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發卡疑雲·其二

走神被庫洛姆打斷,小森裕失焦的瞳孔重新亮起光點,餘光落到了握着自己的手上。

那是一雙很白的手,溫膩柔軟,骨架纖細,捏着她的手指也是細長的,而就在其中的食指上,帶着一枚古樸的,似乎被分成一半的戒指。

看見那枚戒指的瞬間,有什麽從眼前閃了過去。

似乎是白色的羽毛。

小森裕還沉浸在走神中的恍惚裏,少有地用自己真實的想法去思考一閃而過的白色碎片的真面目究竟是什麽。

丢她到陌生世界,卻不聞不問近一年,冷酷、無情,完全和人類感情扯不上任何分毫關系——

是鴿子的羽毛嗎?

她不知是期待,還是真的靠思考得出的疑問。

它來了,還是它一直在注視她,将她的苦痛當作最有趣的戲劇以此嬉笑呢?……如此做的它卻不肯放她自由,讓她回到過往的,原本屬于她的平淡無味的生活裏。

神明的恩賜,大抵如是的傲慢。

像是無意識的吟語般,她呢喃了句對鴿子的抱怨。

她脫口而出抱怨的內容是如何,事後她無論如何也沒能想起,或許就是不夠重要,沒過大腦便脫口而出的廢話。

但此時,“阿裕。”

捏着小森裕的手被突然收緊,手的主人似乎誤信手裏的沙子會在攥緊後現實更快這句俗話,用力地攥過後很快就松了力氣,虛握着她的手,指尖繃得猶如白紙的蒼白。

那手指上戒指的戒托折射出渾濁的靛色,閃耀的陽光有一瞬間如同簇簇火焰。

“不是從商業街買的,能是從哪裏買的呢?”小森裕徹底回神的大腦知道說話的人是庫洛姆,“你忘記了嗎?上周我們去看電影時遇到的新店,就在路邊。”

模糊的記憶随着她的描述逐漸清晰起來。

那部電影放映時只有她們,便顯得過分空蕩蕩,像鯊魚嘴巴的放映廳、記不清的電影劇情、放在兩人座位之間,還散發着膩人甜蜜味道的爆米花的味道、看完電影後,錯身經過的路人包上miku的挂飾——還有最重要的,那家離開電影院,在路邊白天也亮着燈牌的新開的精品飾品店,它粉色纏繞着挂燈的門牌讓小森裕想起另一個世界她見過的那些老舊飾品店。

……诶,原來她記得這麽清楚嗎?

那為什麽剛才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難道阿裕是沒休息好嗎?”

小森裕擡頭,看見了庫洛姆擔憂的目光。

“可,可能是吧……”

小森裕也茫然起來了。

她不知所措地想要回想剛才的想法,但是一片空白——白茫茫,如同鴿子羽毛的顏色,可是想象裏的羽毛很快被大腦裏莫名燃燒起來的顏色奇怪的火焰燒了幹淨。

“可能是我昨天玩游戲玩得太晚,所以搞得記憶混亂了吧。”

最後,她只能得出這個并不令她信服的結論。

對此,獄寺隼人表示出明顯的嗤笑:“天天熬夜,怪不得笨蛋越來越笨。”

小森裕瞬間将什麽回想什麽發卡都丢到了身後,她全身心投入到把笨蛋稱呼丢給獄寺中,精神活力充沛地就差撸袖子、踩桌子了:“你這種不懂什麽叫氪不勝肝的可惡歐洲人不懂不要亂說,像我們這種游戲之神是不需要睡眠的,只有普通人才要每天八小時的标準睡眠!”

“游戲之神?”指間的煙缭着白霧,獄寺隼人意味深長,“就你玩游戲的技術還是放棄吧。”

“什麽意思!我難道玩得不好嗎,我可是綠、咳咳,我可是星露谷釣魚之星呢!”

“呵呵。”

簡單的兩字。

極致的嘲諷。

小森裕……小森裕已經氣到要跳過去,大喊這次一定要讓獄寺隼人對神聖的游戲道歉,看了好一會的山本武攔在中間,好言好語地勸下了生氣的少女。

“嘛,獄寺也是擔心阿裕你的健康,不要太放在心上,他只是表達的方式有一點錯誤。”

山本武拍了拍小森裕的肩膀,寬慰道。

她扭頭哼了一聲,雖然消氣但嘴上并不想承認自己的好說話:“哪有人關心人是靠嘲諷啊!熬夜又不是我想要的!幼稚鬼!”

