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進入地下阻隔室
容雪清意識到,他不能去醫院。
他感到很疼,全身撕裂一般地疼,這一股疼痛下,他甚至無法暈過去。
不對,是不能暈過去。
他的額頭布滿細細密密的汗水,極致的痛苦令人崩潰,與此同時,這種疼痛也能強迫人冷靜。
現在的他,不能去醫院。
那麽……
他應該怎麽做?
他想到了地下室。
對,現在他應該要做的是,去地下室。
他并無法确定,他現在是否是在經歷帝國鮮少有的例子,過晚分化,他現在知道的是,以防萬一,他必須進入地下室。
他站起身,他感覺他的身體在渴望水,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水。
除了對水的渴望外,還有來自雙腿的極致痛苦。
他朝着門口踏出兩步,又倒下,那一股疼痛讓他一時之間竟站不穩身體。
深吸一口氣,他強忍住疼痛。
滴答滴答,汗水順着他的身體落在地面。
七月中旬的天氣悶熱無比,他忍着劇痛朝着門口走了幾步,雙足就好像是在刀尖上步行,每走一步路都是酷刑,地面上流下一滴滴的汗水。
他終于打開了房間門。
他現在位于兩個分界點。
一方面是來源于身體的渴望,他想進入浴室,他想打開花灑,他想浸泡于浴缸,将身體沒入水中。
另一方來自于理智的告知,下樓梯,進入地下室,将自己鎖入冰冷的金屬空間。
那個他過去充滿了好奇,卻本能抗拒的金屬空間。
本能與理智劇烈拉扯,他手扶着牆壁支撐身軀,忍住源自于靈魂深處的欲·望,朝着地下室的方向靠近。
而這個時候,他甚至還不确認,容煙柔是否仍舊保留着他進入地下室的權限。
從二樓到地下室,這個距離其實非常短暫,但是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覺這個距離是如此漫長。
當他扶着樓梯把手下樓時,他無數次懷疑,他是否會摔倒在臺階上。
終于,他走到了地下室。
他回頭,昏黃燈光的照射下,他看到的是從上彌漫至下方的水漬。
又轉過頭,看向冰冷的金屬門。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貼在門上。
金屬門上浮現出光屏,一道道射線射入他的身體進行掃描,核對身份。
容煙柔對他說過,這一片區的地下室,作用并不僅僅只是阻隔氣息,還有一部分的用處在于,它的防護措施嚴密,它能攔住絕大多數異能者的入侵。
當然,如果遇到厲害的異能者,那就只能聽天由命。
她還對他說,就算遇到極為強大的異能者,封閉的阻隔室也能夠阻攔他們一段時間,而這一段時間,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夠支撐到救援。
大約七秒後,所有射線消失,身份核實确認,冰冷的電子音響起。
——以核實身份,容雪清先生,請進入阻隔室。
容雪清一直緊繃着的心微微放松。
冰冷的金屬門從中間分割開,分別深入兩端,展露出可以讓兩個人并行通過的門。
他邁開腳步,進入金屬所制的地下阻隔室。
當他進入的一剎那,身後的雙開門自動關上。
聽到金屬門關上時發出的碰撞聲響,他下意識回頭看去,沒有看到阻隔室出入口的開關,他成功進來了,卻不知道要怎麽出去。
他眼皮跳了跳,又轉過身,忍受着身體的劇痛,目光四處掃了一眼。
過去,他一直都非常好奇,地下阻隔室是怎樣的地方?
今天,他第一次知道這裏的全貌。
地下室非常寬敞。
昏暗的白色燈光照射地下室,空曠的地下室只有兩張單人床,上面鋪着整齊潔白的被褥。
他猜測,這兩張床應該分別屬于兩個姐姐。
他又看了看自己。
現在他全身上下濕漉漉,一滴滴汗水向下低落,極為狼狽。
現在的他,需要休息,但是他并不願意弄髒兩個姐姐的床。
忽地,他腿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
極致的痛處下,他再也沒能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與此同時,空曠的室內響起一道冰冷的電子提示音。
——感知到您的精神力逸散,阻隔室制定程序自主運轉,進入保護模式。
——請收斂好您的情緒,保持放松。
——現在,将徹底隔斷阻隔室與外界的聯系,請您盡快穩定住情緒,建立精神屏障。
…………
……
接下來,冰冷電子音又說了什麽,他不知道。
或者說,接下來冰冷電子音什麽都沒有說,因為在他大幅度提升的五感下,如果聽到了什麽,他肯定能夠感知到。
就好像,現在源自于身體的痛處,都以無限放大的方式傳遞入他的中樞神經。
極致的痛苦,令人絕望。
想要水。
容雪清并沒有意識到,在他對水的絕對渴望下,以他為中心,一滴滴液體凝聚在他的身畔,懸浮于半空。
