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恨我愛你（2）

在盛海生的記憶中，他很少見到唐一菲會當着他的面掉眼淚的模樣。

她一直都是隐忍的，堅強的，再難受也等到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掉眼淚。

盛海生艱難地吞着口水，握着電話的手顫抖得不行，仿佛連心髒的位置也在震顫着一樣。

“對不起。”良久，他痛苦無比地合上眼，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輕飄飄的字眼，但唐一菲一聽到他說這三個字，還是很崩潰的繼續哭着。

從小到大，他都覺得自己的存在是一件錯事，坐在輪椅上是錯事，連呼吸也是一件錯事！于是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跟別人一聲一聲說對不起，然而，他到底做錯了什麽事？

唐一菲回到盛家老別墅，已經覺得很累，累到極致。

恩娜沒有跟她一塊兒回去，唐一菲很難得地開口讓她跟自己一起回去。她想，盛海生最想見到的人應該是恩娜吧。

可恩娜似乎有事要忙，臉色莫名變幻了一下，然後溫柔地跟她說，“你先回去吧，我過幾天再去看他。”

唐一菲不再勉強。

她明明窩着一肚子的怒火，可當她終于回到老別墅的時候，所謂的怒火都化為灰燼。她從來都不會真的對盛海生生氣，不論他做什麽事，她總會下意識地認為，那都是理所應當的。就算他的脾氣變得時好時壞，就算他最後會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也沒關系。上天無情地奪走他雙腿行走的能力，總得要仁慈地讓着他點什麽吧。

唐一菲剛踏入老別墅的門，就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盛海生。

他的身後是一整個他細心栽種多年的綠色王國，所有綠植都被打理得很好，朝氣蓬勃地生長着。可作為料理這些旺盛植物的主人，他總顯得蒼白。這一刻，他依舊坐在輪椅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突然，唐一菲看到他從胸衣口袋那裏掏出一個口琴，她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然後，盛海生動作緩慢地把口琴放到唇邊，溫柔地吹奏起來。

琴聲溫柔和暖，舒緩動人，唐一菲忍不住合上眼，細細聆聽這一段天籁。她最近沒有見過他吹過口琴，現在又聽到熟悉的琴音，心裏激動得震顫起來。

唐一菲一步一步走上前，盛海生知道她回來了，把最後一個音吹奏完畢，手上依舊緊緊握着那只口琴，但并沒有把臉轉過去看她，只是若無其事地道，“我昨天去市區跟一個朋友見面，夜晚吃了飯喝了酒，然後就在酒店住了一晚，沒有接電話實在抱歉。”

唐一菲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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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你喝酒了？”唐一菲不敢置信地問。

“嗯。”

“你瘋了！”唐一菲幾乎是朝着他的耳朵大吼。

他只是慢慢地轉過臉看她，不覺得她的失禮有冒犯到自己。“一菲，你太緊張了。我為什麽不可以喝酒？”

唐一菲一時無語。是啊，他也是成年人，憑什麽不給他喝酒？

昨晚，唐一菲拉着恩娜跑去找魏教授，這個魏教授，是當年海生出事的時候幫他動手術的主治醫生。後來海生每次去市區人民醫院做複健，魏教授都會親自過去看他。兩人的交情也很深厚，唐一菲還以為盛海生是去找魏教授了。

兩個女孩趁着沉重的夜色坐出租車去教授的家，離人民醫院并不遠，兩手空空地冒昧拜訪，幸好教授并不在意這些。

但魏教授似乎對第一次見到的恩娜感興趣，他的印象中，盛海生的好朋友只有唐一菲一個人。

“這位是……”魏教授微笑着禮貌地詢問恩娜跟盛海生的關系。

“您好，我叫恩娜，是海生的好朋友。”

魏教授若有所思地瞥了唐一菲一眼，唐一菲苦笑了一下，開口補充道，“她是海生的女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

恩娜聽她這麽說，很驚訝地看着她。

“你們也不要太擔心了，”魏教授似乎替唐一菲感到惋惜，但也表示無能為力。“他也這麽大了，不會走丢的，他也許只想安靜一天半天這樣吧。”

“他的腿……”恩娜擔心地念叨着。

“放心，”魏教授安慰她們兩個，“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吧。家屬的過分關心有時候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此刻，唐一菲回過神來。

“盛海生，我以後都不想管你了。”她情緒低落地說道。

海生知道她是在說氣話，可她分明也沒有錯，她本來就有自己的人生，不該跟他繼續捆綁在一起。

“可以。”他低聲應允。

“你說什麽？”

“我說，你以後不要費心管我。”他動作很輕地咬了咬牙，然後嘴角彎起一道笑容，“有恩娜管我就夠了。”

唐一菲止不住地往後退，腳後跟很快抵上冰涼的牆壁，她吞了吞口水，終于忍不住回他一聲，“那也好，不然我的男朋友會吃你的醋。”

盛海生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她。

是啊，他怎麽忽然就忘了，他愛着的女孩，已經談了男朋友。

以後陪在她身側的，也只會是別人。

“是啊。”海生的聲音沙啞了幾分，聽着十分別扭，“有空帶他上來坐坐，我們簡單吃一頓飯。”

“一定要的。”唐一菲笑得凄厲悲傷。

“嗯……我想休息一下了，你回房間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