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林月芽沒有在春和堂, 出了這樣的亂子,李老夫人吓得不輕,長公主被擡出園子的時候, 她一下就暈過去了,好在一回到松蘭院, 人就醒了。
林月芽和兩個何家的姑娘一起守在李老夫人旁邊,便是現在府裏的那些賊人都已抓到,他們依舊心有餘悸。
餘大夫之前一直在格蘭院裏忙着, 陸院判一到, 他才又急急忙忙趕到松蘭院,李老夫人看到餘大夫一頭的汗,也埋怨了兩句, “你也這把歲數了,跑這樣急做什麽,我不礙事的,就是見不得那血罷了。”
餘大夫給她開了幾幅安神的藥。
侯府裏的都知道李老夫人和長公主心裏不對付, 但到底是一家人,又出了這樣的事, 李老夫人還是關切地詢問長公主的情況。
餘大夫如實告知,李老夫人嘆了一聲, 也沒說話。
餘大夫準備走的時候,她又忽然将人叫住, “你給月芽也把把脈, 這幾個月沒見,怎麽瞧着她無精打采的?”
一連幾日都被李蕭寒折騰到半夜, 即便是塗了粉, 她眼下還是隐隐透着青圈, 再加上園子裏的事,她整個人又焉了不少。
餘大夫來到桌旁,林月芽将手腕伸出。
起初餘大夫面色如常,然而探了片刻後,他忽然眉頭一蹙,看了眼林月芽。
李老夫人見他如此神情,連忙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餘大夫收回神色,搖頭道:“林姑娘脈象平穩,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
李蕭寒跨進屋的時候,屋裏人皆是一驚,今日受了驚吓,此刻便是些許風吹草動都能叫人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
餘大夫回頭看到李蕭寒,準備起身,李蕭寒沖他做了一個不必起的手勢,随後來到李老夫人身旁,兩個何家的趕忙起身讓開位置。
李蕭寒簡單關切了幾句,見李老夫人并無大礙,他又來到桌旁,就坐在林月芽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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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這樣多雙眼睛看着他們,林月芽臉頰倏地一下紅了,她垂下頭,心裏責怪李蕭寒。
餘大夫眉心微蹙,他心有疑惑,卻不敢貿然說出,只是問:“林姑娘這段時間內可服用過什麽藥物?”
李蕭寒面容微滞,看餘大夫支支吾吾沒有直說,他還以為是前天夜裏母豬藥的原因,便輕咳一聲道:“前幾日她的确誤服過東西,怎麽了,可是出了問題?”
問題倒是沒有,只是餘大夫號脈時,發覺林月芽原本體內的沉毒似乎去了不少。
他看了眼床榻上的李老夫人,最後搖頭道:“無事,但姑娘身子弱,再加上腿腳的問題,近些日子還是要多加休息,少出力氣。”
餘大夫走後,李老夫人乏了,這一屋子人便又退了下去。
林月芽步子緩慢,上廊道時,碧喜正要攙扶,卻讓李蕭寒先她一步,直接将林月芽的胳膊攬住,親自扶她走上長廊。
兩個何家的方才與李蕭寒行完禮,便朝着自己房中走去,何凡靜先進了屋,何凡柔回身關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廊上的李蕭寒,一雙眼睛就落在林月芽身上,指節分明的手掌将林月芽的小臂扶得緊緊的。
何凡柔覺得心裏堵,硬是忍着将門輕輕合上,等走進內間時才氣呼呼道:“我就不明白她有什麽好的,啞巴不說,如今又瘸了,侯爺那雙眼睛從一進門就一直在她身上,便是當着老夫人面也不知道收斂!”
何凡靜今日實在又驚又乏,此刻回到自己屋中便覺渾身酸痛,她懶得聽何凡柔念叨,便直接道:“那你出去責罵侯爺吧,人家林姑娘又沒做錯什麽。”
何凡柔被說的啞口無言,她忍不住又去窗戶那邊,将窗子露出一條細縫,向廊上看去。
李蕭寒還有事想與李老夫人說,便沒有急着走,他拉着林月芽,就這樣站在長廊上。
院子裏還有旁人,林月芽暗暗用力想把手縮回去,李蕭寒卻拉得更緊。
“今日可吓到了?”他問。
若說不怕是假,可這些同這三月的經歷相比,倒也沒那樣怕了,更何況她一早就看出,那些人不想傷旁人的性命,他們的目标只有長公主。
林月芽搖搖頭。
“出去一趟倒是将你膽子練大了。”李蕭寒擡手幫她将額前一縷碎發別至耳後,“也是,你若當真是個膽小的,便也不敢給我下那藥了。”
李蕭寒也覺得自己奇怪,明明從書房出來那刻起,他便一直很想見她,而當林月芽就站在他面前時,他又不知要說些什麽,一開口語氣便不由自主變得生硬。
林月芽知道長公主如今還未徹底脫險,也覺察出李蕭寒心情不好,她也不知道如何寬慰,又怕說錯話将李蕭寒惹得更加不悅,于是沖他微微屈腿,慢慢道:侯爺,若是無事,奴婢先回去了。
李蕭寒見她急着走,心頭又開始煩亂起來,他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林月芽從他身旁經過的時候,他又下意識将她拉住。
林月芽錯愕回頭。
李蕭寒将手慢慢松開,“在春和堂等我。”
說完,他轉身下廊,又走到李老夫人門前,李老夫人好像知道李蕭寒還要回來似的,他這邊剛一站定,還未擡手叩門,王嬷嬷就從裏面将門打開,把李蕭寒迎進去。
李老夫人此時坐在羅漢床上,她沖王嬷嬷遞了個眼色,王嬷嬷退到屋外,此刻屋裏便只剩下她與李蕭寒二人。
李蕭寒在羅漢床的另一側坐下,兩人中間隔着一個四方小矮桌,上面只有一壺茶水,兩個茶盞。
李老太太替李蕭寒倒了盞茶,緩緩道:“寒兒,你方才進門時看我那一眼,我便知道你有話要同我講。”
李蕭寒沒去接那茶盞,而是望着她道:“祖母以為我會為何事而來?”
