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烏鴉嘴蕭言瑾
就……舉個例子……
說是面試，實際上如果蕭言瑾把簡歷投出去的話，壓根就不會有任何一家公司錄用他，不為別的，就因為他的名字「蕭言瑾」這三個字。
所以蕭言瑾實際上是在完全沒有投簡歷的情況下，随便找了一家面試的時候根本不需要投簡歷，甚至沒有什麽人應征的小規格公司，對于工作本身更是沒有要求，只要不用在家裏混吃等死，工價別太低了就什麽都幹。
以前，因為自己總是因為這張嘴而幹不長，什麽裝修的，搬磚的，修鎖的，開鎖的……
雜七雜八的活他都幹過，他不挑，因為總是被人家挑他也沒得挑。
大概也就是規模小的關系，這家公司這位負責人事的工作人員實在是太閑了，有的時候，人忙一點兒反而幹勁十足，閑了一天，突然冒出來一件什麽事情，反而會讓人覺得不滿。就好像這會兒……
“你好，我來應征。”蕭言瑾笑着站在桌子旁邊看着那人。
那名工作人員在聽完之後，偏頭向上瞥了蕭言瑾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就又把頭垂了下去。
蕭言瑾看他手上其實沒有在忙什麽，如果一定要說這算是在忙什麽的話，那就應該說，他正忙着玩兒「消消樂」。
差不多也就是在他這一局總算是完了之後吧！
那人才從桌子一邊的文件夾裏抽了一張表格出來遞到蕭言瑾面前。
“填個表吧！”那人說道。
蕭言瑾臉上看不出一絲不悅，伸手接了過去，緊接着那人又遞了一支筆給他。
蕭言瑾同樣伸手去接，卻因為早上犯病的關系，這會兒身上都還莫名的有些虛，一個不小心，筆掉在了地上。
那工作人員見蕭言瑾這樣，扭頭過來又看了蕭言瑾一眼，見蕭言瑾這會兒彎腰撿筆的模樣看上去都頗為費力，幹脆收了手機，自己彎下去把筆撿了起來。
嘴巴裏還忍不住碎了一句：“病恹恹的！能幹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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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句話聲音很輕，只能算是一聲嘀咕。但毫無疑問，蕭言瑾都聽到了。
“你來說，我來寫吧！”那人說：“叫什麽名字啊？”
“蕭言瑾。”
“肖嚴謹……”那工作人員很順手的寫了上去，雖然三個字錯了三個字。
工作人員：“幾歲了？”
蕭言瑾：“二十五。”
工作人員：“家庭住址。”
蕭言瑾：“墓場。”
工作人員：“牧場？哪個牧場啊？我問的是家庭住址，并不是曾經的工作單位。”
蕭言瑾說：“是家庭住址啊！我就住墓場。”
那工作人員感覺自己好像完全沒有聽明白蕭言瑾這說的是什麽，于是說：“你你你！你把你身份證拿出來。”
蕭言瑾這下有那麽一點點猶豫了，磨叽着在自己身上搜找了兩下之後，也沒有掏出什麽來。
“身份證！應征的時候身份證複印件那是肯定要留的，你掏個身份證都那麽磨叽，到底是想幹還是不想幹啊！”那工作人員毫不客氣的說道。
都被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蕭言瑾哪裏還能蒙混下去？只能老老實實的把身份證掏了出來。
那工作人員見蕭言瑾都掏出來了還磨叽着不想遞給自己，幹脆伸手将蕭言瑾手中的身份證給搶了過來，照着身份證就開始抄了起來，這才發現，剛才的名字三個字全寫錯了，因為入職的表格不能塗改，那工作人員就爽快的換了一張，一邊念一邊把蕭言瑾的名字抄了上去。
“蕭……言……瑾……”
結果名字都還沒寫完，他就愣住了，再核對了身份證上面的其他幾個內容，原本拿着身份證的手都忍不住抖了起來。
“你你你……你叫蕭言瑾？那個蕭言瑾？都市傳說蕭言瑾？職場黑戶蕭言瑾？烏鴉嘴蕭言瑾？”
蕭言瑾一下子不知道應該怎麽應好了，這到底是應該說：“對！就是我！”還是應該否認呢？
“那個……其實吧……我……”
蕭言瑾還試圖跟這工作人員解釋一下，可是剛一開口，那工作人員馬上就擡起雙手慌忙打斷說：“別！您別說話！最好一個字都別說！聽我說！大哥！我上有八十歲的奶奶，下有不滿兩歲的孩子，我是家裏獨生子，剛才是我對不住你，我說話不客氣，我壞，我嘴賤，但是您真別因為這個就跟我過不去啊！
