上的傷。
應該是很危險的事兒吧,否則劉排長也不會果斷要求他們撤離。
可是這樣危險的事,紀沉江還沒回來呢。
鹿啾啾突然想起了紀沉江送給他的那個粉紅色的創可貼。
他還有機會給紀沉江貼上嗎?
“是,紀沉江跟我在一起。”劉鑫語速很快的說:“也是他發現了天蠶蛹後要孵化的事情。”
“我跟你們一起去。”鹿啾啾搶在劉排長他她之前,高聲喊道:“排長,我救過你的,你帶上我吧,萬一誰受傷了,我還能把你們救回來。”
劉排長本來都想踹人了,但是在擡腳之前又放了回去。
他倒是無所謂,反正單身一輩子,死就死了,也沒什麽挂念,但是紀沉江可是帝國上将的孫子,紀沉江要是出了什麽事兒,整個帝國都要跟着掀起一場風浪。
“跟上!”劉排長吼了一聲。
鹿啾啾高聲應了一聲“哎”,然後快步追在了劉排長身後。
回去的路上是劉鑫帶路的,劉鑫跑的飛快,一邊跑一邊和劉排長報告了具體的情況。
劉排長的臉越聽越難看。
天蠶蛹後孵化之後,必然會形成蟲潮,而蟲潮一旦形成,就絕對不會停下,他們會向所有活着的生物撲殺過來,直到再也沒有人給他們吃為止。
因為天蠶蛹後孵化帶來的負面影響過重,所以天蠶蛹從來不被允許在蟲族內部的星球孵化,也就是說,天蠶蛹每次孵化都會專門兒找一個其他星球來孵化。
而像是永夜星這種低等級星球,正是這些蟲族人的目标。
一旦蟲潮來臨,營地裏的所有人都活不了,所以劉排長才會緊急結束軍演,并且向帝國求救,要求緊急轉移。
如果他們的轉移不及時,現在永夜星上的所有人都是這群蟲子未來的口糧。
怪不得當時那二十多只蟲族會直接沖着他們沖上來,不躲不避的被他們俘虜。
這群蟲族就是要給他們營造出一種,所有蟲族都被他們俘虜了的假象,一旦他們放松警惕,回到營地,等待他們的,就是一場蟲潮。
劉排長喉嚨裏冒出了一陣短促又囫囵的聲音,好像是在問候那些蟲族的祖宗十八代。
蟲族真是一幫惡心透頂的家夥!
但是更讓劉排長着急上火的反而是紀沉江,明明都知道這個地方危險了,這個小青兵蛋子為什麽不肯滾回來?偏偏要在那兒留着!
他以為自己頂着一個帝國上将的孫子的名頭,他就真的是帝國上将了嗎?
而跟在劉排長身後的鹿啾啾卻顧不上憤怒,他現在只覺得冷,從頭冷到腳,就連骨縫都跟着冒着寒氣。
紀沉江到這麽危險的地方幹嘛去呢,既然劉鑫都跑回來了,為什麽他不能跑回來呢?
想到剛才那只巨大的蟲族,鹿啾啾就覺得渾身都爬滿了雞皮疙瘩,忍不住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一見到那只蟲族細長的觸角和蟲子腿上的絨毛,就總覺得自己的耳朵裏邊兒也進了蟲子,癢的他渾身難受。
三個人在黑森林裏高速奔跑了大概十分鐘左右,終于跑到了紀沉江所在的位置。
鹿啾啾他們跑到的時候,紀沉江正拿着一把火把,靠在一棵黑樹旁,語氣散漫的挑刺:“沒吃飯嗎?找不翻蟲人就算了,連挖個地道都這麽費勁,一幫廢物。”
“啧,我要是你們啊,都不敢公開軍演記錄,以後軍校食堂就放你們的軍演記錄視頻,連廚師都不用了,端着一碗飯就着視頻都能吃,誰看了誰都要誇你們一句好菜啊。”
“還A級單兵呢,我拿着火把都得躲着你們點兒,這要是崩一個火星到你們身邊兒,都得把你們這幾個草包給點了。”
在紀沉江身前,所有單兵都拿着手中的光刃在地上挖,也不知道他們在挖什麽,紀沉江越罵,這群單兵越憋氣,一個個咬着牙使勁兒挖,在他們身邊已經堆了好幾堆土了。
一見到紀沉江,鹿啾啾繃了一路的筋都松了,頓時覺得一陣疲累,他幹脆放慢腳步,抱着胳膊隔岸觀火——劉排長已經爆沖上去踹人了。
“他媽的□□崽子,我跟沒跟你們說過什麽叫“軍令”!遇到事情第一時間應該回來彙報,你讓他們挖隧道是在幹什麽?”
