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房小維的嘴唇張了又合，最後卻只冒出了這麽一個字，雖然他一直都知道，阮林不是喜歡玩笑的人，但是這句“保護人類”在原先的房小維看來，卻是有很多水分，保護？怎麽保護？把所有人類圈養在牢籠之中，或者幹脆殺掉所有的喪屍……這些都太寬泛且難以實現，所以房小維一直以為，阮林的意思是，盡他可能的，在他觸目所及的地方，保護這些人類，不被喪屍殺害。

但是現在來看，阮林似乎不只是這個意思。

如果只是要這樣保護人類，需要一直忍受着饑餓的折磨，阮林說，他要這麽提醒自己的目的和立場。

目的當然是那個保護人類，那麽立場呢？立場是什麽。

“你的立場是什麽？”房小維的嘴唇張合了半天，最後冒出的是這麽一句話。

聽到房小維的問題，阮林的表情有些驚訝，像是沒有想到，房小維居然會這麽問一樣，“我的立場？”他又重複了一遍，語速很慢，像是在不斷咀嚼這句話一樣，最後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了很多，令房小維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阮哥又回來了，“你覺得我的立場是什麽呢？”他思考了會兒，把問題抛給了房小維，“或者說，你認為我的立場，應該是什麽呢？”

應該是什麽？房小維一愣，如果在不知道阮林不是人類之前，他或許會覺得，阮林的立場當然是站在人類那邊，但是現在……他已經知道阮林并不是人類，應該是和自己一種的生物，并且從他先前說得幼崽來看，他應該是比自己更高級的一種存在。

那麽他的立場是什麽呢？人類還是他們這種生物？

房小維思考了很久，終于從阮林先前的話裏，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他看着阮林，像是想看清這個男人表面下隐藏的真實內心，“你是站在人類這邊的。”

但是他不明白，阮林為什麽要選擇挨餓，站在人類這邊，為了保護人類，那麽吃喪屍顯然也是達到目的的方法，唯一的解釋是——

他的食物，不只是喪屍。

這個答案令房小維的心底有些惶恐，如果阮林的食物不只是喪屍，那麽他也應該一樣，“我們的食物難道不只是喪屍？”他忍不住問了出來。

阮林神色淡淡地看着房小維，最後點了點頭。

“我們的食物是一切活動的東西，比如喪屍、海獸……當然，還有人類。”阮林說。

聽到前面的那些東西時，房小維臉上的表情還很正常，但聽到人類的那刻，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他看着阮林，不太相信他說的。

“很多東西都是貪婪引起的。”阮林說，“我剛剛說過，你的嗅覺喪失之後，其他的感覺也會慢慢消失不見，然後你的身體會被一層東西覆蓋起來，像蛹一樣，就是你耳朵後面長出的東西。”

房小維急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後，那裏果然長出了一層有些堅硬的皮……放下手後，他看着阮林，“我會變成什麽？”他問，他知道阮林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這些。

“你還記得我們在城市外看見的那個怪獸嗎？”阮林突然問。

房小維知道，阮林不會突然提起這個東西，所以，“……我會變成那個東西？”他問，他看着阮林，有些不相信，如果他會變成那個，那麽阮林是什麽？

“如果進化失敗的話。”阮林點頭，“你現在能夠吃的東西不多，只有喪屍心髒才能提供給你所需要的能量，吃得越多，越快會變成繭。”

“海獸的血液也是我們的食物。”阮林說，“所以那個時候，你舔舐海獸的血液，才會感覺能量快速填充了你的身體。”

房小維想起了他們第一次捕獵海獸時，海獸的血液濺了阮林一身，他那個嫌惡的表情，以及自己舔舐海獸血液時，那種身體裏充斥着能量的感覺……他看着阮林，實在不明白這人得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這種本能的食欲。

“如果吃多了呢？”房小維問。

“你的身體會爆炸。”阮林說。

房小維到現在還不是太明白，阮林這麽克制自己食欲的原因，所以他問了出來。

“我們是會不斷進化的。”阮林說，“吃越多這種東西，越容易進化，比如你，因為吃了這些喪屍心髒，所以你進化了，但是進化不是百分百會成功，事實上，第一階段進化的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二十，失敗就會變成你在城市外看見的那種東西，沒法像人類一樣思考，只有進食的本能，和那些喪屍沒有區別。”他停頓了一下，“如果你成功了，那麽吃接下來的這些食物，會再次進化，那麽成功的幾率會更小，每次進入進化之間的間隔會變長……稍有不慎，你就會變成那些怪獸。”