迎着獄寺仿佛随時要掏出炸彈的眼神,山本武笑得爽朗異常,“這點我贊同,和成熟的阿裕比起來,獄寺确實很幼稚啊。”

說完,感受到手下的少女惱怒緊繃的身體恢複到愉悅的放松,他趁機越過了朋友的交際距離,俯身在她的肩旁不經意問道:“剛才阿裕說的店員是哪個?是那個和偵探拜師的店員嗎,還是阿裕說喜歡的那位店員小姐?”

“當然是拜師的店員。”小森裕随口說,“他當時還把發卡拿過去看了看,應該也是覺得蛋糕上的草莓很可愛,送朋友的妹妹正合适。”

庫洛姆:“……”

她臉上溫柔的笑意斂了起來,眸色湧動着近乎最深沉的暗影。

“他發現了發卡上的草莓啊……”

那個店員發現了發卡的真相嗎?

那只完全由幻術構築的、猶如她第三只眼的發卡。

庫洛姆美麗柔弱的臉上浮現了比石頭還冷漠的表情,

沒錯,她騙了阿裕。

有趣的電影、商業街的飾品店、互送的發卡——全部都是假的,是她的幻術虛拟出的不存在的記憶,具體的細節則是阿裕用想象自我補全,真實的情況只是她卑劣地借由友情,編織出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她是惡人。

是陰險、不擇手段的黑手黨。

是常行詭谲虛诳的幻術師。

她不信神,不信救贖,也從不祈禱。

為了能留下膽小的友人,她可以無視道德、法律等任何困住她達到目的的存在做出任何事,被人唾罵、被人厭惡、被人恐懼,這些和親眼所見友人死亡的崩潰相比不值一提。

她早因忽略友人的痛苦而罪責難逃,末了的怨恨和幻想出的絕望幾乎将她溺斃在愧疚裏,即使下地獄,墜入眼盲心盲該淪落的地獄,也是咎由自取。

她也不在乎那些。

只要阿裕活着,為此随便的随便的怎麽都好,但是——

不該有局外人發現她的幻術。

……不過也沒關系。

只要——那就依舊沒人發現了。

庫洛姆的聲音恍若吟誦歌唱般輕盈,她輕聲問道:“那個店員是什麽樣,阿裕還記得嗎?”

“唔…”小森裕眨眼的時候又看見了奇怪顏色的火焰,那火焰……她下意識回答了庫洛姆的問題,“安室先生是金發深膚的混血兒啦。”

“安室先生?”

山本武的笑容忽然變得難以捉摸,他眯起眼,指腹摩挲着手指上的指環。

庫洛姆瞥向他,目露詢問。

她作為霧守之一,負責的地域範圍在北歐和美利堅,日本的任務和關系維護則一般都是交由雨守和常駐並盛的雲守負責處理,因此對于日本本地的勢力,除了首領和掌控情報部門的門外顧問外,就只有他們兩個最了解。

雲雀恭彌是個傲慢悶壺戰鬥狂——這是兩個霧守的共識——和他打交道,庫洛姆寧願去找山本武,忍受他所謂「爽朗」的笑容。

山本武用手比出了幾個暗語,庫洛姆眼眸一凜。

「烏鴉集團」的波本嗎——那個日本公安的卧底?

她記得大概在八年前,也就是現在的一年後,那個東京的高中生名偵探會最後聯合日本警方和美方FBI,将烏丸集團擊潰,親手擊殺琴酒的就是這個真實名字為降谷零的波本。

只要在那個世界裏,沒人不知道這件事。

她的目光遙遙與端着溫和笑容的沢田綱吉對視,棕發少年靜靜地站在光暗交際處,淺棕色的眸子裏卻是晦暗不明的深色,神情平靜無波。

在庫洛姆的目光裏,他輕緩地搖了搖頭。

不用去在意?

雖然信奉扼殺危險在搖籃裏,但更信任首領的庫洛姆還是撤回了剛才構築的,準備今晚丢到米花的幻術。獄寺隼人冷瞥了她一眼,掐滅了手裏燒到末尾的香煙,山本武笑眯眯地垂眸俯視天臺下的風景,似乎沒有察覺到同伴間的暗流湧動。

笨蛋阿裕是唯一狀況外的人,她盯着獄寺手裏的煙,然後低頭從外套的口袋掏啊,掏啊,掏出了一把糖。

“給你。”她走過去伸手把手裏的水果糖遞給獄寺隼人,五彩缤紛的糖衣折射出了絢麗光芒,“綠色的是哈密瓜味,藍色的是鹽檸檬,粉色的是荔枝,這個牌子最好吃的三個味道——反正肯定比你的尼古丁好聞。”

看着他收下了糖,小森裕一點也不小聲地嘀嘀咕咕:“雖然你對偉大的游戲之神不敬,但真是沒辦法,誰讓我是最善良的阿裕呢。看在你剛才也是關心我的份上,勉強原諒你了。”

