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汀汀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書, 下意識問：“有什麽錯誤？”

林瑄年當即接過她手裏的書，快速地翻了一遍，然後指出五個錯別字, 六個标點符號，還有一處常識性錯誤。“……還有這裏, 作者說曹雪芹沒有完成《紅樓夢》就去世了, 但其實……”

汀汀：“……”實不相瞞, 她連《紅樓夢》都沒看過, 自然不會知道曹雪芹寫沒寫完的問題。雖然這本書編寫得确實粗糙了一些, 但畢竟是景明哥哥給她的，她還是想拿回去仔細讀。

“這個筆記是你寫的？”林瑄年皺眉問。

汀汀搖頭。

“那你最好不要看筆記，會誤導你。”林瑄年合上書想了想，“這樣吧, 你等下, 我去拿一本書。”

他說着就跑了, 汀汀在後面叫他, 他也沒回頭, 徑自開門進了自己家。

汀汀：“……”

講真, 她并沒有很在意書的內容啦。

小孩子看書, 大多數時候就是看個熱鬧，很多話當下壓根理解不了。沒幾個小孩像林瑄年這樣較真。

很快, 林瑄年拿着一本書跑了出來，塞進她手裏，“你想了解古代文化，可以看這本。”

汀汀看了眼那本書, 書名和徐景明給她送的那本差不多, 但裝訂顯然不一樣, 徐景明那本有很多插圖，印刷字體也很漂亮，而林瑄年給她這本看起來就很普通，封面也很簡單，一看就很枯燥。

“不用了，其實……”

汀汀正要推辭，卻見林瑄年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忘了，你是不是看不懂？”

本來想把書推回去的汀汀，立刻收回手，把兩本書都抱到身前，“謝謝你，我這就回去看看。”

她說着又重新按了電梯，換了個話題，“你每天都自己在家嗎？”

“也不是一致在家，隔天要去學德語和游泳。”林瑄年道。

林爸爸本來給他報了書法和古琴，但是書法和古琴對他來說太簡單了，仿佛吃飯一樣本能就會，自己在網上看了眼課程，就可以寫出一手漂亮的字，彈出讓人驚嘆的曲調。接着林爸爸又讓他學騎馬和繪畫，他也只用了一年左右，就掌握了所有技法。

爸爸媽媽只好讓他自己選想學的東西，他自己選了德語和游泳，這兩樣技能在他看來是真的有難度。但比起其他小朋友，他的進步仍然快得驚人。

“德語……”對于汀汀這樣普通的一年級小孩來說，英語都不是必修課程，老師只會教一些簡單的單詞，更別說德語了，汀汀長這麽大怕是沒聽過幾次德國人說話。

電梯到了，二人進入電梯。汀汀沉默了片刻，又問：“你在哪裏學游泳啊？這附近有游泳池嗎？”比起德語，她還是對游泳更感興趣，應該沒有那麽難學。

“要坐兩站地鐵。”林瑄年道：“那裏有個室內游泳池。”

“我也想學。”汀汀道：“回去我問問我哥，看他們答不答應。”哥哥們應該會答應的，如果價格不貴的話。

誰料林瑄年卻擡高了聲調，有些緊張地說：“你不要學。”

“為什麽？”汀汀疑惑地看向他，“難道那個游泳館的教練教的不好？”

林瑄年默了默，夢裏的場景在腦中掠過，女孩掉入深潭，幾乎沒來得及掙紮就沉了下去，留下一圈小小的漣漪。

他本能地覺得汀汀入水會有危險，不想讓她學游泳。

如果說是教練不好，汀汀還可以選擇去其他地方學。他于是說：“現在天太冷了不适合學，等夏天再說。”

先拖幾個月再說。說不定到時候汀汀就不想學了。

“你說得有道理。”汀汀點頭，“現在學游泳确實太冷了。”

汀汀自己拿了101的鑰匙，剛一推開門就聽到廚房裏傳來兩個陌生的聲音。

“沒蒜了，你去買。”

“你去買，我來切菜。”

“你去，那個賣菜的老板和你比較熟，或許能便宜點兒。”

汀汀顧不上換鞋，直接跑到了廚房門口，只見竈臺前站着兩個胖老頭。

兩個竈神緩緩回過頭來，今天家裏沒人，他倆做飯的時候就忘了隐去身形，也沒關廚房門，誰知他們剛才讨論的太投入，竟沒聽到開門的聲音。

汀汀歪了歪頭，一臉疑惑，“爺爺好，你們是來做客的嗎？我二哥三哥呢？”

