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投食

盛琰給他夾這口吃的時沒換公筷。

倪洋言之鑿鑿地說這些話的時候,視線是緊盯着盛琰的。

——他期待從盛琰的臉上看到一些應有的反應。

例如始料未及的驚訝、和他站在統一戰線地覺得洛聞不知好歹地沒抓住機會的不理解,亦或者是對于洛聞表裏不如一的衷心厭惡。

哪怕是對洛聞寧願抛卻大好前程都要去圓星的意圖表現出點猜忌和排斥也好。

但是盛琰一概沒有。

仿佛倪洋只是雲淡風輕跟他品評了一番席間的菜一樣,盛琰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盡管盛琰從倪洋的臉上看出來了對方希冀着他能跟着附和幾句的情緒,卻依然不給面子地只是擡了下眼皮,不鹹不淡地反問:“嗯,所以呢?”

倪洋被盛琰輕飄飄的問句噎了一瞬,最終硬着頭皮地把話說得更明白了點兒,“你不覺得他粉絲給他炒的仿佛被千萬人辜負過的人設太過了嗎?”

“他其實心裏跟明鏡似的,什麽選擇對他更有利,什麽人情該賣,什麽不該搭理,他比誰都清楚。”倪洋斟酌着,自覺已經很委婉了地說,“他遠比他的那些粉絲們以為的更懂得自我保護一點兒……”

倪洋看上去還欲繼續,可盛琰卻懶得再浪費時間聽下去了,擡腿就打算走,卻被倪洋虛抓胳膊地攔了一下。

盛琰因此無可奈何地站定了,看着倪洋又問了一遍:“所以呢?”

只不過這次的反問裏還多了點兒不耐煩的情緒。

盛琰看着倪洋嚅嗫着的模樣揚了下眉毛,自行接過了話茬,“我其實知道你想說什麽。”

盛琰說:“你無非就是想告訴我洛聞這個人蔫壞,放着好好的星辰娛樂不去,偏偏要來圓星攪渾水,給我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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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在意呢?”盛琰在看見倪洋眼睛亮了的那一瞬轉折道。

因而倪洋眼裏的光重新黯淡了下去。他的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了一下,沒有接話。

盛琰卻跟沒看到似的兀自繼續道:“我不在意洛聞之所以選擇來圓星是不是因為圓星給他承諾了很多本該屬于我的東西,只知道圓星差點就讓他成為了被沙石掩埋的鑽石。”

“我也不在意洛聞到底為什麽在那個周扒皮似的公司白打了一年工,又為什麽突然要離開,更不在意他的幾個前隊友的現狀如何。畢竟他是成年人,會有自己的考量;同時,他也只是個将将二十歲的成年人,沒義務先度他人。”

“除此之外,我也不是什麽盲目跟風的傻子。我自己會聽、會看,能辨清是非。”盛琰說。

“我大致知道自己朝夕相處的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如我一直知道從前宿舍裏人前人後反差最大的人其實是你。”

“就算是蕭回,他生氣了也會罵人,不耐煩了也會甩臉色,只有你,很少在人前顯出不高興的樣子。很多工作人員都說是你脾氣好,但是細節不會騙人,你只是希望大家這樣認為而已。”

“就像你覺得洛聞的粉絲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一樣,我也不認為你的粉絲真的了解你。”盛琰如是說道,話比往常重了很多。

重到如果倪洋真的如他的粉絲們所認為的那樣只是個不谙世事的小白兔的話,這會兒就該抽抽噎噎地哭鼻子了。

可惜倪洋不是。他比大多數人都更适合這個殘酷的娛樂圈。

但盛琰還是點到為止地沒有對對方的人品作過多的評價,只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定睛繼續道:“更何況在我看來,最對不起洛聞,也最不講究游戲規則的公司其實是星辰娛樂。”

“你也說了,”盛琰的語氣被沖淡地懶散了點兒,“洛聞的前公司在剝削他的時候好歹還給了他積累點兒知名度,但星辰娛樂為他做了什麽?讓他浪費青春地在它那兒當了三年練習生,然後再一腳把他踹開地直接賣給下家嗎?”

“還是閉口不提洛聞從前在它那兒訓練過,甚至把那些帶有他身影的練習視頻要麽删要麽打碼的?”盛琰在撇了下嘴角之後說,已經兀自在心裏有了答案。

“而且俗話說得好,破鏡難圓、覆水難收,不是它看中了洛聞的商業價值地想要重新招攬洛聞,洛聞就要感恩戴德地回到那裏當練習生的……只要他不健忘的話。”盛琰補充道,話裏話外都顯而易見地夾雜了點兒嘲諷的意味。

倪洋對此張了張嘴,意欲反駁幾句,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暗自罵自己不開眼地找錯了共情的對象。

與此同時,他原本虛搭在盛琰胳膊上的手終于脫力地垂回到了自己的身側,連帶着原本微微仰着看盛琰的腦袋都垂下去了點兒。

可惜盛琰的心軟向來只獻給洛聞,于是他垂眼看着,眼底冷漠且絕情地沒有生出半點波瀾來。

直到倪洋依舊不死心地開口問他,“所以,既然你沒有和洛聞鬧不合,那麽你為什麽要找別人炒CP?”