随着劉排長的突然出現,正在挖隧道的單兵們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齊刷刷的看向了正撲向紀沉江的劉排長。
在那一刻,鹿啾啾在這群單兵的臉上讀懂了兩個字。
——揍他!
鹿啾啾在那一瞬間和這幫單兵共情了。
如果不是打不過,誰不想把紀沉江摁地上一頓暴揍呢?
“挖隧道,找天蠶蛹後啊。”紀沉江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靠在樹幹上随意用手裏的火把去撩燒地面上的幹樹葉,一邊燒一邊說:“天蠶蛹後一旦死亡,天蠶蛹孵化的過程就會被打斷,抵擋整個蟲潮需要成千上萬條人命,但殺掉一只天蠶蛹後,只需要一個人。”
“還是說,你寧可放棄這片土地,帶着那群廢物重回帝國,也不願意去賭一賭你的命?”
劉排長臉上的橫肉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他高高昂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繼而緩緩落下,深吸一口氣說:“天蠶蛹後确實要殺,但是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還只是一個學生,你——”
“對你來說,我是一個學生,還是一個身份特殊的學生,我死了,我的家屬,有可能追責你。”
紀沉江随手将手中的火把他到旁邊的樹上,在火把的鐵把手重重的撞在黑森林的樹木上,發出嘎吱嘎吱響的時候,他聲線平淡的說:“但對整個永夜星人來說,我是他們最後的希望,我曾經在天蠶蛹族之間生活過很久,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知道怎麽找到天蠶蛹後的巢穴。”
“你可以強制命令我走,我會聽從你的調令,但是你想清楚,永夜星的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全部撤離,就算是軍艦真的能在一夜之間趕到,但留給永夜星人的位置,恐怕也就只有那麽幾百個,可小鎮裏卻生活着好幾千的永夜星人。”
“你現在帶我走,他們都會死。”
劉排長一張兇巴巴的老臉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樣,維持着一個憤怒的表情,但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紀沉江大概也沒指望劉排長點頭,只要劉排長不站出來阻止他就夠了。
紀沉江拿捏別人的死穴拿的死死的,總愛幹這種踩在別人線上作死的事,哪怕劉排長被他氣的七竅生煙,卻也忍不住心懷一絲希望。
如果紀沉江真的能做到呢?
“如果我能下去,把天蠶蛹後宰了,永夜星上的蟲族都不再是威脅,到時候,帝國軍的撤離就叫凱旋而歸,而不是請求支援。”
紀沉江留下這最後一句話,然後踩着滿地的黑色樹葉,走到土堆旁邊,沖着土堆旁邊的單兵們吹了個口哨:“草包們,挖出來了嗎?”
一群單兵敢怒不敢言,低頭繼續挖隧道。
紀沉江瞥了一眼進度,本來是想繼續嘲諷兩句的,但是眼角餘光卻瞥到了一抹白,他一側頭就看到鹿啾啾站在一棵樹旁,正在望着他看,兩人的視線突然對上之後,鹿啾啾立刻低下頭,假裝自己腳底下有什麽好東西似的。
“你怎麽來了?”紀沉江快步走到他面前來,低頭問:“誰讓你跟過來的!”
