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席時稷忙得焦頭爛額,認真的投入接掌席家事業的每項細節,以致壓根兒沒心思去管其他的任何事,包括他那才娶進門兩個多月的妻子。

而席國權則是他的指導恩師,随時随地都在督促著侄兒要認真打拚。

他才不止目讓任何兒女私情來打亂席時稷既定的人生方向。

“國權——”

席老夫人出現在席時稷受訓的現場,頓時讓叔侄兩人詫異的擡起頭。

“我出去看看,你繼續。”席國權沒肯讓侄兒松懈,指著桌上那本損益表交代道:“沒抓出問題前,我們絕不松手。”

席時稷馬上再次低下頭,全神貫注的研拟起這份厚重的帳冊。

對他而言,他已付出這麽多,怎麽可能輕言放棄?

所以此時的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他要用驚人的成績向奶奶證明,将席家交到他的手中是正确的,也是必要的。他勢在必行!

以致,他根本沒有心思去理會其他人事物。

席國權一看到席老夫人充滿憂心的老臉,當下有股不祥的預感。

“媽——”他刻意壓低嗓音。“您該不會……闖禍了吧?”

席老夫人哪容得了他人的指責,就算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成。她立刻掉頭就走。“懶得理你,”

“媽!”席國權只能追上前,他心知肚明自己的母親死愛面子的個性,卻也了解若不是發生重大事件,她是不可能來向他求助的。

所以,他急急拉住席老夫人的手臂。“您別這樣,有事就直說。”

席老夫人這才停住步伐,滿心志下心的轉過頭問著自己的兒子。“國權,那女孩……萬一、萬一……時稷會不會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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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國權是唯一知道席家上下對白苡若施以淩虐手段的人,但他卻半個字都沒透露給席時稷知道,只因他也很氣這莫名跑出來的女孩,打亂了他對侄兒的規畫。所以,他才不會對白苡若伸出援手!

他更不可能讓席時稷去幫白苡若一絲一毫,若她真想在席家生存,就得出靠自己的力量支撐下去,這是很現實的。

但他卻從未想過他的家人會闖下大禍!

“她怎麽了?”席國權皺緊眉問道。

“我……她懷孕了!”席老夫人沒有直接回話,只是點出更重要的重點。

“這種時候?!”果然引起席國權偌大的不滿。“她居然在這最緊要關頭懷孕了,她還真是會找碴!”

席國權氣得咬牙切齒。

“現在怎麽辦?”席老夫人一見到兒子的怒容,就知道這件棘手的事有解了。

“我自己去看看。”席國權當然知道事情不單純,但他才不介意,他只在意萬一白苡若真的有了孩子,那侄兒還可能會将全副的心力放在接掌席家的大事上嗎?

因此沒有百分百确定,他就是不願意冒險,讓席時稷知道這件事。所以,他只能自己去處理。而且,這種事情得做得天衣無縫,他不放心假手他人。

“黃醫師正在替她檢查。”席老夫人邊走邊說。

席國權卻一止刻停頓住腳步。“怎麽找他來?”

“可他是家裏的……”家庭醫師啊!不找他找誰?席老夫人正想辯解。

席國權已氣急敗壞的直往前沖。“不過就是個外人,當然得請外面的醫師,怎麽能讓訊息有外洩的可能呢?”

他的話語讓向來高高在上的席老夫人,也不敢再多說一句,只能噤聲不語。

一看到席國權及席老夫人,黃醫師立刻焦急的告知他的檢查結果。

“孫少奶奶的情況不甚好,我建議将她送到醫院好好檢查一下。”但對于躺在病床上的女孩為何會一副營養不良、體力衰弱的現象,他沒敢多說。

“黃醫師,你跟我來。”席國權領著黃醫師步出自以若所躺的客房。

“……總之,”說了幾項重點,席國權最後總結道。“這件事就請你當作沒發生過,尤其是不得在時稷的面前透露。”

