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論社畜

小森裕坐在餐桌邊打了個哈欠,才一臉困倦地繼續吃她自己做的早餐。

自從三天前在圖書館遇到那個該死的神明後,她就開始失眠,每天都要天亮後才會勉強入睡,而且只要有聲音響起,哪怕聲音多麽細微,她都會從睡眠中被驚醒。

本來囤積打算用這段時間看的漫畫最近幾天一口氣都看完了,連游戲都玩過一半,小森裕覺得再繼續下去,她的時間就從東半球過成西半球了。

白天根本沒有任何精神做任何事,大腦随時都混混沌沌,沒有清醒的時候。

…她依稀能夠猜到自己失眠的原因,但是她給自己最好的答案就是忽視自我的異常。直視自我的內心就如同直視太陽,最後無疑是讓痛苦逃脫遏制繼續蔓延。

就因為這個情況,她已經有一周沒有和沢田綱吉那邊接觸,有邀請也被她以身體不适的借口糊弄過去。

如果被發現有什麽異常,那豈不是會變得彼此很尴尬的境地?是讓他們用那種可憐憐憫的眼神注視着她,還是她裝作若無其事,無論哪種都令她感到有一些疲憊。

而且朋友還是彼此要有距離,如果每天都待在一起,時間久了新鮮感就會缺失。而且看時間,黑曜戰應該就在最近,她不想,也沒打算和主線劇情有牽扯——一起經歷太多,有太多感情牽扯,到最後都會成為阻擋她回家的桎梏。

至于那只臭鴿子說的幸福…哼,別以為她不知道那個定律:只要重點提到幸福和希望,還反複強調,那這種所謂的幸福和希望絕對都會更讓人陷入絕望。

……說白了,其實就是怪那個愉悅犯。

如果它不出現提到似是而非的話,她也不會又一次被提醒自己來到了奇怪的異世界,連讓她欺騙自己都做不到。

所以,果然還是借着今天開學去醫務室拿點有助安眠的藥吧。

她沒精打采地把煎蛋分扯成兩半,将它卷到抹好花生醬的面包片裏,滿滿地塞到嘴裏吞了一大口。

花生醬的口感還是一如既往的難吃,小森裕皺起眉喝了一大口牛奶強咽下嘴裏的面包。

沒睡好她暑假裏也沒有什麽好精神出門,更別說去超市。冰箱裏就剩下這些東西,她就随便應付一下,反正早餐這種東西她一向都是想起來才會吃。

但是…

她嫌棄地看了幾眼盤子裏剩的面包。

這有點難吃過頭了吧。

算了,反正也沒胃口,湊合吃一點就可以了。

小森裕無奈地把煎蛋重新拿出來,勉強地把煎蛋和牛奶清光後,把面包和那瓶花生醬扔到垃圾桶裏。

果然她不擅長廚藝啊,這種時候就稍微有點想念之前媽媽做的早餐了——都怪那個臭鴿子。

腦袋暈乎乎的,可能是熬夜的後遺症,小森裕又敲了敲頭,想借此壓抑一下頭痛。

她拿起一邊的制服包,擡頭看了眼牆上挂着的挂鐘,看着時間差不多後換好鞋,推開門向外走去。

——嗯?

小森裕疑惑地左右看了下,街道上零散地都是湊在一起上學的並盛學生,他們在經過她門口的時候還在交談着,除了他們之外就是路邊的鳥在叫。再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是錯覺嗎?

…剛才好像聽到了奇怪的聲音…是惱人的烏鴉叫聲嗎?

「嘎——嘎嘎!可——憐——!」

可能是錯覺吧。

小森裕晃了晃腦袋,把那個莫名其妙的叫聲甩出大腦,擡起頭露出笑臉,沖着不遠處向她走來的人們擺手。

“沒想到新學期起得相當早啊,阿綱~”她笑眯眯地勾着制服包的背帶說道,“我以為這次又要等你呢。”

“因為昨天睡得早——”沢田綱吉溫和地笑起來,他蜜棕色的眼在小森裕的臉上游移,原本怯弱的眼神在今天竟然讓小森裕都感到了壓迫感。

“阿裕怎麽樣?睡得好嗎?”他問。

诶?

