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山神三人言而成虎
欣賞過後,白棠催促山神品嘗蛋糕。
祂猶豫再三，怎麽也舍不得下手。最後氣得白棠直接從儲物戒取出寶劍,手起劍落，分出來一份蛋糕遞過去：“嘗嘗看。”
她在蛋糕裏還藏了驚喜。
山神歪着頭打量着蛋糕體的夾心爆漿，拿着小勺蘸了一扣扣，滿臉心疼不舍地用舌頭舔了一下，是熟悉的味道：“這是聖果的味道。”
白棠笑着點了點頭，她在蛋糕中間抹上适量的沙棘果醬,這是來自天蓮雪山純天然果實的味道。
但驚喜不止于此……
“這是什麽？”
山神疑惑地用手指了指柔軟香糯的蛋糕中藏着的烏黑色碎粒。
白棠示意祂嘗嘗看，山神一臉茫然地塞了一口，濃郁的蛋香滿溢于口中,柔軟又濕滑，入口即化。
碎粒軟糯黏膩，每一口都飽滿且爆漿,甘甜絲絲入喉，與清酸的聖果果醬相得益彰，相輔相成。
她從未吃過這種味道的食物。
“這個啊，是你心心念念的糖漬蜜餞。”
白棠一臉期待地看着祂,“好吃嗎？”
她記得雪兒一直念叨着的糖漬蜜餞,便想着将之一起融到蛋糕中去。
可去鎮上買是來不及了,只能自己動手去做。
糖漬蜜餞對于普通人來說,做起來十分費時。
可在仙俠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白棠找來阿铎控制火量,方便熬制糖水,又用靈力凝聚出來F.F花,這花雖然叫花，但其實是由大量浮游生物結合轉生而成，極度渴水。
有了F.F花的幫忙,短短一個時辰，梅子中本身含有的水分以及罐中糖漿的水分就全被F.F吸光了。
失去水分的梅子縮成表面凹凸不平的蜜餞，白棠挖籽後将果肉切成碎末，加到蛋糕體之中。
山神躲在陰影之中，神情難以看清，只能聽到祂聲音顫抖地說道：“很好吃，謝謝你。”
“你喜歡就好。”
白棠笑着搖了搖頭，看着眼前的蛋糕，心中忍不住有些犯嘀咕。
以往這個時候，系統都會出來為她新做的甜品進行評級，可今日它卻一直安靜如雞。
就算這個蛋糕等級不高，它也不能一聲不吭吧。
“系統？”
她在心裏呼叫系統好幾次，可消息就像沉入湖中的石頭一樣，完全沒有回複。
上一次和它有過溝通，似乎還是在破陣之前……
“可以讓我把這個小糖人留下嗎？”
山神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祂不知何時将蛋糕上的翻糖小人寶貝似的護在懷裏，雙眼濕漉漉的，有些祈求地望着她，一瞬間像是又變回了那個可愛的雪兒。
“可以，”白棠和她對視一瞬，感到有些恍惚，沒忍住問道：“你到底是雪兒還是山神？”
她回憶與雪兒相處的那些時光，想起她看向自己時孺慕又依賴的眼神，想起她提起自己爹娘時受傷的神情，也記起她同自己講述石壁上畫作時的場景……
白棠終于明白，為什麽雪兒自爆自己是山神時，她會感覺到一種詭異的違和感。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聽到她的問題，山神微微一怔，低頭看着手裏的翻糖，“我有屬于這副身體的記憶，你可以把我當做雪兒，也可以把我看做山神。”
“原來是這樣！”白棠一臉恍然大悟，這樣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後悔把蛋糕給我吃了嗎？”山神滿臉不在乎地笑着說道，手指卻攥緊了翻糖娃娃。
“不會呀，”她搖了搖頭，“這個蛋糕就是給你做的，不論你是誰。”
人總是複雜的，白棠分辨不出面前的人的真實身份，但她在乎那個跟在她身後撒嬌、保護她的姑娘，也珍視那段曾經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
這個蛋糕，是屬于她和祂的全部回憶，既是禮物，也是道別。
山神不再說話，祂沉默地将蛋糕一口口送到嘴中，囫囵吞棗似的将蛋糕全部吃下肚中。
吃完後，祂吸了吸鼻子，低聲說道：“謝謝。”
“你怎麽了，不會又哭鼻子了吧？”白棠聽着祂濃重的鼻音，忍不住拿起燈籠草往祂身邊湊。
“沒有，只是天氣太冷了。”山神随手設了一道結界，白棠靈力不及她，只得罷休。
“結界破除後，對你會有什麽影響?”