黃醫師雖然滿臉的不贊同,卻沒打算跟自己的優渥退休金說bye—bye,因此他也只能邁步離開席家。不過,他的醫生天職令他在臨走前,忍不住替那可憐的女孩請命。

“那……至少得替她補充點營養;還有,她不宜再這樣操勞,否則會讓孩子保不住的。”這算是他良心的建議,但席家的人做還是不做,他就沒權實喙了。

“我們一定會的。”目送走黃醫師,席國權趕緊再趕回白苡若所待的客房。

看著席老夫人,他殷殷交代。“媽——為了不穿幫,您不能因她懷有時稷的骨肉就放過她,她不配,我是建議繼續照這樣操勞她,讓她自動離開。”

席老夫人本來還因白苡若有了席家的種,而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如今聽得兒子的鼓勵,便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

“可時稷他……”她什麽都不怕,只怕東窗事發被席時稷知曉。

“他那邊我會看緊,不讓任何風吹草動傳進他的耳裏。”席國權将席老夫人推出房。“我還得跟她交代幾句話。”

席老夫人蒼老的面容,終于再次挂上自信滿滿的笑容。“國權,我就知道一旦家裏發生大事,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席國權卻輕嘆一聲。“是啊!是由我處理沒錯,可……我卻沒有兒子能繼承,我們還是只能得靠時稷啊!”

席老夫人當下變得啞口無言,好久才問:“國權……你這是在怪媽嗎?”

席國權當著席老夫人的面前将客房的門關上,像是在告訴她——能不怪嗎?

看著房門就這樣毫不留情的在她眼前關上,席老夫人無奈的輕聲自問:“我……錯了嗎?可我這麽做是為了誰?還不都是為了席家!”

席國權在搖醒沉睡的白苡若前,先觀察了她一會兒。其實他跟她并無大仇,只不過她擋住了時稷的路,他就該将她挪開的!

可看著她憔悴的容顏,席國權的心底多少還是有那麽一絲的不忍心。

她本來是該擁有幸福歲月,嫁個她愛的老公才對,但誰教她要纏上時稷呢?

那就只能怪她自己了,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搖醒白苡若,席國權知道自己該繼續扮演壞人的角色,但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很關心的樣子。“醒了嗎?好點了嗎?”

席國權關心的語調讓白苡以若感到好溫暖,她知道眼前的二叔是席時稷視為親生父親的親人。“二叔——”

她想從床上爬起,不敢在二叔站著的時候,她卻躺在床上;雖然她已沒多少體力了。

“你多躺會兒,”席國權心底愈恨她,說出來的話卻愈是溫和。“身體是自己的,該好好照顧的。”

是了,白苡若想起這陣子偶爾能跟席時稷說上兩句知心話時,他曾提過萬一有事,二叔會站在她這邊的,所以她更加毫無防心。

“謝謝二叔,我沒事。”但她并不想增添他人的麻煩,便逞能的說。

在她的信念裏!只要她能撐到席時稷掌權後—她就應該有好日子過了———這是她偷聽到席家下人的對談得知的。

而眼前所有的磨難,她都當作是黎明前的黑暗時刻,她誰都不怨、誰都不怪。

誰教她要喜歡上席時稷呢!

可她暗自慶幸的,卻是席時稷也是對她好的,所以,就算她在這一年裏受盡千辛萬苦,她也會甘之如饴。

只因席時稷的愛,是她背後最大的支柱。

“還說沒事!”席國權看著她睑上的每一分變化。“都懷孕的人了,還不知道自己應該好好地照顧自己,這樣叫沒事?”

雖然席國權是用輕描淡寫的方式提及她有了Baby,但白苡若的反應卻是極度的愉悅。

“我”她驚詫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我有了?!”

“你自己沒感覺到嗎?”看到白苡以若滿臉的興奮,席國權就是覺得很礙眼。

“我不知……我、我有了?!”她笑得好燦爛。“席要是知道一定會好開心的。”

“他還不知道嗎?”席國權冷冷的點她兩句。“怎麽兩個人每晚都睡在一起,卻沒發現呢?”

其實要怎麽發現?她瘦得可以,肚皮也沒半點凸出,要怎麽發現?

但白苡若卻不知該如何回話,只因席時稷已快三個禮拜沒跟她同床共枕了啊!