小森裕眨眨眼,她隐約感覺到沢田綱吉的身上發生了哪裏不對。

在她之前這樣說沢田綱吉,他都會忍不住反吐槽,但今天不但沒有,甚至聽上去還有點古怪的冷靜感。還有獄寺也沒有跳起來反駁大喊像是“不準你這個笨蛋女人污蔑十代目”這種滿是槽點的話——小森裕古怪地看了三人一眼。

但沒想到看到了更奇怪的畫面。

…等等,他們三個現在看她的眼神又是怎麽回事?

悲痛得簡直是她平生見過最深沉的複雜眼神了。

看得小森裕自己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要命不久矣,或者是現在她其實已經在墓碑裏面,他們捧着花正來祭拜她,她還活着都是她的幻想。

“喂喂喂,你們是睡一覺起來被什麽奇怪的家夥附身了嗎?”

小森裕忍不住伸手在身前比了個叉,向後退一步,盡可能讓這種眼神遠離自己,“現在這副蠢透了的表情也太奇怪了,看得我都要以為我下一秒就要從棺材裏揭棺而起。”

…似乎臉色難看起來了?

小森裕猶疑地想,但是一眨眼的功夫三個人的表情又恢複了正常,是她熟悉的那副正常模樣。

“清早就說這種話會連累一整天的心情的啊阿裕。”

山本武說道,他爽朗的笑容和小森裕記憶裏的昨天毫無差別,小森裕向後縮了下脖子,她走下臺階,背手将包拿在身後,走到他們的一側,結果沉默的臉色稍顯陰沉的獄寺隼人向一邊退了一步,讓出空間讓她走在裏面。

小森裕詫異地看他,但獄寺隼人卻別開臉,沒有想解釋的意思。

“什麽嘛,你這種責怪的語氣可真是大冤枉,明明是你們一大早就奇怪得不行。”

她有些不滿地說着,“真是的,本來熬夜頭就痛死了,還被你們吓了一跳。”

“熬夜?”

沢田綱吉語氣平和,他走在她和山本武的中間,聽到小森裕的話,他神态不變地側眼看她,單獨重複了一句。

他的眼裏似乎掠上一點奇怪的陰影,但是陽光一閃又讓小森裕誤以為是光影的折射造就的視線錯覺。

“阿裕是失眠了嗎?”他問道。

“…”

小森裕稍微停頓了一下,掩飾性地轉了話題。

“什麽失眠不失眠的,我還小呢,怎麽可能就失眠啊——哦對,暑期的作業最近要檢查了,你們…寫完了吧?”

她急着掩飾,也就沒有把沢田綱吉那一句話裏隐隐的凜冽放在心上。

她才不希望自己失眠這種事被其他人知道…總感覺別人聽到她失眠後,會露出那種令人無所适從的擔憂,小森裕只是想想就感覺頭皮發麻,恨不得把自己找個烏龜殼塞進去。

“應該、做完了吧?”沢田綱吉的聲音裏忽然多了不确定,他的眼裏帶上茫然,趁着小森裕低頭的時候擡頭和一邊的獄寺隼人還有山本武對視一眼。

獄寺隼人的面上也有些茫然,在接收到沢田綱吉的視線時,他仿佛是做了極為失職的事一樣,頗有種感覺要彎腰致歉的意思,沢田綱吉急忙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行為。

而山本武…山本武相當坦然地搖頭,用口型表示自己的困惑。

…沢田綱吉收回視線,眼裏浮現苦惱。

要是問他近十年彭格列的發展他倒是能說得出來,現在讓他們回想九年前的暑期作業做完了嗎這種問題,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點?

這種事…暑期這個詞都離他們相當久遠了,猛然一聽這種學生時代的詞彙都讓他們有種恍惚感,就像是一片血色裏忽然出現的雪花,突兀得難免有些令人一頓。

“果然你們還是沒什麽長進啊。”

稚嫩的嬰兒聲在頭頂響起,除去小森裕之外的三人別扭古怪地看向站在欄杆處的黑發小孩。

小森裕沒發現幾個人的不對勁,她像往常一樣沖着黑發小孩擺擺手當作打招呼。

“早啊,Reborn~”

“早。”

Reborn跳下欄杆,直直地停在沢田綱吉的肩膀上,他和小森裕平視着,黑色的豆豆眼認真地掃視過她的臉,小森裕眼下淺淡的青色和眼裏細微的血絲都不加遮擋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這種莫名的赤裸感讓小森裕下意識皺眉,向外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不喜歡這種仿佛被看透的眼神。

