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咋這麽記仇?
耿直在電腦上搜出大力水手,有滋有味地看着。
雖說“從良”是件好事,可确實無聊得有點像慢性自殺,難怪一群群人都搶着進幫派。
看見何田葉進來,耿直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詞兒,就是“陰雲密布”。
豈止啊!何田葉的內心正在刮飓風!昨天隔壁部門的經理,非拉着自己去逛街,為了充面子,她就買了條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覺得既襯身材又襯膚色的連衣裙,簡直美得一塌糊塗!
但是,也貴得一塌糊塗!一千九百九十八!刷卡的一瞬間她差點想掐死那個服務員!
結果今天一算賬,非常好,下個月就準備喝整整一個月的面湯吧,連雞蛋都加不起了!
這還怎麽陽光燦爛?!
“還生氣啊?我認錯,我不該未經你允許就搭你肩摸你臉。我不知道你不願人碰你,我以後都不動了呗?”
當然,這也是一小部分原因。何田葉:“這是常識好嗎?除了自來熟,誰願意被別人輕易碰觸?還是個一身酒氣不修邊幅的人!”
耿直:“哎,人身攻擊就免了吧。”
何田葉咄咄逼人:“有嗎?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耿直無奈道:“都三天了吧?你咋這麽記仇?氣性忒大。”
何田葉惡狠狠道:“我就是記仇!快找我錢!我不要糖也不要巧克力!”終于說出來了……
“行行行,三毛是吧,”耿直拉開錢箱,“沒一毛的,給你個五毛吧。”
何田葉不接硬幣:“我不要!就要三毛!”
耿直沒辦法:“那行,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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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何田葉看着她從櫃臺出來,難道一言不合就要打她?何田葉有點小怕怕。
“去後院給你拿一毛啊。”
何田葉等她回來,把自己的三毛錢放進包裏,問:“你幹嘛把一毛錢都放後院去?”
耿直沒進櫃臺,靠在外面說:“嘿嘿,和我兄弟打牌用的。”
“就上次的那幾個?你們……打一毛錢的?”
耿直點頭:“是啊,咋了?”
……看你們像一次一百甩出來裝闊的。何田葉沒說,又問:“你把零錢都收走了,別人如果不想要糖,想要零錢,你也不給嗎?”
“為啥不給啊?我這是剛把零錢收到後院,平常放有十來個的。”耿直說,“想要找錢的,說一聲我就找了,我一般都先問一句。”
何田葉驚訝地瞪着她:“那你怎麽沒問我啊?”
敢情這快一個月,她損失的零錢都是因為她沒說出口?!
耿直說:“看你穿的衣服那麽靓,哪會在乎這一毛兩毛啊,估計還嫌拿着不方便,我就沒問呗。咋,你一直想要零錢啊?”
“……嗯,我不喜歡吃糖也不喜歡吃巧克力。”誰會嫌錢拿着不方便,那一定是腦子被梗住了。
“哦,你不早說,那我以後找給你呗。”耿直說,又笑了一下,“诶,我冰了綠豆湯,剛去後院我給拿出來晾着了,現在應該不太冰,你喝不喝?”
何田葉納悶,這人怎麽一點都不記仇?心真夠大的。“喝。”
耿直把耿叔趕出去看門,和何田葉坐在桌子邊。
“爽不爽?”
“嗯。”何田葉評價,“很涼,又不冰。”
“嘿嘿嘿,消火的。你火消了沒?”
何田葉白了她一眼。
耿直感嘆道:“你剛搬來的時候,天天跟春風似的,見你就舒服。”
何田葉身體和心裏的燥熱都退了下去,有些放松,說道:“那是因為拿你當外人。那現在呢?”
“現在啊,像暴雨,脾氣說來就來,還特別兇猛。”
何田葉被逗笑了:“你才暴雨,你海嘯!又打架又喝酒,我哪兇得過你?”
耿直說:“你看,還是笑起來好看。”
何田葉笑了一會兒,表情突然變得淡淡的,喝掉最後一口綠豆湯,放下勺子說:“我回家了。”沒給耿直反應時間,挎着包就走。
“哦。”耿直仰頭把碗底剩的綿綿的綠豆倒進嘴裏嚼了嚼,“……我又說錯話了?誇人也不行啊?”
好看又怎麽樣,将來也只能給不愛的人看。
大概是綠豆湯涼進了心底,把她埋藏的心事也觸動。這種感覺真是糟糕,情緒忽的翻上來,招架不及只能任其籠罩了自己。
何田葉在床上滾了兩圈。啊,怎麽辦,連工作都提不起勁。
拿起手機看時間,順手解鎖之後就忘記初衷是看時間了。
何田葉:傷疤被不小心撞了一下,現在周圍都在痛,祝我早點複原!
