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墜淚為珠

容雪清在原地坐了小片刻,站起身。

他們的腳步聲已經很遠了。

容雪清聽着他們的交談,走向地下室。

忽地,他停下腳步,朝着門的方向看去。

那一行人中,不知道是哪一位警官,說道:“我差點以為,他是撫愈師。”

一滴滴汗水從容雪清的身上低落,滴答滴答。

那人又說道:“不過,如果他是撫愈師,他應該和他的兩個姐姐一起進入瑟安神殿。”

另一人詢問:“為什麽?”

“我之前進入過瑟安神殿的外殿,我的天賦很一般,沒有資格進入內殿,我聽說,如果是同胞所出,其中一人覺醒,那麽另一人也有很大的幾率一起覺醒,所以,從那一刻開始到16歲為止,瑟安神殿會每隔一段時間為那些人進行天賦檢測。”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當然,每一位撫愈師,對帝國而言都是非常尊貴的存在。”

“說起來,你們有沒有發現?他的眼睫顏色有些奇怪,因為他出汗比較多,那個黑色膏體有些脫落,像是,別的什麽顏色?”

“很淡的顏色?鉑金色?”

“好像是白色?”

…………

……

容雪清面色慘白,咬了咬嘴唇,重新回到地下室。

當地下室金屬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他的精神力屏障徹底坍塌,精神力蔓延而出,彌漫整個空間。

冰冷機械提示音響起。

——請您盡快穩定情緒,建立精神力屏障。

——您的精神狀态已超越阈值,現為您開啓白噪音。

随着冰冷機械音話落,白噪音響起。

這一次并不是海浪聲,而是淅瀝瀝的雨滴聲。

容雪清看着金屬天花板,大腦紛亂,此時他感覺自己想得有些多,又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還有就是,本能的對水的渴望。

他想,如果有水的話,他躁動不安的情緒或許有可能平穩一些。

忽地,他發現,一滴滴的水凝聚在他的周身。

他伸出手,水流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移動,之後,完全包裹住他的手。

其實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他要如何控制這些水,他知道的只有,這些水讓他感到平靜,讓他感到安寧。

他想讓這些水淹沒他。

可能是他的想法,又可能是別的什麽。

越來越多的水圍繞着他凝聚,之後,将他完全淹沒。

他以為,他在水下無法呼吸,但是下一刻,褲子被撐破,他的雙腿化為了一條魚尾。

他在水中閉上眼睛,平複情緒,試圖緩解大腦的疼痛,以及身體的疼痛。

——滴滴滴。

光腦提示音響起。

他睜開眼睛,在水中打開個人光腦。

給他發通訊的人還是容煙柔。

容雪清并不意外。

他拒聽了容煙柔發來的通訊請求,又回了容煙柔,他現在在忙,不适合接通訊。

容煙柔秒回:阿清,我聽到警方的回複了,他們說你的狀态很不好,可能需要去醫院。

容雪清:阿柔姐,我很好,我不需要去醫院。

容煙柔:我希望你去。

容雪清:我只是沒有睡好,而且,明天阿柔姐就會回來了,我想姐姐,我想見姐姐。

和之前的秒回不一樣,這一回,另一端隔開小片刻後給容雪清回複。

容煙柔:阿清,我也想你了,真遺憾,沒有辦法現在就回家。

看到容煙柔的回複,容雪清是無奈的。

他是,另一端的容煙柔是,還有許許多多的帝國撫愈師也是。

容煙柔又繼續給容雪清發信息:阿清,明天我和阿河會盡早回去,姐姐不在時,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容雪清:好。

容煙柔:不要再和前兩天一樣不接通訊,也不回信息,我們會很擔心你。

容雪清:嗯。

容煙柔:還有,阿清,我聽他們說,你進入地下室了。

容雪清:“……”

他明白,容煙柔說的他們,指的應該是不久前過來的警察。

在片刻的沉默後,他回複:我好奇,我想知道阿柔姐和阿河姐一直進入的地下室是怎樣的,所以我進去了,姐姐,我不能進去嗎?

容煙柔:不,阿清想進去,任何時刻都可以進去,不過……

不過什麽?

在容雪清的好奇下,大約隔開小片刻,容煙柔繼續回複:不過,以前阿清從來沒有進去過,今天忽然聽說你進去了,我只是很意外。

容雪清:我只是好奇。

容煙柔:嗯,只是啊,我希望,我的阿清永遠沒有進入那裏的必要。

容雪清關掉個人光腦,他在水中睜着眼睛看着冰冷的金屬空間。

直到現在,他還在思考,要将自己過晚分化的事情告訴容煙柔嗎?

如果說,這世界上他最能信得過的人是誰的話,可能……

就是容煙柔了。

但是,告訴她之後呢?

會怎麽樣?她會和他一起煩惱,一起痛苦吧?