或者也可以說她厭惡被他人看透,這總會令她感到一種莫名的暈眩感,感覺到連腐爛的秘密都被從心底扒得幹淨的狼狽。

小森裕向獄寺隼人的方向靠近,她微微垂臉,讓自己避開Reborn的視線,同時在思考今天去學校的路怎麽忽然這麽長,現在還沒到學校。

“有段時間沒見你了喲,阿裕。”Reborn黑眼珠裏浮現意味不明的光,他翹着嘴角,“看來暑假有在認真做一個宅啊。”

“那是當然。”

小森裕一甩剛才的躲避,她奇怪地驕傲起來,仿佛被誇了一樣笑着細數自己的偉大戰績,“如果不是開學,我能堅持一個月不出門,每天在家打游戲看漫畫簡直是人生最大樂趣。”

“果然當一個漫畫家最快樂了啊!”她滿臉笑容,充滿希望地說到自己的理想——

當一個漫畫家,而後死去。

這就是屬于小森裕,上一次的人生。

那麽,上一次,她到底是為什麽選擇死亡的呢?

這是似乎清楚明朗,但實際上還纏繞着一團迷霧的問題。

而那嚴重的心理疾病,除去他們的過錯外,是否還有職場上的壓力和網上不經意的惡評呢?

所以…讓她再一次選擇成為漫畫家,真的不會讓她再次重蹈覆轍嗎?

“…阿裕還真是喜歡漫畫啊哈哈。”

山本武眯起眼,面上帶着爽朗的笑容,但眼底卻沒有一點笑意,“但是當漫畫家會很辛苦吧?”

“…我聽說漫畫家和作者,都是社畜中的社畜啊。”沢田綱吉慢條斯理地補充道。

“漫畫家年輕時代禿頭的案例,可十分常見。”獄寺隼人接着沢田綱吉的話說道。

小森裕疑惑地看他們:“可是什麽職業到最後都會變成社畜吧?比起時間不自由的上班族,漫畫家至少還能選擇工作的時間啊。”

…似乎被她的話想起自己曾經不間斷地工作但因為産業是自己的,所以不但沒有獎金相反還要為損失買單的經歷,沢田綱吉溫和的面具龜裂了一塊,他不冷不淡地瞥了左右兩邊曾經因為拌嘴而造成牆面裝修的優秀守護者。

而後在小森裕看過來時再次露出他印象中自己中學時的表情,他将視線落在自己肩膀處的Reborn身上,有關這個問題,除去現在還不在並盛的六道骸和庫洛姆,他們其他人在幾天前意識自己回到現在的時候就已經讨論過了。

——讨論如何讓阿裕避開死亡。

“不哦。”Reborn說,他慢悠悠地擡起帽檐,“彭格列的文職相當輕松哦,假期時間寬裕,你想畫漫畫也有充足時間。”

得出的最後結論就是讓她到他們的身邊。

如果說遠離反倒無法保護的話,那幹脆就直接劃進他們的領地裏,有任何異常他們至少都會第一時間發現——更何況,總不會有敵人作出攻入彭格列的總部這種蠢事,在他們身邊倒還更加安全。

小森裕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但她聽完立刻擺手拒絕,不帶任何猶豫。

“我絕對、不想再學一門語言了,我能學會日語已經是我的巅峰時刻了!”

她抗拒地說道,“我們還是快說點其他的東西吧,反正距離上班的時候還早得很!”

而且說不定她中途就先回家了呢,小森裕想。

她才不打算順從那只鴿子的意思,什麽只要得到幸福就送她回家,這句話本來就是一個無解的悖論——她不回家怎麽可能得到幸福呢?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獨自在異鄉中會感到幸福的。

Reborn挑了下眉尖,他沒有再提這個話題,順着小森裕新起頭的話題停住了聲。

他拖着臉,手指輕輕地撫摸着手背處列恩的脊背,帽檐的邊遮擋住他翹起的唇角。

的确是還早得很,他們還有很長時間讓她心甘情願地跟着他們到時候回意大利呢,反正他們也有足夠的耐心。

更何況黑手黨提出的建議,從提出時就沒有留下否定的餘地,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某鴿子:嘎嘎嘎太天真了這群家夥,我怎麽可能讓我的主角離開我搭建的戲臺呢——嘎——所以,才不會讓她成功被你們帶走呢——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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