101的竈神迅速反應過來，笑眯眯道：“你就是汀汀吧，我們是你哥哥的朋友，今天過來做客，正好你二哥臨時有事出去一趟，我們就幫着他做頓晚飯。”

“二哥出去了，”汀汀皺眉，“那三哥呢？”

“可能在對門吧。”102的竈神道，他們一般見不到閻王大人。

“爺爺你們先坐下，喝點茶。”汀汀說着就去燒水倒茶，怎麽能讓客人做飯呢。

“不用不用，我們做完飯就走。”102的竈神惶恐道，他們何德何能讓汀汀幫他們倒茶。

“那怎麽行。我這就去隔壁叫三哥過來，”汀汀燒上水，就不由分說跑到102叫宋冥。

家裏有客人來，宋冥居然還在房間裏玩手機。汀汀簡直服了自己這位社恐哥哥，“三哥，那邊兩個爺爺是誰呀，我不認識，你去招待一下嘛。”

宋冥皺眉，很快猜到是怎麽回事，“我也不認識，是你二哥的朋友。”

“那二哥怎麽能讓客人在家做飯，他自己出去呢。”汀汀有些着急，“二哥什麽時候回來？”

“我給他發消息，他很快就回來。”宋冥唇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讓宋徊偷懶，早晚有一天會露餡兒。

汀汀想了想，“那你讓二哥回來的時候帶點兒吃的，不能讓客人做飯。”

宋冥“嗯”了一聲，給宋徊發完消息就和汀汀倒了對門。

兩個竈神依舊手足無措地站在廚房裏，見汀汀和閻王大人一起過來了，他們并沒有輕松多少，反而吓得腿肚子都在發抖。

“你們坐吧。”宋冥淡淡道：“我二哥馬上就回來了。”

“對啊對啊，你們看會兒電視，一會兒我二哥帶晚飯回來。”汀汀道。

101的竈神轉了轉眼珠，覺得自己還有将功補過的機會，“沒事兒，汀汀可能不認識我們，其實我和你們二哥是好朋友，以前他去我們家也經常幫我們幹活，所以我們來這兒順便做頓飯也沒什麽。”

如果做飯的是兩個跟二哥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汀汀可能還不覺得什麽，正是因為面前的是兩個爺爺，她才覺得有點不妥。現在聽了爺爺的解釋，她這才松了口氣，還好二哥沒她想的那麽不懂禮節。

宋冥瞥了眼兩個竈神，“我怎麽沒聽說過二哥還有您二位這樣的忘年好友？”

兩位竈神愣了下，閻王大人難道不是該幫着解圍嗎？怎麽還反過來拆臺？

“這倒不奇怪，二哥的長輩緣向來很好。”汀汀道，院子裏的爺爺奶奶大爺JSG大媽都很喜歡二哥。

“對對對，宋徊的性格特別招人喜歡。”101的竈神趕緊道。

幸好竈神大人要上晚自習，否則他們不但把月老和閻王交代的事情辦砸了，還被自家大人抓了個現行，撤職是小，打入輪回是大。

幸好宋徊很快回來了，他面上看不出任何異常，只是随口跟汀汀解釋了一句，“這兩個爺爺做飯可好吃了，剛我臨時要出門一趟，他們就非要露一手，給汀汀坐好吃的。”

雖然這麽說，他還是按照汀汀的意思在樓下川菜館點了幾個菜帶回來。

汀汀笑起來，“那以後有機會爺爺在給我和哥哥們做好吃的呀。”

五人吃完飯，兩個竈神忙不疊找了個借口告辭了。他們今天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差點就捅了大簍子，最後卻和閻王、月老同桌吃了頓飯。如果不是怕自家大人，他們恨不得立刻就把這個經歷發到竈王群裏炫耀一番。

“汀汀今天在小夥伴家裏玩得開心嗎？”兩位竈神歸位後，宋徊一邊收拾桌上的外賣盒一邊問汀汀。

“挺開心的，景明哥哥還給我送了本書。”汀汀一邊說，一邊跑去把徐景明送給她的書拿出來給兩個哥哥看。

“景明哥哥是誰？”宋冥對那本書沒興趣，精準地抓住重點。

“是徐悄悄的哥哥。”汀汀說起自己的小男神，眼睛都亮了，“景明哥哥學習特別好，還會彈鋼琴。長得也好看！”

宋徊本來沒太在意，聽到這兒也看過來，他眯起眼睛，“比二哥還好看？”