他總有種預感,這也是他不願意将自己的事情告訴容煙柔的原因。

兩個姐姐的關系成謎。

很多時候,兩個姐姐的關系看起來很好,很多時候看起來又很糟糕,幾乎無接觸,但是……

她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她們共享着彼此知道的所有信息。

他本能地知道,如果,讓她們知道他的事情,以他對她們的了解……

她們什麽事情都可以做得出來。

她們就是這樣的人。

容雪清許多同學都和他的兩個姐姐保持着聯系。

當然,兩個姐姐知道他那些同學們的身份,而他的同學們對兩個姐姐的認知就是,容雪清的兩位家長。

曾有一次,他聽一位同學私底下議論過他的兩個姐姐。

按照那位學生的原話就是,那是兩個瘋子。

當時容雪清很生氣,直接和那位學生打起來了。

事後回憶……

雖然這種說法很難聽,但……

微妙的,也不想讓容雪清承認的,這種描述,就是特別的切合實際情況。

他現在應該怎麽辦呢?

容雪清在水中拍打着魚尾,試着在水中移動。

洛斯帝國人對人魚有着盲目的憧憬與崇拜,所以也就流傳着許多關于人魚的種種傳說。

傳聞,人魚是海的女兒,是海中精靈。

他們擁有最美的外貌,最動聽的聲音,天生擁有馭水之能。

他們墜淚為珠。

在帝國,随随便便就能找到許許多多關于人魚贊歌。

別的不清楚,他可以肯定的是,人魚似乎真的擁有操控水的能力。

不過,關于這一點,并不僅僅只有人魚擁有這樣的異能,許多水元素異能者也擁有控水的能力。

容雪清還無法控水。

別說控水,他甚至不知道怎麽做才能從人魚的第二形态變回人形态。

現在的他甚至不敢打開光腦在星網查詢相關信息,唯恐會留下相關搜索記錄。

容雪清在重新建立出精神屏障後,他用了最笨的辦法試圖讓自己變回人形态。

他嘗試着讓室內所有的水元素消散。

雖然很困難,不過他做到了。

金屬空間內的水大約在十分鐘內消失,只流下了一些水跡。

他冰藍色的魚尾落在地上,在金屬質的地面上無意識地拍打,此時他對水擁有絕對的渴望,但是他不能繼續凝水。

他知道,現在的他需要做的事情其實有許多。

明天容煙柔和容煙河就會回來,他必須在她們回來之前處理許多事情。

先将狼藉的地下室處理好,還有他的白色長發,白色眼睫等等都需要想辦法。

他還很餓,他需要吃飯。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在他的魚尾在極度缺水之後,他終于從人魚形态變成了人形态。

他松了一口氣。

目前他對于自己變身的規律找到了兩種。

在有水的地方,他有可能變身成人魚,在脫水一段時間後,他又會變回來。

至于有沒有什麽辦法控制,他想,關于這一點他可以找個機會問問容煙柔。

他站起身,抱着破裂的褲子,在冰冷機械音的警告聲下通過掃描,走出地下室。

他原本是想将被撐破的褲子丢掉的,但是當他即将想要将褲子丢入垃圾桶時,那是一種預感。

總感覺……

他好像會裁縫。

那是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

再此之前,他都沒有學過裁縫,他唯一和裁縫有接觸的地方就是……

他穿回來前,或者說是在夢境中玩的游戲,有裁縫這個生活技能,并且,他練到了專精。

容雪清:“……”

他不會是将游戲中的技能帶到了現實吧?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在片刻的猶豫後,他将破了的褲子帶回了房間。

他摘下假發,又去浴室洗了一個澡,用了許多泡泡,才勉強将睫毛上的睫毛膏洗幹淨。

換上一套新的睡衣,他進入廚房給自己做飯。

他感覺,做飯的過程也很神奇。

他是會做飯的。

父母工作都很忙,所以他經常會自己給自己做飯,但是他本身就對吃沒有太大的需求,吃得也就很簡單,廚藝自然也就很一般。

但是今天……

就好像是游戲中的烹饪技能一般。

他拿着家裏并沒有多少的食材,下意識哼着歌,用了非常少的時間煮了一碗面。

他感覺,做出來的面哪裏不對。

就好像是游戲中一部分增加Buff的食物,像是面前簡簡單單的一碗面,他感覺這其中增加的buff是,短時間內精神力有小幅度的提升,大概能持續15分鐘左右。

容雪清:“……”

他感到很離譜。

可是,那一場仿佛真實的夢境本身也很離譜。

他懷抱着疑惑的心态,将半碗面吃下去,還剩下半碗面他怎麽都吃不下了。

并不是錯覺,他感覺吃了面後,他的精神好了許多。

其中最直觀的感覺是,他前一刻還薄如蟬翼的精神力屏障似乎被加固了。

他将剩下的半碗面妥善放好,決定下一頓繼續吃,之後開始整理地下室的狼藉。

他進入地下室,先是将兩個單人床上的被褥全部抱出去,洗幹淨,烘幹。

接下來就是擦洗四面八方的金屬牆壁,以及地面上的水跡。

有專用的清掃工具,這些處理起來并不難。

忽地,他停下腳步,看下地面上一顆顆泛着熒熒白光的珠子。

從外表看,像是珍珠。

他眼皮跳了跳,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珍珠。

他并不認為,這顆珠子是兩個姐姐帶入金屬室的。

他的兩個姐姐雖然是女孩子,但是她們對這些身外之物全無任何喜好。

他想到了關于人魚的傳說。

——墜淚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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