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若蛟龍會奪魁,你有沒有想過,向帝君請什麽賞?”
“兒子還沒想。”
“無論賞什麽,都不會是神農鼎淬出來的劍。”
宗子珩凝神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想着臨行前與母親的一番對話,不禁發怔。
“大哥,地瓜烤好了,好香啊。”
宗子珩回過神來:“就來。”他匆匆洗了手,收斂起情緒。
離開無極宮這些天,宗子枭快要玩兒瘋了,他長這麽大第一次出宮,見什麽都新鮮,住膩了客棧,非要在野外露宿。正好這古陀山有鬼祟作亂,宗子珩打算入了夜就去處理,便就近安頓了下來。
“大殿下,您嘗嘗。”烤得皮焦裏嫩的地瓜被遞到了宗子珩跟前。
此次出行,寧華帝君給他們派了兩名高階修士做護衛,是一對兄弟,分別叫黃弘和黃武。
宗子珩道:“拿些酒來。”
黃武将酒壺送了過來,宗子珩倒上三杯酒,讓給倆人:“一路上辛苦二位了。”
倆人受寵若驚:“大殿下,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
“出了宮,不必太過拘泥禮數。”宗子珩朗笑道,“這逍遙釀可是好酒,初入喉是淡雅甘醇,但餘韻無窮,所謂逍遙似神仙。我一人獨酌豈不無趣,來吧。”
倆人這才接過酒杯,對飲起來。
宗子枭眼巴巴地盯着那酒:“大哥,我能不能……”
“不能。”
“給我嘗一口嘛,我從來都沒喝過酒。”
“你才幾歲,誰敢給你喝酒。”
黃宏黃武兄弟跟着笑了起來。
“出了宮,不必拘泥禮數,這是你剛剛說的。”宗子枭攀着宗子珩的肩膀,“大哥,給我試試,真有那麽好喝嗎?”
宗子珩睨了他一眼,勾唇一笑:“好吧,就給你嘗一點點。”他拿拇指沾了點酒,抹到了宗子枭嘴唇上。
宗子枭好奇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小臉驟變:“呸,呸,好辣。”
三人哈哈大笑起來。
宗子枭怒道:“難喝死了!”
“這是你自己要嘗的,可怪不得別人。”宗子珩笑着把他抱坐到自己腿上,“來,喝點水。”
宗子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水,終于老實了。
吃完飯,天光漸暗,兄弟倆靠在一起欣賞日落。
“大哥,那邪祟在哪裏,什麽時候出來。”
“那就要問它了,我們只能等。”宗子珩用手指輕輕彈了彈放在一旁的引靈符,只要鬼祟出現在方圓一裏內,這符就會燒起來。
“為何世上有這麽多鬼祟,除也除不盡。”
“只要有人,就會有鬼。”宗子珩道,“你是不是又沒好好聽課,怎麽還問這種問題?”
“我這是在感慨。”
“來,我考考你,這魂與魄有何區別?民間除祟和陰間收魂,又有什麽不同?”
“魂有天魂、地魂、人魂,魄分喜、怒、哀、懼、愛、惡、欲,此為三魂七魄。”宗子枭輕哼一聲,“我記着呢。”
“好,繼續說。”
“天魂地魂原本就是天地之精氣,人死之後,天魂歸天,地魂歸地,只有人魂帶着人的因果業力,陰差冥将收的便是這人魂,而七魄則會在頭七逐漸散去。”
“若人魂沒收走,或七魄沒散去,當如何呢?”
“那就變成了邪祟呗。”宗子枭對答如流,“魂與魄變成的鬼又不一樣。魂無形體,只能上別人的身,魄因執念太深不肯散去,便會起屍。”
“不錯。”宗子珩點點頭,“若是魂作亂,百姓一般會祭拜當地城隍,請陰差冥将來收,若是魄作怪,就需要我們出馬了。不過,除祟時什麽情況都可能遇到,無論是魂還是魄,永遠不能掉以輕心。”
“嗯。”宗子枭靠在大哥懷裏,有點犯困,“那城隍是什麽樣的?冥府裏,真的有那麽多陰差冥将嗎?大哥,你去過冥府嗎?”
“城隍啊,不是一個人,是一個官職,每個地方都有當地的城隍。冥府嘛,其實大哥去過,大哥曾經去過羅酆山,冥府就在羅酆山,但那裏有一道結界,分隔了陰陽兩界,咱們活人是看不到的。”
“那有一天我們死了,是不是可以在冥界重逢?”