鹿啾啾被問的啞口無言,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他肚子裏揣的那些話都被一層看不見的薄膜給輕輕的裹住了,他自己心知肚明,但是卻不肯和紀沉江說。
就好像是這一層膜成了鹿啾啾自己的一場無聲的拉鋸戰,他跟自己較着勁兒,無論如何都不肯主動去說。
如果鹿啾啾戳破了,這些話就會全都一股腦的被紀沉江知道,鹿啾啾就會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被紀沉江拿住了自己的小尾巴。
倒是一直杵在旁邊兒、被紀沉江自動忽視的劉鑫趕忙回答道:“鹿啾啾聽我說你在這兒,立刻就跟劉排長毛遂自薦,主動跟過來了。”
劉鑫的話才說到一半兒,鹿啾啾一聽到劉鑫說“鹿啾啾來找你”,他就像是被蟲子爬了耳朵一樣當場炸毛了,聲音拔高了八度:“你不要胡說八道,是劉排長叫我過來的!”
劉鑫被他突然拔高的嗓門兒吓到了,生怕鹿啾啾跳起來咬他,急急忙忙抽出光刃一起去挖坑了,劉鑫一走,四周的空氣好像都凝固了,鹿啾啾壓根兒不敢去看旁邊的紀沉江的臉,他像是一塊木頭一樣在原地杵了半天,随即追在劉鑫後邊兒,也要跟着走。
他能走掉就怪了!
他才一擡腿,紀沉江的手掌就捏到了他的衣領上,兩根手指捏着他後頸的一塊兒軟肉輕輕的揉,與此同時,他的頭頂上響起了紀沉江暗含着幾分得意的笑聲:“來找我,擔心我?”
紀沉江不知道什麽時候貼到了他的面前,一股火熱的硝煙氣息混着淡淡的火油的味道撲到了他的臉上,在紀沉江的胸膛靠近的一瞬間,鹿啾啾突然想起來之前那個吻。
到底是紀沉江的唇燙一點兒,還是紀沉江的胸膛燙一點兒呢?
鹿啾啾分不清楚,他只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被融化了,燒的他神志不清,口幹舌燥。
“我才不是來找你呢。”鹿啾啾粉嫩的小舌頭舔過發幹的唇瓣,聲音發虛的把劉排長搬出來當擋箭牌:“我是擔心劉排長,我要給劉排長做治療呢。”
鹿啾啾這點欲拒還迎的傲嬌小把戲根本躲不過紀沉江的眼,紀沉江頓時心情大好,捏着他後脖頸的手不由自主的往下滑,習慣性的想要去捏那一團小面團兒。
他就說嘛,誰能扛得住他這張臉?
陸懷澤那個老古板跟他壓根兒沒法比,嘗過了他紀沉江的好,陸懷澤根本就進不了眼。
拿下鹿啾啾,時間問題。
紀沉江要是有尾巴,現在估計早都搖成螺旋槳了,眼角眉梢都是壓不住的得意,滿肚子壞水都跟着晃蕩,薄唇一勾,笑的不像是個好東西。
鹿啾啾被他笑的面紅耳赤,他咬着牙忍了三秒,最後還是沒忍住,惱羞成怒的伸出小拳頭去砸紀沉江的肩膀,他不動手還好,他一動手,紀沉江順勢就把他摁在了自己的懷裏,低頭去咬鹿啾啾的耳朵。
今天的海霧氣息似乎格外香甜,紀沉江雖然只咬到了一點點,但還是覺得心情大好,任憑鹿啾啾對他連打帶踹,眼底的笑意一分都沒有散過。
“挖通了!”正在這時在一旁挖隧道的單兵們突然欣喜的喊了起來:“我們找到向下的隧道了!”