可聽二叔話中的含義,似乎并不知道!

她下意識不想問席時稷的下落,就在這一瞬間,她……對席時稷的印象似乎變得有些模糊了。

可席國權卻沒停止攻擊。“可能是男人的神經都比較大條吧!”

“是他太忙。”她不想接受自己不被席時稷重視的現實,開始替他找借口。

“忙?”但席國權卻像是很不解的自問自答起來。“可這些都是時稷做得很得心應手的事,怎麽會忙呢?”邊說邊偷看著白苡若小睑上失落的表情。“還是他有事……不能說?”

ok,他相信這樣就夠了。

白苡若決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二叔,你剛說席有事……”她開口将自己心底的疑惑問出日。

卻被席國權顧左右而言他的方式給轉移了注意力。“沒事,這樣吧!我去告訴時稷這個好消息,讓他這兩天多陪陪你。”

說完,假意關心的要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獨留白苡若滿肚子的猜疑……

席---他不是在忙,那為何夜夜不回來睡呢?

可當他聽說她有了,那他會不會立刻趕到她身邊呢?

雖然心底對他有些微的疑惑,但她卻還是隐忍不住滿心的歡喜,期待今晚能見到他的面---二叔說要讓他休息兩日的啊!

就在她滿心籠罩在與席時稷歡樂相處的幻夢中,門突然被推了開,席老夫人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怎麽?你是這樣嬌弱,打算就這麽躺一輩子嗎?”

白苡若趕緊從床上爬起來,顧不得下半身正隐隐傳來疼痛的下墜感,她只想更加讨好席時稷的奶奶。

“沒有。”她爬下床,單手撫在扁扁的肚皮上,趕緊跟在席老夫人的身後。

她今天該練習的功課是——

将席老夫人屋內一角的小儲藏室裏的珍藏品一一清掃過,再重新擺放整齊。

她搬上搬下的将所有物品搬出來,那物品的重量有的甚至比她的體重還重,都是些古物;顧不得下腹部不停傳來的垂墜感,她謹慎的擦拭著灰塵。

邊做事,她邊對著自己的扁平小腹說著話。“寶寶,媽媽要很勇敢!你要很強壯,這樣我們才能度過這一關,我們都要加油喔!”

再将所有的物品全都搬回原位,白苡若其實已有點吃不消了。

“今晚你早點回去休息,”突然,席老夫人竟釋出善意。“時稷不是今晚會回房聽你的好消息嗎?”

而現在才不過是傍晚六點,這可是在過去兩個多月裏,從來沒發生過的事。

頓時,白苡若以為她終于獲得席老夫人的好感,她笑得連淚都忍不住流了出來。“謝謝老夫人、謝謝老夫人。”

難道自己懷孕後,果然獲得大家的支持了嗎?她好開心。

她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急急的趕回自己的房裏。

今晚,她的晚餐也豐盛了些。

她滿心感激的吃著半個已有些風幹的饅頭,夾著一盤數都數得出來數量的醬瓜,還有一個煎得老老的荷包蛋。

“吃補喲——寶寶。你得多吸收一點,不然會營養不夠呢!”她心存感激地一小口、小口的品嘗著那自嫁給他後沒多久,就再也沒機會品嘗的雞蛋。

唉!她也不明白自己幹嘛放著原有不錯的生活來過這樣的苦日子,但是——

“寶寶,我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爸爸呢!”

沒錯,為了享有自己勾畫的幸福人生,她覺得眼前所吃的苦都是值得的。

只要有席時稷的支持,她就是信心滿滿、勇氣十足。

吃完飯,她沒被叫去聽訓,就一心等著席時稷來聽她告訴他——他要做爸爸了!

她的坐姿一直都沒變!

從她吃完飯後,她就坐在床治等著席時稷回房。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卻始終沒見到他的人影。

第八百零一次擡頭看著挂在房內牆上的大挂鐘,現在已是清晨五點四十五分,離她要再被叫去工作也只剩下十五分鐘,可他呢?!

