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蕭寒是月底回來的。

那日飄着小雪,是今年第一場雪。

林月芽正在小屋練字,一面練着,一面默念字的意思。

待寫完一遍,林月芽趕緊擱下筆,将兩只手捧在唇邊,邊哈氣邊來回搓。

碧喜趁她練字的時候打盹兒,這會兒醒來趕緊倒了杯熱水給林月芽,并忍不住再次埋怨道:“侯爺也真是折騰人,原本以為今年你這手能好好養養,卻沒想到還要練什麽字,你瞧瞧,又給凍紅了,這再寫兩天,非得凍壞不可。”

林月芽倒不在乎這個,她在乎的是李蕭寒到底何時回來。

起初她沒将這些字記回時,便盼着李蕭寒晚點回來,如今全部記牢,便又開始盼他。

夜裏雪逐漸停下時,李蕭寒回來了。

林月芽原本已經睡下,聽到院裏的響動,鞋也沒顧上穿就起身去看。

她擡起窗子時,看到李蕭寒已經走進屋中。

第二日,李蕭寒一直沒有出門,待第三日午後,他去了一趟格蘭院,回來後才叫林月芽過去。

臨出門前,碧喜一把将林月芽抱住,什麽也沒說,用力在她背後拍了兩下。

這兩下讓林月芽心跳又快了幾拍。

書房的炭盆較上次燒得更旺,林月芽雪白的小臉漸漸紅潤,倒是李蕭寒,整個人似是瘦了一圈,臉色看着很是疲憊,再加上他眉眼天生透着涼意,林月芽只瞧一眼便怕得立刻垂下頭。

“過來。”李蕭寒聲音帶着一絲沙啞。

林月芽乖乖上前,雙手遞上她練得最好的那遍字。

李蕭寒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便将紙揉了扔進竹簍。

林月芽心疼不已,下意識就想撿回來,卻被李蕭寒一個眼神止住動作。

李蕭寒起身走到窗邊,背對着她道:“我念你寫。”

林月芽還未反應過來,李蕭寒就已開口:“高,長,裏,小……”

林月芽倒吸一口冷氣,趕忙從案幾上拿起紙筆。

李蕭寒将那些字詞的順序全部打亂,再加上他刻意加快速度,這次的查驗要比林月芽想得還要困難。

不過,她全部寫出來了。除了個別字因為時間太緊,她寫得不如平時好看,其餘的與往日練習時相差不大。

最後一字念完,李蕭寒轉過身來。當他看到那個瘦小的身影,費力地躬身趴在書案上時,心頭那股異樣的感覺又出現了。

李蕭寒冷眉蹙起。

林月芽不知李蕭寒為何變臉,趕忙讓開位置,極其恭敬地雙手将紙呈上。

“不錯。”李蕭寒看完,面上的冰冷終于緩了幾分。

林月芽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李蕭寒将紙挪開,又重新鋪開一張,“溫故而知新,往後之前學的這些,我還會反複抽出來檢查。”

林月芽面容一滞,彎彎的月牙眉也跟着蹙起。

她沖李蕭寒擺擺手,明明還有一事未做,怎地就要學新字了?

李蕭寒知她為何着急,擡眼對她道:“應允你的事,我不會忘,你若是等不及,那便寫出來。”

李蕭寒知道林月芽寫不出來,于是收回目光,提起筆道:“我說過,我不猜,待你識字多了,再提你的需求,屆時我會應允。”

果真會如此,林月芽早便猜到了李蕭寒的說詞,好在她早有準備。

林月芽抿起唇,徑直從桌上拿起一根筆,在方才那張紙的背面,寫下幾個字。

“我裏開侯府。”寫完,她将紙推到李蕭寒面前,雙手握在胸前求他。

李蕭寒卻沒開口,半晌後,他隐隐壓着火氣問:“誰教你的?”

林月芽搖頭,無人教,她自學的。

李蕭寒擡手落在“侯府”那兩字上,“可是春蘿教的?”