水氣彌漫,多多少少緩解了他對水的渴望。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這一股疼痛持續蔓延,然後……
他的雙腳變成了一條魚尾。
那是一條冰藍色的魚尾,腰間鳍紗層疊,如夢似幻。
他明确地感覺到,在他分化為第二形态後,身體那一股痛處正以緩慢的速度在銳減。
他疲憊地倒在了地上,目光空茫地看着天花板。
他感覺,他想了許多,又什麽都沒想。
說起來,他與人魚擁有不解之緣。
應該也是三天前發生的事情。
那一天,他下課路上回到家,父親母親在兩個姐姐的安排下旅游。
他們讓他好好照顧自己,也是那一天晚上,他穿越了,也可能只是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夢裏,那是一個遙遠的不知名的地方。
在那個世界,他也擁有相同的家人,同樣的父親母親,一樣的兩個姐姐。
不一樣的是,那個世界并沒有異能者,也沒有撫愈師,按照那個世界的說法,那是一個科學世界。
那一場仿如幻境一樣的夢中,他的身體非常不好,常年需要在病床上度過。
因為不好的身體,父親、母親對他寵溺,長姐和二姐更是對她關懷備至。
夢裏的二姐對他說:“阿清,這是我給你買的游戲本,你可以在無聊的時候玩。”
她對他說:“阿清,我給你充錢了,外觀、裝備你想買就買,不需要節省。”
容雪清知道,夢裏的家庭并不富裕,尤其是在他常年卧病在床的情況下,他問:“阿河姐,你不要總是把錢花在我身上。”
容煙河坐在床沿,抱了抱他,“阿清,對我來說你是我最寶貝的弟弟,我不對你好,我要對誰好呢?”頓了下,她又說,“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的賺錢,我會賺到好多好多的錢,我一定會治好阿清的病,所以,我的阿清,你要堅持下去,知道嗎?”
你要堅持下去,你知道嗎?
阿清。
阿清。
阿清。
她總是親昵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手把手帶着他進入游戲,從新人開始帶他玩起。
可能是因為洛斯帝國常年被蟲族困擾,再加上天生的性格,容雪清并不喜歡戰鬥。
所以,哪怕是玩游戲,他也将競技游戲當成了生活游戲。
容雪清、容煙柔只要有時間,就會陪伴在他的身側,如果他們沒有時間,他們會讓別人陪伴在他的身邊。
在兩個姐姐無限縱容的情況下,滿級為100級的游戲,6級時他将挖礦、采集、制藥、鍛造、裁縫、附魔、烹饪等所有生活技能練成專精。
他還拿到了游戲中唯一的隐藏職業,人魚。
游戲中的他,擁有一頭銀白色長發,湛藍色雙瞳,還有一條冰藍色長尾,似乎和現在的他有點像。
在那個像是夢境一般的世界,他終是沒能支撐下去。
他想,在那個世界愛着他的兩個姐姐,肯定很痛苦。
在這一刻,容雪清的情緒起伏波動是最大的。
金屬房間內冰冷的機械音響起。
——檢測到您的精神波動超越阈值,為自身健康,請盡快控制好自身情緒,建立出精神屏障。
——現為您播放白噪音。
順着冰冷電子儀器的聲音,圍繞着四面八方,響起了海浪的聲音。
這是封閉式金屬空間,對待異能者、撫愈師的五感所設定的自主保護程序。
一重重的海浪聲入耳,以容雪清為中心凝聚的水滴越來越多,他并沒有發現,水滴已經完全将他淹沒。
他也沒有意識到,他流下了淚水,一滴滴眼淚,墜淚為珠。
一顆顆眼淚,化為瑩白,每一顆都是色澤上乘的珍珠。
不知過了多久,容雪清又閉上了雙眼。
等容雪清再次睜開雙眼時,已經是7月17號的早上九點多。
大腦在片刻的停頓後,他思考,他從15號的晚上昏迷到現在,大概四十個小時左右,不到兩天,接近兩天。
他眉頭微皺,看向自己的雙腿。
他已經從人魚形态變回了人形态,他的雙腿還在。
容雪清松了一口氣。
不變的是,他的頭發。
在15號那一天,一覺醒來後他的頭發變長變白,直到現在也還沒有回去,大概……
也不會變回去了。
他想到了歷史上的人魚撫愈師。
——白色長發為他們的标志。
曾聽我們洛斯帝國第九任王後,阿伯爾王後殿下所言。
阿伯爾王後殿下是洛斯帝國公認的最強撫愈師,一己之力能夠撫愈三大異能者組建的兵團。
阿伯爾王後殿下是瑟安神殿的創立者。
據阿伯爾王後殿下所言,他/她其實并不喜歡長發,覺得整理起來很麻煩。
在初次分化為人魚後,他/她試着剪斷頭發,但是,卻無論如何也剪不斷。
也不能說剪不斷,但這就好像削骨,每一根發絲,對第二形态是人魚的他們而言是力量的來源,是他們的骨與血,能剪斷,卻必須要忍受着削骨挖肉之痛。
然後……
在忍受了疼痛後,它還會報複性地在短時間內迅速長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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