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想重啓哪一次人生？
魔界?臨淵崖。
胥兮已經在神魔一族的禁地跪了七天七夜。
這七天來，他不斷沖崖對面壁穴裏閉關的長老們喊話。
從最初的請求到後來的破口大罵。
“神魔一族就是有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老家夥才會讓那群魔頭嚣張至此！焰被囚困七千年，你們誰出來吭一聲了？
縮頭烏龜！墨染君上要是知道他當年散盡修為護佑的是你們這些個孬種，想必會悔不當初……”
“夠了！”
蒼老的聲音帶着幾分威嚴，以及幾不可察的心虛，從對面傳來。
兩道灰白的身影随風而至。
五長老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瞪着神情桀骜不馴的胥兮。
“小子，念在你還算有情有義的份上，老頭我就不計較你出言不遜了。”
“你猜得不錯，墨焰确實還活着。”
七長老天生撲克臉，語氣倒挺溫和，“她背負着我神魔一族的興衰，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你不要看我忠厚老實就騙我。”
五長老和七長老：“……”哪忠厚哪老實了？？
七長老按住差點暴走的五長老，好脾氣地說道：“我等奉君上之命留守族地，不參與魔界各方君主間的争鬥，靜待君上回歸……”
“你們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我只想知道墨焰在哪？我要去找她。”
胥兮沒耐性聽倆老頭哔哔叨叨。
兩位長老互看了一眼，依然是七長老開口說道：“去找她的代價有點大，需燃燒三萬年修為，挺過天道雷擊，你才能抽離神魂前往墨焰所在的世界。”
“那就趕緊開始吧。”
五長老和七長老：“……”不用考慮考慮嗎？
三萬年修為相當于胥兮三分之一實力，說放棄就放棄了，還不一定能挺過天道雷擊的試煉，萬一挺不過，修為沒了，人還在原地！
胥兮看着半晌沒下文的倆老頭。
暴脾氣的五長老被他看得火氣蹭蹭直往腦門上竄，咆哮起來：“看個屁！不得先施秘術确定墨焰的具體位置？”
“你倒是施啊！”
“呃……”死小子。
五長老氣得吹胡子瞪眼，最後還是在胥兮的緊迫盯人下，召集了所有長老施展神魔一族的禁術，在三千世界裏找到了墨焰的氣息。
施展完這一禁術，衆長老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連須發都白了幾分。
胥兮帶着歉疚向他們道謝。
雖然代價有點大，但是他不後悔。
只要想到墨焰孤伶伶一個人在陌生的世界裏不知道會遇到什麽危險，他就坐不住了。
從小到大，他都像親哥哥一樣守護着她。
如果她出了什麽差池，他該怎麽向九重天那位交代……
墨焰的手在黑貓眼前揮了揮。
胥兮眨眨眼，終于從回憶中抽身。
他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她，心裏百感交集。
掐頭去尾将臨淵崖發生的事改編了一下，“長老們被我偉大的情操感動了，自願用禁術查找你的行蹤。既然人都找到了，我總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禍害人類，強烈的使命感将我神魂抽離，來這監督你好好做人。”
墨焰白了他一眼。
彈了彈它腦袋上那根「獨角角」，心知再問也問不出什麽。
胥兮不想說，只能說明代價不小。
“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她不禁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真的太沖動了。
胥兮翻了個白眼，用腦袋上的角頂了頂她的手，語氣十分不爽：“我的妹妹被囚禁了七千年，我都幹了什麽？閉關修煉！我煉個錘子！還不是救不了你……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我沒臉見你。”
說完，它轉身就走。
腳步豪邁地大步往前，一步兩步三步……步子越邁越小，忍住回頭的沖動。
心裏狂吼：為什麽不拉着我！？
就在它還在猶豫要不要回頭偷看一眼時，耳邊傳來機車發動聲。
卧槽……
它急忙轉身飛奔過去，結果等着它的是墨焰那一臉戲谑的笑容。
被耍了……
胥兮昂首挺胸，愣是将貓步走出了王霸之氣。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他清清嗓子，話說得抑揚頓挫，“來都來了，我還是得盡哥哥的義務，看着你，省得你在人界給我惹事。”
“呵……”
墨焰拍拍車把手，“上來吧……”
胥兮忍住作嘔的沖動，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
不不不……
他嚴肅地拒絕，“我坐你後面。”
“你會被風吹飛的。”
“我不會……”
墨焰聳聳肩，“那好吧，要是被吹飛了，你知道怎麽找我？”