單兵們的呼喚聲吸引了所有的人的視線,紀沉江立刻走到了隧道旁,鹿啾啾跟在他身後,看見紀沉江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點兒土粒嗅了嗅。
“就是這裏。”紀沉江站起身來,随意彈掉手指間的土,準備直接下去:“兩個小時之內,如果我沒上來,你們就直接準備撤退吧。”
鹿啾啾一聽這話,趕忙抓住了紀沉江的衣襟,從他身後急急忙忙的問他:“什麽叫我們準備撤退?難道你想自己一個人下去嗎!”
說話間,鹿啾啾探頭看了一眼着地面下的隧道,這是一條大概有半米多寬,深無止境的隧道,從上往下一看,只覺得底下黑乎乎,潮濕濕的,還泛着一股土腥氣,鑽下去之後,給人一種根本都回不了頭,沒辦法再鑽出來,要被活生生卡死在這隧道裏的感覺。
幽閉空間恐懼症都要犯了。
“人多沒有用。”紀沉江随口說:“天蠶蛹們築巢是會圍着天蠶蛹後将整個地下空間都挖空的,在地下空間的上方,會有很多條隧道通向最後的地下空間,必須要熟悉天蠶蛹生活規律的人才能分辨出天蠶蛹打出來的隧道的前進方向,否則下去也根本找不到,只會活生生憋死在這隧道裏。”
紀沉江這樣一說,四周的單兵都有點兒打退堂鼓,反倒是劉排長粗聲打斷了紀沉江的話。
“既然要下,就都得下,我們在場一共13個人,分成兩隊,你帶一隊下去,我帶一隊在上面支援,用對講機聯系。”
說話間,劉排長将人數劃分起來,劉排長在劃分人數的時候,鹿啾啾悄悄的挪動着自己,鑽到了紀沉江的身後。
這要是換個人恐怕就當看不見了,但是挪到紀沉江這邊兒,紀沉江就非得拎出來炫耀一下,只見他側過頭,似笑非笑的盯着鹿啾啾看。
雖然他沒說話,但是那張臉上明晃晃的寫着一句——不是說跟着劉排長來的嗎,現在站在我身後是什麽意思?
鹿啾啾從脖子一路紅到了耳朵根兒,他鼓着臉低着頭,盯着底下的大坑看,假裝自己看不見紀沉江的視線。
分完兩隊之後,劉排長第一個帶着他的小隊在四周繼續挖隧道,擴展出入口,紀沉江則帶着小隊下去。
等鹿啾啾下到了隧道裏,才明白紀沉江所說的“會被困死在隧道裏”是什麽意思。
隧道的高度和寬度都很低,人要用手肘和膝蓋撐着地爬着走,四周黑乎乎一片,他們只能用熒光棒照明。
雖然他們都是從同一個隧道下去的,但是這一個隧道爬了沒多久,前面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分支,當人們在一個黑乎乎的隧道裏面前進的時候,會失去方向感,看哪個隧道都覺得眼熟,根本記不清楚自己前進的方向。
鹿啾啾是緊跟着紀沉江的身後下去的,所以他一擡頭就能看到紀沉江的作戰靴底。
這隧道空間太小,連轉身都成問題,又因為身處地下,呼吸間都讓人覺得憋悶,鹿啾啾爬了沒幾步就沒力氣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越來越慢的綴在紀沉江的身後。
紀沉江明顯聽到了鹿啾啾越來越亂的呼吸聲,他放慢了些速度,在前方說:“馬上就到了,堅持一下。”
最開始下去的時候,鹿啾啾還在數自己爬了多少步,用來估算他們向下爬了多久,但是爬了沒一會兒,他就顧不上這些了,他只覺得自己的手肘和膝蓋火辣辣的疼,四周的腥臭氣越來越重,熒光棒的綠色光芒看久了有點兒頭暈,鹿啾啾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重,渾身的關節都酸澀的要命。
而這時候,前面的紀沉江突然停下了動作。
鹿啾啾呼吸間都是土地的腥氣,一說話都帶着點兒喘,但是說出來的音卻細小的幾乎聽不見:“怎麽了?”