“……”
“你會消失嗎？”
“……”
“失去了雪兒這副身體，該怎麽才能聯系到你，靠陣法嗎？”
“……”
白棠問了許多話，那頭一直沉默不語。
本來精神到兩眼放光的她突然像是感覺到了遲來的疲憊感，沒忍住打了好幾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最後頭一歪，居然就這麽靠着石壁睡着了。
結界這邊的山神手指輕輕一捏，剛剛從白棠那邊吸收的陣法詛咒也随之煙消雲散。
祂明明知道，白棠之所以會做這些，全是因為破解陣法時受到了詛咒。但是就如陷入絕望之人向往希望、久居黑暗之中渴望陽光那樣，祂總是忍不住靠近她，就像當初自己依賴天冬姐姐一樣。
白棠再次睜開眼時，山洞完全變了一個樣。
蛋糕、雪兒、陣法遺留的痕跡……
什麽都沒有。
借着石壁上挂着的焰火，她才發現自己的身上正穿着一套做工極為精細，質感如綢緞般絲滑的暗紅色華服。
這是……
白棠皺了皺眉，看來她又進入了夢境之中。
“你醒了？”洞外的人感知到了她的動靜，氣定神閑地走了進來。
來人一身绛紫色八卦仙衣，頭戴平天觀，腳踏朱紅履，只有面孔被一團黑氣遮擋，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白棠愣了一秒，感覺這身裝束格外眼熟。
“我……我沒有死？”她小聲嘟囔，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與迷茫。
既是夢境，白棠只是以第一人稱視角進行旁觀，無法做出任何選擇與幹預。
雖然看不清天師的面孔，不過光從聲音來判斷，約摸是個中年男子的樣子。
“擁有無邊力量的山神大人怎麽會死呢？”天師大笑。
不是的……
她拼命搖頭，山神沒有借屍還魂，她不是山神，她還是小雪！
旁觀的白棠呼吸一滞。
她已經是第三次經歷夢境了。
但有關山神的事永遠都是從天師口中得知，除了天師以外，從來沒有人見過山神的真面目。
“或許根本沒有山神的存在。”
她想起雪兒當時對自己說的話，也許那并不只是随口一說。
“她”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有些瑟縮地往後挪了挪。
“從我傳出山神的故事起，從第一個居民相信開始，從你被衆人作為祭祀聖女獻祭的時候，山神就存在了。”
三人言而成虎，說的人多了，人們便把謠言當成了事實。
“我不是，我是小雪，我是小雪！我不是山神！”
小雪無助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她只想回去，回到天冬姐姐的庇護當中。
“你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他們還會重新抓你祭祀，”天師看她縮成一團，一副不争氣的樣子，臉上閃出一絲輕蔑，但很快就收起了情緒，繼續慢條斯理地引導她：“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麽被祭祀嗎？”
白棠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眼前這個天師信口胡謅出來一個并不存在的山神，騙取山下居民的信任，祭祀一位人類作為祭品，用來平息山神的怒火，以此換來村莊的片刻安寧。
那如果雪崩真的沒有到來，村民是會覺得山神不存在，還是會将此歸功于祭祀的聖女呢？
答案不言而喻。
這一次天師對小雪有所圖，她的性命被保了下來。
那麽往後的那些被當做祭品的聖女們，她們會有這麽幸運嗎？
小雪動搖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天冬姐姐。
村莊閉塞，村民固守自封。比起走出大山，他們寧願将身邊的親朋好友拿來獻祭。
若是姐姐被當做祭品燒死，她該怎麽辦？
“人類就是這般自私殘忍，你已經體會過了，”天師聲音柔和，一字一句卻都是蠱惑，“你的親生爹娘遺棄你，村民們孤立你、欺壓你，對你視而不見，還将你推出來獻祭……”
“你真的不恨嗎？”
“你也看到他們對山神的畏懼，看到他們膽怯又軟弱的樣子，你難道不想淩駕于人類之上，将一切痛苦都報複回去嗎？”
小雪沉默了。
天師看出來她的想法，有些不屑地笑了一下：“你現在還是人類肉身，是我使了一些小法術，将你從火海中撈出來。成為山神，你将擁有無上的能力，但同時你也會失去許多，比如說，自由。”
山神既一山之神，永遠無法逃離這座大山。
“我願意。”
小雪短暫的一生，從未為自己做出過選擇，那麽至少在成為山神這件事上，她是自願的。
或者說，說服自己，就裝作這一切都是自己自願的。
“成為山神，人類之于你，不過一群蝼蟻，随便你怎麽處置。”
天師一臉篤定地安撫她。
于是她任由天師放血布陣，也眼睜睜看着他拿出稻草傀儡，将自己生辰八字的符紙融進娃娃的身體之中。
“保護好這個陣法，一旦陣法被破解，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幾日後，突如其來的雪崩傾覆了整個村莊，頃刻間一切化為烏有，全村上下只有一個幸運的孩子僥幸逃過一劫。
幾年間，無數攀登天蓮雪山的人至此失蹤，再無消息，天蓮雪山成了一座被人們恐懼、據說被詛咒籠罩着的孤山。
“恭喜您觸發【？？？的記憶碎片三】，碎片已收集完畢，您已合成事件成就【山神的記憶】，靈力獎勵将稍後送達，請您及時查收！”
原來跟自己朝夕相處的人，既是雪兒，也是山神……
耳邊傳來系統一板一眼的通知，白棠了然地睜開眼，腦海裏卻突然閃過了一絲不合時宜的念頭：
這幾次的任務獎勵系統都說讓她查收，可是在哪兒查收？她那麽大的任務獎勵都去哪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