胥兮回想起該死的天道開的後門小傳送陣，不把他送到墨焰那，卻送到正在幹群架的貓身上，害他差點剛來就被揍挂了。
昏昏沉沉時被人撿了扔紙箱裏給丢了。
太慘了！！
墨焰見他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幹脆給它拍了張風行符，“你自己飛吧。”
“這點子好。”
胥兮來了個空中轉體360度，華麗麗地淩空而立。
“跟上……”
機車像白晝流星劃過。
胥兮連忙跟上，扯開嗓門喊：“焰，你等等我呀。”
一方園是唐洋導演和主創人員，以及後勤工作人員聚居處。
整幢樓呈口字型，中央是天井花園。
火紅的淩霄花爬滿了園中的木架，顯出幾分春意。
雲起牽着兒子的手抵達花園時，在座的演員和編劇紛紛站了起來，相互客氣的寒暄了幾句。
大家的目光都有些不由自主在雲起和看起來乖巧可愛的墨旻祈身上打轉。
一時之間誰也沒開口。
空氣突然安靜得可怕。
知情人宗琳朝墨旻祈眨了眨眼。
小家夥回以奶甜奶甜的笑。
雲起率先開口，“抱歉各位，剛才有事離開了會兒，讓你們久等了。”
“沒事沒事，劇本大家都讀過很多遍了，今天幾位主演都到齊了，我再跟大家說說《有龍》的故事。”
年近五十歲的金牌編劇未辰笑呵呵地打圓場。
他摸了摸圓滾滾的「知識肚」，等到大家都用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看着自己，才用播音腔開始講述——
《有龍》的主角是一位剛從名校畢業的年輕人郁風，各行各業受疫情影響都不太景氣，他陸續投了上百份簡歷卻連一份體面的工作都找不到，對未來感到茫然的他意外進了一間網吧。
網吧生意蕭條，老板正考慮關門。
郁風成了網吧最後一名顧客。
開機之後，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名為《有龍》的游戲界面。
他不是來玩游戲的，而是想通過改簡歷嘗試找找專業領域以外的工作。
在反複點擊「退出」鍵都沒有反應的情況下，他直接關機重啓了。
誰知道剛開機又是剛才的畫面。
他出于好奇點擊了「進入」游戲。
在游戲開啓的瞬間，郁風感覺靈魂被抽離了身體，強烈的失重感迫使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來到《有龍》的世界。
他是龍族後裔，混在龍族與異族大戰的隊伍中，剛開始時只能想方設法保全自己，随着戰争越演越烈，他在戰場上學會了各種戰鬥技巧，漸漸覺醒了龍族血脈力量。
成長的過程中遭遇過背叛，也擁有了可以交之以後背的戰友。
當戰争結束時，他面前出現了游戲按鍵「重啓」和「退出」。
在戰争中養成的冒險精神讓他選擇了前者。
「重啓」鍵按下之後，他面前出現了無數透明小格子，每個格子裏都在上演着不同的人生故事，而故事的主角都是他。
選擇界面再次出現。
【你想重啓哪一次人生？支持語音輸入。】
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問題都很難輕易作答，但郁風卻說：“回到最初。”
千千萬萬個透明小格子轟然碎裂。
郁風再一次感受到靈魂抽離的失重感。
重新睜開眼時已經回到現實世界。
網吧老板問他：“為什麽不直接按下退出鍵，卻用這麽迂回的方式離開游戲世界呢？”
郁風回答：“我按下退出鍵也退不出來吧。”
兩人的對話到此為止。
未辰拿起保溫杯，喝了口水，笑呵呵地環顧一圈，目光落在在座年紀最小的墨旻祈身上。
問道：“小朋友，我考考你，你覺得郁風最後為什麽會那麽說呢？”
墨旻祈歪着頭，想也不想就說：“當然是因為他前面點了無數次退出都退不出呀。”
未辰眼睛一亮，又問：“他投了那麽多簡歷都石沉大海，既然擁有了「重啓」的權利，為什麽不選擇一個含着金湯匙出生，贏在起跑線上的人生呢？”
“無論現實多殘酷，選擇做真實的自己，比任何一個虛假的人生更有意義。”
墨旻祈順便吹捧了一下未辰老師，“您不就是這樣想的，才給了郁風「支持語音輸入」這個外挂嗎？”
“你這孩子真是人精啊。”
未辰被小家夥哄得心花怒放，欣慰地頻頻點頭：“你說得不錯，郁風在《有龍》的世界裏已經登頂，但他并沒有被權勢迷了眼，堅定地回歸最初。”
項維忍不住插了句嘴：“那個網吧老板是什麽人？”
他在《有龍》中飾演男二號肖山——從小因混血身份而被嘲諷，是異族潛伏在龍族的卧底，跟郁風組隊抗敵，幾度在生死關頭被他所救，兩人因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肖山最終選擇了為友情而戰。
墨旻祈舉起小手搶答：“網吧老板當然是《有龍》世界的締造者，郁風所在世界的神——編劇大大未辰老師。”
“哈哈哈，這孩子真是絕了！”
未辰很久都沒有這般開懷大笑過了，問起作壁上觀的雲起：“你從哪找來這麽機靈的小家夥？”
“他是我兒子。”雲起笑道。
這話一出口，現場死一般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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