汀汀：“……”二哥也太自戀了。不過二哥的确更好看，但徐景明是小孩，本來就沒有可比性，說不定等他長大了就會和二哥一樣好看。

“下回讓他到家裏來玩兒。”宋冥不動聲色。

汀汀點頭，“我正要和你們說，明天悄悄和景明哥哥過來玩，中午二哥能不能多做兩個菜。對了，景明哥哥不吃辣。”

雖然她沒在徐悄悄家吃飯，但她想留徐景明和徐悄悄在家裏吃中午飯，這樣可以多玩兒一會兒。

連人家不吃辣都知道，宋冥忍不住皺了皺眉。

宋徊點頭，“當然可以，汀汀說做什麽菜，明天上午我好去超市買食材。”

汀汀于是點了幾個二哥的拿手菜，二哥的廚藝進步飛快，會做的菜越來越複雜，昨天竟然還自己做了牛肉丸，照這個速度，過兩天就可以趕上四哥的水平了。

晚上，汀汀在房間裏看書，宋徊進屋給她送水果。

“晚上就別學習了，休息一會兒早點睡。”一年級的小孩像汀汀這麽老老實實坐着看書的實屬罕見，宋徊不想讓她太累。

“嗯，我看完這一節。”汀汀接過蘋果啃了一口，“對了二哥，你讀過《紅樓夢》嗎？”

宋徊點頭，“讀過啊，怎麽了？”《紅樓夢》剛流傳開的時候，他就讀了，不但他讀，整個姻緣司都要讀，并且反思怎樣才能不讓故事中的悲劇發生，給大家都安排上圓滿的姻緣。後來聽說後面幾十回丢了，又有不少人續寫，他們是拿來當案例分析的，也不太關心結局，就沒有再讀。

“我也想讀。”汀汀道；“二哥可以幫我在網上買一本嗎？”

“可以啊，”宋徊答應完又有些好奇，“怎麽突然想着要讀《紅樓夢》？我覺得這本書不太适合小朋友讀。”

汀汀指了指桌上的書，“這本書講到了《紅樓夢》，我就想看看，而且林瑄年好像都讀過了。”

宋徊看了眼汀汀在讀的書，“這本書哪兒來的？以前好像沒在你書架上見着過？”

“林瑄年送我的。”汀汀道：“這本書裏提到了好多歷史故事和文學名著，我都沒有讀過，所以也看不太懂這本書。”面對哥哥，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看不懂。

“看不懂就別看了，”宋徊道：“等以後長大了再看。乖，吃完蘋果就睡覺，還在假期呢，沒必要這麽用功。”

他交代完就出去了，在網上給汀汀買了一套注音版的四大名著。

汀汀若有所思地啃着蘋果，她本來也不是這麽用功的，考年級第一并不用花太多時間，即便是為了追趕上徐景明的腳步，也沒有因為自己知道的少而感到焦慮，但是遇到林瑄年後，她的好勝心被激發起來，同樣的年級，他懂那麽多。自己不是小天才，那就只能靠勤奮來追趕了。

大概是晚上看了太多字的緣故，汀汀做夢都夢見自己在讀書，她一邊讀一邊抱怨，“為什麽會有這麽多東西要讀，我不想讀了。”

“那就別讀了，我們出去玩兒吧。”一個黑衣服的小男孩說道，他手裏拿着小彈弓，恨不得立刻跑出去撒歡兒。

“不行啊，父親說只有看完所有天書，我才是他女兒。你自己去玩兒吧。”汀汀嘆氣，低頭繼續看書。

小男孩哼了一聲，“你爸爸好壞。”他說完就跑了出去。

汀汀一個人坐在書房裏，突然鼻頭一酸，哭了起來。

汀汀醒來的時候發現臉上真的有淚水，她用手背抹了兩下，不由自主地回想夢裏的情節。每一個畫面每一句對話都十分清晰。

尤其那句“父親說只有看完所有天書，我才是他女兒……”

汀汀下意識反複琢磨這句話，最後發現這句話先後順序都錯了，他既然已經是她父親了，那她讀不讀書又有什麽關系呢？

果然是做夢，各種不合理。

剛在心裏吐槽完，她正想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卻突然頓住，夢裏那個穿黑衣服的小男孩，不就是林瑄年麽？

穿古裝還挺好看的，汀汀閉上眼睛，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夢是反的，現實中林瑄年是個酷愛讀書的小天才，夢裏就只知道玩兒。

汀汀沒覺得這個夢有什麽特別的，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就把它忘到了腦後。今天徐悄悄和徐景明要來，她得趕緊去買點零食和飲料。

其實昨天已經買了不少零食，但是四哥昨晚學習學餓了，沒忍住就把家裏的零食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