【她】:早點複原
何田葉:傷疤是永久性的,怕以後還會撞到,怎麽辦?
【她】:包紮呗,紗布又不貴
……心裏的疤怎麽包紮啊?何田葉放下手機。相比起來,現在手機另一端有人回應,比以前自說自話好受多了,至于對方回複什麽,也沒辦法強求。
對這個號碼,何田葉有很深的感情。
當初考到南方去上大學,接着保研留校拿到碩士學位,又憑自己的實力争取到在分公司工作的機會,這一步一步,她就是奔着在南方安家落戶的打算走的。一切都十分順利,她以為她是永遠不會再回來的。
工作期間她認識了總監——當時還只是經理,後來發生許多事情,令總監對她青睐有加。她看得出總監對她只是純粹的欣賞,于是成為朋友。說是朋友,其實并不交心。後來機緣巧合,她發現竟總監是總公司董事的兒子,又經過多方了解打聽,這個人在各個方面都完全符合她曾經設定的标準,那就沒有異議了——将總監選為目标。
由于早作準備,鋪墊及時,在總監調回總公司時,她作為唯一的伴随人員,一并調了回來。
而那個號碼,就是她回到這裏,辦的第一張電話卡。不久之後,公司實施了一套方案,每位員工發放一張手機卡,內部聯絡免費,每月還有一定額度的報銷。何田葉換了號碼,原先那張卡自然棄之不用——因為有月租費,用了還要白交錢呢!
現在再想起,何田葉也分辨不清,回到這裏的決定,是不是絲毫沒有自己內心的意願呢?這裏有很多她避之不及的東西,有她最艱難歲月的回憶,有失去、有迷惘、有痛苦、有咬牙承受的委屈……可這裏,終究是她的家。
住在單身宿舍,看着別人三五一夥出去玩、到處逛,她只能伏案工作忙到夜深。第一,為了優秀她必須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第二,她怕。這裏她太熟悉,怕不經意看到什麽,勾起回憶。
獨自咬牙奮鬥,在別人聽來最多贊一句堅強,但她一個孤零零的女子,心中的苦楚又有誰能明白呢?
對誰都不能說,對誰她都信不過。信得過的只有自己,所以,她只能對着一個無人應答的號碼,說——
“我好累,一定會有回報的對不對?”
“要加油!別氣餒!努力!”
“忘記吃晚飯,胃痛……”
“升職做主管了喲!為我慶祝吧!”
“如果我天生喜歡男人就好了。”
還有——
“我有屬于自己的家了,是不是很棒?”
這一次,終于被回應,那個號碼也不再屬于自己。
“耿直,西瓜你吃完了?給我買一個去!”耿叔在後院喊道。
“就在馬路對面兒,你自己跑一趟呗,我這正吃豆豆呢!”耿直盯着電腦。
耿叔出來走到櫃臺,手在顯示屏前面晃了晃:“吃個屁的豆豆,快給我買去!”
“呀!死啦!”耿直瞪他,“有種你以後別玩兒游戲,我搗死你!”
“混丫頭!”耿叔在她頭頂彈了個腦瓜崩兒,“快賣西瓜去!破記性吧還搗死我,下個臺階指不定都忘了……真是,我看看。”
耿叔坐到電腦前,點了重新開始:“喲,這還怪好玩兒的麽。”
耿直一手托一個西瓜回來:“你現吃還是拿涼水泡一會兒?”
“泡着。”耿叔頭也不擡。
耿直往後走,突然又轉回來,大笑三聲:“哈哈哈!”
耿叔吓一跳:“幹啥啊你?”
耿直揚起下巴指指電腦:“死了。”
“哎我說你……個混丫頭!”
甥舅倆一人抱半個西瓜,涼涼快快坐在後院邊吃邊聊。
“麻團兒是不找對象了?”
耿直:“你咋知道?”
“真的啊?我在街上見他追在一個女人後頭走,看着像是鬧矛盾了。”
“嘿,他正追人家呢。那女的長什麽樣啊?”
“高個兒,長腿,露半個脊背,挺白的,臉沒看見。”
“……高個長腿?”耿直有點吃驚,“麻團兒這是準備改良下一代啊?”
耿叔白她:“矮個咋不能找高個了?潘長江比麻團兒還矮一公分,都能娶着漂亮老婆呢。”
耿直笑着說:“我們肯定不嫌他,就怕人女方嫌打個啵還得彎腰,多麻煩。”
“喜歡咋會嫌麻煩?等你啥時候有個喜歡的人,天天給他皮鞋打油都不覺得煩。”
耿直搖頭:“那我可幹不來。叫我天天做飯那沒問題,我反正愛做飯,你說那皮鞋打油,去拉倒吧,他又不是沒長手。”
耿叔笑話她道:“那我可得做好你嫁不出去的打算喽!”
作者有話要說: 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