“克制，是最好的法子。”

“你不能改變進化成功的幾率，那麽只能克制，讓自己少進入這些進化。”阮林說，“越是貪婪的人，進化成功的幾率越低。”

“所以你現在不想讓自己再進化？”房小維問。

阮林默認了。

“我什麽時候會進化？”房小維問，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他原以為這世上只有自己這麽一個怪胎，但是阮林卻告訴他，這種人很多很多，他不過是其中之一，甚至還是最弱小的一個，畢竟那些怪獸已經是經過一次進化，但是只是進化失敗了。

“當你剩下的那些感官消失時。”阮林猶豫了會說。

“你想消滅的東西其實不是喪屍？”房小維突然問。

“……是。”阮林點頭。

“是這些怪獸。”房小維已經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次阮林沒有說話，他默認了房小維的猜測。

他想消滅的确實是這些怪獸，也就是這些他的同類。

“你當時急着離開，也是因為認出了我是和你一樣的生物？”房小維繼續問。

阮林看着房小維，最後嘆了口氣，“是的。”他說，“因為我認出了你是我的同類，所以那個時候我才急着離開。”海獸什麽的都是借口，他原本以為這人會聽到海獸時，就立即退縮，沒想到他卻還是跟了上來。

房小維不懂阮林的想法，如果他想消滅這些怪獸，不是應該在他們還是幼崽期的時候，就嚴格監控嗎？

“老實說，我當時一直想擺脫你。”阮林對房小維說，他的表情有些疲倦，“特別是發現，你已經吃了不少喪屍心髒的時候。”他說，“短時間內吃的心髒越多，越不容易進化成功……”他遠比房小維來得糾結，因為房小維什麽都不知道，而他什麽都知道。

他知道房小維越是吃心髒，進化也會來得越快——那麽逼他做出抉擇的時候，也會來得越快。

如果房小維進化成功，那麽一切都好。

如果房小維進化沒有成功呢？他該怎麽選擇？他和房小維已經在一起了那麽久，他還能遵循自己的諾言，第一時間斬殺這個才剛剛出生的怪物？

還是忍不住心軟，最後放他離開？

無論哪種結果，都會令他後悔痛苦，所以他寧願開始就不認識房小維，不需要作出這樣的選擇。

阮林有時候都在想，要是房小維是個普通的人類多好，那麽他就不用想這些事，即使房小維很廢柴，他也有能力保護他，但是這不可能，如果房小維是個普通的人類，他根本不會在野外救下自己，他們也根本不會相遇。

只是這些房小維都不知道。

現在阮林把一切和房小維說了出來，頓時感覺自己輕松了許多，他感覺好像自己一直以來背負的東西，突然消失了一點，令他有了喘氣的空間。

“……所以我每次外出，你都知道我去幹什麽了？”房小維的腦袋不知道怎麽搞的，突然轉到了這個方面，他想起自己每次和阮林說自己要獨自外出時，阮林身上頓時出現的肅殺氛圍是怎麽回事，原來他早就知道了，房小維心裏松了口氣。

“知道。”阮林說，“包括你每次去淩昊家洗澡的事情。”

房小維瞪大眼睛，怎麽這個他也知道。

阮林看着房小維的表情，也有些好笑，最後搖搖頭，“味道太濃了。”

房小維這才想起，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味道有沒有擋住血腥味，卻忘了阮林的鼻子有多好，自然能聞出這不是自己家裏東西的味道。

房小維邊想邊看着阮林，看到阮林肩膀上的痕跡時，突然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麽。

“阮哥？”房小維又恢複了自己之前對阮林的稱呼。

“嗯？”阮林看着他。

“我剛剛睡覺的時候，為什麽突然咬你？”還有為什麽他會一直覺得阮林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很想咬一口？難不成他們連同類都吃？

房小維的腦袋裏冒出自己啃噬阮哥的畫面，然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也太可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