林月芽再度搖頭。

“不肯說?”李蕭寒語氣逐漸低沉,周身也散着股寒意。

前面的三個字,皆是他教的,最後這兩個字,若無人教,他不信林月芽能無師自通。

林月芽倒還真能。

她快步走到門後,将門打開,沖侯府大門的方向指了指,随後又指指頭頂,雙手對李蕭寒比劃一個方形的輪廓。

李蕭寒看着她那要着急比劃,忽地嗤笑一聲。

林月芽停住手上動作,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你倒是聰明,知道照着門匾學,”李蕭寒收斂神色,沖她揚揚手指,“過來。”

林月芽将門合上,小步走到跟前。

“離開的離,不是這個裏,知道麽?”李蕭寒解釋道。

林月芽在意的不是這些,她指着“侯府”那兩個字,滿眼都是哀求地看着李蕭寒。

李蕭寒沒再說話,而是靜靜地回看着她,目光不自覺就落在她纖長白淨的脖頸上。

昨夜那充滿魅惑的夢境不由浮現在眼前。

李蕭寒下意識喉結一動,迅速移開目光。

林月芽見他不語,幹脆在他身前跪下,顫着唇不斷乞求道:求求你,侯爺,求求你……

半晌後,李蕭寒才擡眼看她,冷聲道:“字錯了。”

不管字對不對,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确的表達出來了,若是李蕭寒還看不懂,那便是誠心的!

林月芽滿心委屈,明明那日便說好的,明明答應過她的,為何要不作數,為何要反複戲弄她?

林月芽又氣又急,恨不能狠狠踢他一腳,可她不敢,別說是侯爺了,就是尋常人她也不敢,所以碧喜才總說她沒出息。

李蕭寒耐性快要耗盡,低頭看到林月芽竟然又滿面淚痕,甚至還拉着他衣角。

李蕭寒沉着臉道:“起來。”

林月芽未起,嘴巴還在不斷重複着那些懇求的話。

李蕭寒語氣加重,再喚一聲。

林月芽依舊不起,這次哭得整個身子都在發顫,眼淚不值錢似的将身下地板浸濕一片。

李蕭寒不是沒見過女人哭,在他面前哭的女人,沒有上千也有數百。不管年幼年長,又或是國色天香,李蕭寒見到那些人哭時,該如何便如何,從未動過恻隐。陸淵曾就說他的心是石頭做的。

然如今,唯獨她林月芽。

她的眼淚從一開始便會讓他心裏産生一絲異樣感。

李蕭寒壓下心中不适,一把将衣角上的手握住,旋即将她掌心向上翻開。

林月芽被他拉住的剎那,哭聲瞬間止住,她驚了一瞬就想将手抽回,可李蕭寒寬大有力的手掌,根本不給她任何機會。

“既然你不懂,我便再說一次。”李蕭寒另一只手從桌上拿起一根筆,用極具壓迫地口吻道:“以後只得練我教你的字,沒教過的你若是亂學,這在私塾裏,先生便是要打掌心的。”

話落時,筆杆也随之重重地落在林月芽掌中。白皙的掌心,瞬間顯現出一條紅痕。嬌小的身子也因疼痛而猛地一顫。

李蕭寒冰冷着臉,第二下的筆杆高高揚起,落下時林月芽拼命向後縮,卻沒想只是被輕輕碰了一下。

他板着臉松開手,“不打你便記不住,這第二下,我是怕你拿手痛當借口,疏于練習。”

林月芽心道,不是還有另一只手麽?一想到此,她趕忙将另一只手向身後藏,生怕被李蕭寒看到。

一切盡收李蕭寒眼中。

上方傳來一聲輕笑。

他為何笑?林月芽偷偷擡眼看去,看到的是一張肅冷的臉。

林月芽又匆忙垂眼。

果然,李蕭寒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哦對,他還是個狼心狗肺的騙子。

作者有話說:

李蕭寒:罵吧,往後要罵的日子還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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