揉著疼痛難當的腹部,她卻感到心比肚子疼得更厲害。

二叔提點她的話語全都跑進她的腦海中,她只知道一件事——萬一失去席時稷的支撐力量,她會死的!

所以她堅持不肯相信二叔告訴她的話,她堅決相信席時稷。

是他說喜歡她,對她一見鐘情的,她該信他一輩子。

所以,即使心已經從半夜就開始逐漸變得冰冷、破裂,她還是在等……!

“寶寶……要撐過喔!”她輕聲吐字,想告訴腹中的新生命要加油;但她其實已經失去支撐自己的力量了。

“砰砰!”

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響是恩典要來帶她去上工了。

她再次擡眼看了挂鐘一眼,嗯——六點整,這個家的作息時間還真是一板一眼呢!

只是,那個她唯一在意的人的作息時間,她卻抓不準啊!

她想站起身去開門,卻在站起的瞬間,心焦的對著自己的腹部發出求救的訊息。“啊——寶、寶寶……媽媽撐不住了……你要強壯,不然我怕保不住你……”

卻在站起身的那一剎那,兩腳一軟,腿間釋放出大量的鮮紅液體,人也砰地一聲倒地不起。

恩典聽到屋內的聲響,當下急得去找席老夫人。

白苡若睜開眼,看到一屋子裏都是凄慘的白。

但她完全不關心這些,她只挂念著一件事——“寶寶……寶寶……”一屋子裏都是人,可她的焦距卻無法對住任何一人。

突然,她看清楚了。

是他!

席時稷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他看起來很狼狽、很焦躁、很憂愁。

可她卻在剎那間發現——她已不在乎他了!

她移開視線,想找個能讓她産生信心的人,她想問問自己最最擔心的事。她看到席國權也在屋裏。

“二叔——”好不容易發出聲響,卻令她自己都對所發出的沙啞、幹燥的嗓音所驚駭到,她的聲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難聽了?但那不是重點。“寶、寶寶……”

席時稷是第一個出聲的人。“苡若,你別多想,現在沒有,将來還是會有的。”

可他的話她聽不懂……不,該說是她己不想再聽他說話,所以她沒理會,淨自看著席國權。“二叔,你告訴我。”

席國權像是老了十歲般,他轉過頭,像是不忍看到她的悲傷似的沉重的說:“沒了!寶寶沒了……”

可白苡若都還沒反應,席時稷已飛撲到她的身畔,緊緊的抓住她的手。“別在現在告訴她!她、她會承受不了的……”

就在這一刻,他是打算留她在身邊保護一輩子的,他發誓他是真心這麽想。

看著一臉傷心逾恒的席時稷,白苡若卻突然覺得他的臉讓她産生了想吐的感覺,她趕緊移開頭不看他,還把自己枯瘦的小手死命自他的大掌中抽出。“什麽意思?沒了?!”

席時稷這時總算發現到白苡若對他異常冷淡的态度了。

“以若……”他喚她。

可她像是壓根兒聽不見,将視線再次盯住席國權。“二叔——”

“流掉了……”席國權沒看她的假裝哀傷地說。

突然,病房裏一片靜谧。

席時稷是第一個有所反應的,就在他想再次輕撫自以若,給她些許安慰的前一秒鐘,突然,白苡若失控了!

“嗚嗚……”她先是從口中逸出低泣,像是個備受欺淩卻不敢哭出聲的受虐兒般,緊接著她的情緒在瞬間接近崩潰。“嗚嗚哇——哇啊……”

那恍如破竹般的涕泣聲,讓所有待在病房裏的人,聞之都不禁動容。

“不——”白苡若不能也不願接受這樣殘忍的打擊,她才剛知道有個小生命在她的腹中孕育,卻在第二天就失去了。“寶寶……媽媽舍不得你……不要啊……”她突然悲憤的哭、用力的嚎,想将過去兩個月所發生在她身上所有的委屈全都哭出來。“我只要寶寶、只要寶寶……”

而現場的人沒一個能安慰她,沒有一個人!

唯一上前的席時稷,卻被她拒于千裏之外,她突然感受到自己原來是這麽的孤獨無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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