“……啧。”

獄寺隼人撥了撥手心裏紅色的荔枝糖,聽着曾聽過的,幾乎分毫不差的話,心情複雜地咂了下舌。

不只是口味,連話也喜歡重複……笨蛋這種生物果然是不變的靜态生物。

在給完糖後,阿裕臨時有事,被庫洛姆拉着離開了天臺。

剩下的三人裏,山本武側頭看向從拿到糖後就沉默起來的獄寺隼人。

“獄寺現在的表情真是很難得見到啊,是覺得不好意思嗎?”他爽朗地出聲笑道。

山本武的聲音打破了獄寺隼人的沉默,他惱羞成怒:“你這家夥是想找——切磋嗎?”

“嘛,今天不行,今天和笹川約好做拳擊部首席的陪練呢。”山本武揚揚眉毛,笑容不變,“不過明天可以。”

“他們走了?”獄寺隼人臉上的怒色一頓,很快冷靜下來地反問道。

山本武嗯了一聲,“斯誇羅和路斯利亞昨晚就離開了——”他忽然偏頭,神情是陽光爽朗的笑容,卻無端怪異,“路斯利亞說,貝爾可能要在病床上呆一個月。”

“活該。”獄寺隼人露出了冷笑。

“瓦利安也是我們的同伴哦?”

“這句話只适用于你和傲鲛。”他的冷笑裏冷漠居多,“我和貝爾菲戈爾可沒有這麽好的關系,如果十代目允許,那個神經病王子就躺病床躺到——”

“獄寺。”

獄寺隼人的話戛然而止,他恭敬地對溫和的少年低首:“很對不起,十代目,是我失言。”

“嘛嘛~不要這麽認真啦,阿綱,路斯利亞也很感謝獄寺能讓瓦利安裏安靜一個月呢。”山本武笑道,“而且大家回來後難得有這麽淋漓暢快的戰鬥了,不小心過頭了點也是在所難免啊。”

“比如說雲雀學長和骸?”沢田綱吉溫和笑問。

回想到兩人不能用過分就概括的「切磋」,山本武的笑容僵硬了些許:“……或許是呢。”

沢田綱吉無奈地嘆氣,他的雲守和霧守間的相處是他十年前後始終苦惱的問題:“放心,骸最近忙着教導弗蘭,短時間裏他們不會再見面了。”

注視着手上的戒指,他沉默了一會——他曾經帶了它十年,背負了太多太多無法數清的沉重命運。而現在,他又一次帶上了它。

“……瑪蒙那邊已經同意幫忙召集彩虹之子。”閉了閉眼,他的思緒從十年記憶回到此刻。

“可樂尼洛、史卡魯和艾莉亞小姐都會在下個月抵達日本,威爾第還沒有回消息,不過人确定在北歐。”獄寺說。

“唔……如果真按切爾貝羅所說,只差白蘭和他的瑪雷指環還沒有下落。”

“但快了。”

“白蘭不必刻意去找,順其自然就好。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阿裕對我們能少些戒心。”有人嘆息了聲,“只有庫洛姆,籌碼還不足以讓她放棄回到自己的故鄉。”

“……她的故鄉啊。”

少年看着陰雲籠罩的天空,挂着笑容的臉神色晦暗。

“以後,還是不要讓阿裕再去米花了吧?”

“……啊。”

“就這麽做吧。”

沒有人有異議。

作者有話要說:

*阿裕對發卡的記憶全部都是假的,沒有互送發卡也沒有電影,真相是96直接給了她發卡。而阿裕為什麽會從幻術中掙脫……嘛,你們猜猜看?

*柯南十年後劇情是我希望的理想局面,Gin我總覺得是被透子或者秀一擊中,所以我就這麽寫了。

*十年後貝爾和獄寺也沒有差到是敵人的地步,只是emmmm瓦利安嘛,不能用正常人的關系代入,可以理解是獄寺和他出過任務,但貝爾見血就興奮亂搞的操作搞得獄寺每次都很暴躁……屬于是公報私仇了,同和貝爾出過任務的瓦利安其他人相當感謝讓貝爾能安靜一個月的獄寺。

*69和18的‘切磋’,嗯,因為瓦利安沒有雲守,瑪蒙又有96和弗蘭就夠了,所以兩人一拍即合,以演戲為名真打了起來,局面非常混亂,還卷入了其他人,以至于阿綱不得不下場終止。

*不讓阿裕再去米花……嗯,你們猜,並盛這邊知不知道米花裏的人也是阿裕喜歡的角色呢?

最近三章是最後的日常了哦。

沒意外的話,最晚到周末應該還有兩章。感謝在2021-12-31 23:41:01~2022-01-04 10:27: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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