李老夫人輕笑,“你我是親祖孫,有何事都能說開,與我一起有話直說,不必繞那些彎子。”
李老夫人此時說出“親祖孫”這三字,顯得格外微妙。
李蕭寒沉默了片刻,最後望着她道:“我聽說,今日唱的最後那出戲,講的是前朝殺母留子的事。”
李老夫人呷了口茶,點頭道:“沒錯,是我點的,這個戲班子也是我請進府的,寒兒,祖母說了,你想問什麽便直接問。”
李蕭寒原本是不想将這張紙捅破,他只是想來暗示一下祖母,可沒想到祖母竟絲毫沒有留餘地的打算。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李蕭寒便也不再兜着,索性直接道:“祖母為何要借秋春賀的手來殺長公主?”
他沒有稱裴瀾為母親,李老夫人看了看他,無奈地道:“寒兒這樣聰慧,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祖母一早就猜出,你一定知道這些事。”
李老夫人閉上眼,半晌後才睜開道:“那你也應該知道,秋春容因裴瀾而死,而我的兒子,也是因裴瀾而死。”
李老夫人眼眶微紅,雙唇因為在強忍而開始顫抖,“若不是她在中間作惡,仲任怎麽會郁郁而終,我又豈會白發人送黑發人!”
李老夫人說到這兒,眼淚再也忍不住,瞬間淚如雨下,“她于你有養恩,你下不去手,可于我而言,她是整個永安侯府的災難。”
當年李仲任跪在李老夫人面前,斬釘截鐵非秋春容不娶時,李老夫人最終松口,她想,能讓自己兒子看上的女人,又能差到哪裏去,好歹人家也救過她兒子,便是為了報恩也娶得,身份貴賤又能如何,如今上京這些勳貴,往祖上翻,哪個家裏還沒有幾個種地的。
可誰知轉日便一道聖旨從天而降,裴瀾要嫁李仲任,非他不嫁。
“我承認,我是個自私的,若是裴瀾真能将她做的惡事帶進棺材裏,我不會找她麻煩,”李老夫人一提到長公主,悲怨的情緒又被氣憤取代,她拿出帕子沾着臉上淚痕,冷冷道,“可她沒能瞞下。”
李老夫人将李仲任的死全部歸結在長公主身上,也就是從那時起,她只要一看到長公主,便想起她死去的兒子,所以她才要離開上京,一走便是七年。
“秋春賀是個不争氣的。”李老夫人一想起今日他沒能要了長公主的命,便氣得不輕。
李蕭寒想過李老夫人會知曉此事,從他父親死後,李老夫人對長公主的态度便能猜出一二,只是他沒料到,李老夫人恨長公主到如此地步。
“祖母。”久未開口的李蕭寒終于出聲,他語氣和緩,沒有責怪與怨怼,“這些年,祖母受苦了。”
李老夫人原本已經收了帕子,在李蕭寒話音落下時,她又将帕子拿出,立即捂住雙眼,情緒在此刻驟然爆發,眼淚再次頃刻而下。
李蕭寒起身,将她攬在懷中,“祖母,父親臨終前與我說過,他最怨的人不是裴瀾,而是他自己。”
李蕭寒沒有資格讓李老夫人輕易去原諒長公主,他也不會去開那個口,每個人都要對自己做的事負責。他只是将他知道的說出來,至于能不能解開李老夫人的心結,那便只能看李老夫人如何想了。
從松蘭院往雲騰院走,會路過格蘭院的院口,此時陸院判已經在回宮的路上,他行針的手法的确了得,不過片刻就已将長公主心脈暫時護住,皇帝每日也需他來行針,他見長公主暫無危險,便不敢耽誤時間,立即回宮複職。
林月芽從廊上下來,慢慢朝前走着,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喚她,“木姑娘?”
林月芽腳步頓停,愕然擡頭。
作者有話說:
來了,他來了,他帶着醫藥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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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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