宗子珩失笑:“提什麽死不死的,太不吉利了。”
“因為,人死了,活人就見不到他了,可是我不想見不到大哥,無論是人間還是冥界,我都想和大哥永遠在一起。”
宗子珩心中一暖,貼着宗子枭的臉蹭了蹭:“大哥也想和小九永遠在一起,可是,人死了呀,投胎轉世之前,要喝孟婆湯,喝了那孟婆湯,下一世就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人活着的時候,我們要加倍珍惜,死後就順應天命吧。”
“那我不喝,死都不喝。”宗子枭想到自己要喝的時候已經死了,改口道,“我死活都不喝,我不要忘了大哥,大哥也不要喝,不要忘了我,轉世投胎了,我就去找你,我們還做兄弟。”
宗子珩被這童言無忌逗笑了。
“我說的是真的,你答應我啊大哥,我們都不喝孟婆湯。”宗子枭非常認真地在為這件事焦慮,一定要得到一個承諾。
宗子珩無限溫情地說:“好,我答應你,我們都不喝,下輩子你還來煩死我。”
“哼,說不定下輩子是我做你大哥,不,做你爹。”
“反了你了。”宗子珩抱着宗子枭咯吱起來,引來一陣又哭又笑地求饒。
——
半夜時分,宗子枭已經趴在大哥身上睡着了,突然就被搖醒了。
“小九,你看。”宗子珩悄聲說。
宗子枭眼底收進一絲火光,是那引靈符!他猛地跳了起來,緊張又興奮地左顧右盼,“在哪裏,在哪裏?”
“沉下心來。”
宗子枭深吸一口氣,将靈力擴散,向四面八方探索鬼祟的怨念,但他修為尚淺,且從沒有實戰過,凝神感知了半天,也沒找到。
“跟我走。”宗子珩抽出劍,朝西南面飛掠而去。
宗子枭跟在大哥身後,黃宏黃武則在最後護佑。
古陀山這鬼已經侵擾當地一年之久,專門挖人肚腸,受害的至少有六七人了。但此地地處純陽教和五蘊門勢力交界處,兩派素有不合,誰都不願意管這裏的事,這才導致這鬼祟被越養越厲害。
大名宗氏雖然稱帝,但九州幅員遼闊,各地始終是由當地的仙門世家守護,百姓奉稅以求仙門庇護,各仙門又要向宗氏納貢,而那些偏僻的、窮困的、或夾在不同勢力之間的地方的百姓,往往因為奉稅不夠而被忽視,受盡妖魔鬼怪的禍害。
宗子珩每次外出游歷,都會為百姓除害,像他這樣的修士不在少數,天大地大,如此仗劍天涯、逍遙自在,才是他心中最向往的生活。
他們很快就追上了那邪祟。
宗子珩道:“黃宏、黃武,你們來掠陣,別讓他跑了。”此次除了要收這東西,他也想讓宗子枭歷練一番。
“是。”
那邪祟果然是起屍的,他的腹部被掏了一個幾乎是對穿的大洞,極為駭人,屍身已經爛了一半,在盛夏的夜裏散發出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那行屍意識到威脅接近,發狂地撲向宗子枭。
宗子枭第一次面對真正的鬼,就這樣形容可怖、腐臭熏天,吓得他臉色刷白,他握着劍,一時竟愣在當場。
宗子珩擋在宗子枭身前,一腳将行屍踹開,舉劍就刺,那行屍的速度比倆人想象得都快,反身閃避後,又撲向宗子枭,他顯然是知道在場誰的靈力最弱。
“小九,拿符來!”
宗子珩手挽劍花,将那行屍接連逼退,卻不急着制服他。
宗子枭終于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剛才竟吓傻了,一時羞憤,從懷裏掏出一張符,上面用朱砂寫着伏魔決,他轉到那行屍後方,将符打了出去。
那行屍感受到背後的靈壓,快速閃避,他發出凄厲地嗥叫,那爛得只剩下兩個黑黢黢的洞的眼睛,兇狠地“看着”宗子枭。
宗子枭咬了咬牙,揮劍擊了過去。
行屍伸出十指利爪,抓向宗子枭。
一道白影飛過,抱起宗子枭躲過行屍的攻擊:“小九,不要怕,有大哥在,再試一次。”
宗子珩在前方與行屍纏鬥,宗子枭再掏出一張符,故技重施,想要偷襲行屍的後背。
那行屍也早有準備,一察覺到靈壓,就飛身閃躲。
這一次宗子枭卻沒有退,他目露兇光,小小的身體原地彈射而起,趁着行屍被宗子珩和符箓前後夾擊,閃躲不利時,欺近後方,一劍狠狠揮出。
一顆腦袋飛上了半空。
宗子珩呆了呆。
第一次除祟,他不想給宗子枭留下太可怕的印象,所以以降服為主,卻沒想到宗子枭天生帶股狠勁兒,抓到機會直接砍頭。
頭顱落地,行屍也應聲倒在了地上。
宗子枭持劍而立,小胸脯劇烈起伏,臉上汗出如漿,顯然是心有餘悸。
宗子珩走了過來:“小九,你沒事吧?”
宗子枭搖搖頭:“大哥,我不怕。”
宗子珩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怕也沒關系,大哥第一次面對邪祟,也怕得要命。”
“真的嗎?”
“真的。”
宗子枭笑了一下:“但我真的不怕,至多有點緊張,有大哥在,我知道什麽東西都傷不到我。”
宗子珩也笑了:“你表現得很好,親手了結這邪祟,父君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
“大殿下。”黃武正在檢查行屍,“有些古怪。”
倆人走了過去。
黃武皺眉看着那行屍,又看了看自己的兄弟,詢問道:“你覺得呢,像不像?”
“像。”
“怎麽了?”宗子珩不解道。
黃武道:“回大殿下,這人的傷,看着像是個被挖了金丹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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