“反正和誰裝暧昧都是裝不是嗎?”倪洋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地問,“為什麽不直接打着久別重逢、破鏡重圓的招牌選擇洛聞,而是選擇了別人?給他立貞節牌坊嗎?”

盛琰聽着,終于明白了倪洋突然找他說那番話的症結所在,沒忍住地跟着嗤笑了一聲,反問,“如果我說那個熱搜只是個意外,我們團根本沒想着靠這個火你信嗎?”

倪洋的第一反應是扯了扯嘴角,想說自己當然是不信的。

——如果沒有圓星的推波助瀾,那麽那條炒冷飯似的破熱搜憑什麽在首頁挂了那麽久?你們又憑什麽在一天一夜之間暴漲那麽多粉絲?

在倪洋看來,盛琰他們所謂的「被幸運女神眷顧了」也不過是資本介入了的另一種表達法罷了。甚至很多在評論區磕得昏天暗地的「路人」都很可能是圓星特意請來的專業水軍。

然而盛琰的眼神太堅決、太純粹,以至于倪洋看着,無法果斷地說出否定的回答來。

于是他選擇了沉默。

但盛琰卻壞心眼地不想就這麽放過他的,在越過他之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忘了說,下午洛聞看你們彩排的時候,還在替你那跳得稀爛的舞蹈找借口。”

自認為該說的都說完了,就頭也不回地在彎彎繞繞的酒店走廊裏穿行着的盛琰沒看見倪洋聽見他那話之後猛地擡起來的臉,也沒興趣看見,只自覺回去之後得多扒拉幾口飯補補神。

出乎盛琰意料的是,洛聞在他回到房間之後特別明顯地偷瞥了他很多眼。多到他想再和往常那樣裝不知道都難。

于是盛琰嘆了口氣,湊近洛聞,壓低了聲音地問:“怎麽了?”

剛意識到自己的偷瞥被發現了的小朋友着急忙慌地扭頭,結結巴巴地回:“嗯……沒,沒事。”

可愛得盛琰沒忍住地又幫着夾了很多菜,試圖把咯手的小朋友喂得胖點兒。

向來很難對盛琰說不的洛聞一一那碗接了,只是埋頭吃飯的間隙又偷摸着看了盛琰好幾眼,終究還是憋不住地問了,“你……怎麽去了這麽久衛生間?是不是在路上遇到倪洋了?”

盛琰大致猜到了點兒什麽地撐着下巴,不答反問:“怎麽說?”

“就,倪洋去了也挺久的。而且他回來的時候臉色特別差,還不太高興地往我們這個方向看了好幾眼。”洛聞如實表達道。

盛琰挑眉,有意逗人地不正面回答,只裝作小醋缸地問:“你這是擔心我還是擔心他?”

一句百分百肯定的「當然是你」已經狂奔到了洛聞的嘴邊,但他最終還是怕被察覺心意地又咽了下去,含含糊糊且口是心非地說了個「都」。

聽得盛琰「啧」了一聲,佯裝生氣地開始不理人。

非得把洛聞真正的心裏話騙出來之後,才肯咬着筷子,真假參半地回答某個已經急得不行了的小朋友說:“和他在走廊上敘了會兒舊而已。”

洛聞将信将疑地還想開口再問,卻被盛琰已經喂到他嘴邊了的一顆蝦餃堵住了思路。

——盛琰給他夾這口吃的的時候沒換公筷,所以這口投食上可能還沾了盛琰的口水。洛聞在垂眼的那一瞬間想。

于是他那如蝴蝶羽翼般纖長且濃密的眼睫輕顫了兩下,在不自在地撥了一下自己長長了點兒的劉海之後,咬上了那口蝦餃。

和那晶瑩剔透的蝦餃皮被咬破之後爆出來的汁水一道活躍着的,還有洛聞胸膛裏的那顆砰砰跳個不停的心髒。

作者有話說:

旁若無人的未來小情侶:一個瘋狂害羞中,一個心大地壓根沒想到這層。

坐在未來小情侶兩側的于越和許存:不懂就問,這倆在幹啥?營業嗎?就算是想在沒攝像頭的地方營業,喂飯也太過了吧啊喂??

PS應該沒有小可愛讀者覺得喂飯這事髒髒的吧?(心虛擦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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