紀沉江在前面低聲說了一句“不要怕”,然後鹿啾啾聽見了光刃刺進骨肉外殼裏的聲音。
随着一股血液的腥臭氣彌漫開來,紀沉江的聲音也從前方傳來,只是因為那聲音在隧道之中碰撞回響,帶着些嗡嗡的失真感:“這些隧道都是天蠶蛹們挖的,部分天蠶蛹在挖完隧道之後,會直接在隧道之中陷入沉睡,我們需要從他們的身上爬過去。”
紀沉江說這話的時候,鹿啾啾并沒有意識到是什麽意思,直到紀沉江爬了過去,鹿啾啾跟上的時候,才明白紀沉江剛才為什麽提前叮囑了他。
因為在隧道面前,他的正前方躺着一具蟲族的屍體。
這個蟲族顯然也是在沉睡中被紀沉江解決掉的,沒有一點掙紮的痕跡,只是他胸口處還有濃綠色的血跡流出來。
鹿啾啾是從他的腳底往上爬的,跟蠶蛹的下半身,是蠶蛹狀的,蠶蛹的後背有外殼覆蓋,摸他的外殼的話是很硬,但是在正前方是柔軟的厚實外皮的觸感,摸上去有點點惡心。
鹿啾啾的手肘一路撐過去,顫抖的從這個天蠶蛹的下半身一路爬到這個天蠶蛹的胸口。
天蠶蛹的上半身和臉與人類沒有什麽區別,都是胸口,脖子和臉,只是在他的耳朵和下颌處有一些尖銳的絨毛狀的東西。
離得近了,還有一種蟲族獨有的腐敗植物混着土腥味兒的氣息。
鹿啾啾爬過他的臉的時候,很害怕這個蟲族突然睜開眼,但直到他雙腿發軟的爬過這段路,這個蟲族都沒有睜眼。
在往下爬,這一路上他們足足經過了四個蟲族,鹿啾啾從最開始的心驚膽戰,到最後的平靜自如,只不過是短短半小時的時間而已。
正當鹿啾啾都有點兒麻木了的時候,前面的紀沉江突然開口:“到了。”
下一秒鹿啾啾聽見前面傳來一陣唰唰的聲音,然後紀沉江在他的面前直接消失了!
鹿啾啾愣了一下,抓着手裏的熒光棒努力的向前一探,才發現紀沉江不是消失了,而是掉下去了。
他們已經爬到了隧道的盡頭,盡頭是一個向下的出口,鹿啾啾爬到出口附近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的向下滑下去,直接從出口裏掉了下去!
他跌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滾了一圈兒,差點兒喊出聲來,但還沒落地就被紀沉江撈了起來。
“好了。”紀沉江順手幫鹿啾啾拍掉身上的土,然後拿出一個冷信號彈,随手扔出去,在鹿啾啾的頭頂上說:“看,我們下來了。”
鹿啾啾目光跟着冷信號彈一起劃過了整個地下空間。
他們身處在一個總有籃球場一般大的地下空間裏這塊兒地方高達十幾米,而在四周的土壁上,有着成千上萬的隧道口,像是一張張深淵巨口,向外吞吐着陰冷的寒風。
每一個隧道口裏,都有可能藏着五名左右的沉睡蟲族,他們像是一條條輸送血液的血管,而被圍在中間的地下空間,就是一個碩大的心髒。
在心髒的最中間,鹿啾啾看見了一團白茫茫的東西。
那像是一個巨大的蠶繭,足足有五六米長,三四米寬的長方橢圓型蠶繭,整個蠶繭還在散發着微微的白色的柔和的光。
冷藍色的煙火在地下空間裏悄無聲息的炸開,照亮了一個個隧道,也照亮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