我改！我改還不成嗎？！以後我肯定對所有人都客客氣氣的，全世界都是大爺就我一個是孫子行不？大哥？我求您千萬別開口，我……”
“不是……你別激動！”
蕭言瑾見他那副模樣，一下子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才好，正好一擡頭，看到那人腦袋上的書櫃頂上放着一小盆的仙人球，這會兒他面對蕭言瑾太過激動，以至于一而再的後退，幾乎真個人都靠在了書櫃上，書櫃上的仙人掌也因為震動而挪出來了一些……
“喂！你後面！”
“啥都別說了大哥！”那工作人員又馬上打斷道：“我知道您找工作也不容易，像您這樣的大神來我們這兒實在是委屈您了！要不您換個地方？”
“不是！我就想說！”
“啥都別說了大哥！”
那工作人員說着已經開始掏兜了，沒幾秒鐘就從兜裏掏出了兩張揉皺了的「毛爺爺」，還有幾個硬幣和幾張零錢，一股腦的就全推到了蕭言瑾面前，即便是這會兒塞錢，他都不敢多靠近蕭言瑾一步，整個人完全是靠着書櫃的小心翼翼的就把錢給推了過去。
“我這……就帶了這麽點兒錢，我這生活也不容易，您行行好別嫌少！這就算我私人贊助您的，您換個地方，換個地方成不？”
說着那人還雙手合十，沖着蕭言瑾拜了拜。
“不是……我就想提醒你！”
“我求您別說話了成不？大哥！您給我留條命成不？光聽您那聲音我都怕我會折壽啊！”
“不是……我就想說……你書櫃上那個仙人球快掉下來了。”
“啊？”
那工作人員聽完，身體本能反應似的扭頭看了一眼身後書架，好巧不巧的本來就已經快掉下來的仙人球正好在這個時候掉了下來，并且是針尖朝下的，直接就砸在了那工作人員剛擡起來的臉上……
“哐！”
“啊！”
兩聲響之後，那盆兒仙人球也掉地上了，那工作人員也捂着臉蹲地上了。
蕭言瑾愣了一下，再不敢說什麽，總覺得接下來自己要是再說點兒什麽，順勢再發生點兒什麽，最終都會歸咎到自己這張嘴巴上，這才忙不疊的轉身就跑了，錢……當然是不可能拿的，他又不是土匪又不是搶劫犯……
在街上溜達的這會兒時間，蕭言瑾倒也沒閑着，陸續又進了好幾家正在招人的公司，但可能是跟剛才發生的類似的事情之前發生得實在是太多了！
總之只要他一報出名字，最後人家的反應都跟剛才那個被仙人球砸了的男人的反應差不多，以至于他從下午一點多出來，一直到現在天色已近黃昏，也依舊沒有找到一家願意收容他的公司……
“哎……”
都二十五歲了，就因為這張嘴巴，難道還要繼續呆在家裏啃老？蕭言瑾簡直想都不敢繼續想。
“現在播報一則新聞，今天上午九點……”
蕭言瑾正往前走着，突然就透過玻璃看到了一家超市裏正在播放「晚間六點新聞檔」，本來針對這些東西，蕭言瑾其實興趣不大，什麽新聞不可以回家看，可是看到這個新聞，蕭言瑾卻在走出去了十幾米遠之後，又倒退着回到了那電視前，不為別的，就因為這會兒正在播放的這條新聞跟他自己息息相關。
在主持人簡略的說完了大概是怎麽回事之後，緊接着電視視頻上就播放了一則監控錄像。監控本身好像是出自某家咖啡店。
一開始，監控中一個坐在咖啡館角落，身材瘦弱，頭發略有些長了卻沒有理發，帶着眼鏡的男子正一邊玩兒着筆記本電腦，一邊喝咖啡。
後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緊接着他剛喝進嘴裏的咖啡就噴了出來。
蕭言瑾看了，莫名的就想到了早上他自己說的詛咒……「喝水嗆死」！
緊接着，那男人沖着筆記本電腦很是一番激動的「噼裏啪啦」不知道打了什麽，見對方沒有任何回複，在遲疑幾分鐘之後，幹脆連咖啡也不喝了，收拾了電腦和鼠标就打算走人，結果還沒走出一步，卻又摔在了地上，連帶着筆記本都摔出去了一米多遠。
“走路摔死！”蕭言瑾看到這裏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
畫面緊接着切換到咖啡館外面的監控……
那男人在摔了一跤之後從咖啡館出來，一出門，一只黃色的流浪狗正在翻咖啡館門口的垃圾桶，不知道那男人是怎麽招惹到了那只流浪狗。
或者說，就監控裏看來，他是完全沒有招惹那只流浪狗的，只見那只流浪狗見到那瘦弱男人就一個勁的吼，那男人試圖逃跑之後，那狗更是追了上去！
“被狗咬死！”
畫面繼續切換，似乎是換到了其他店鋪的監控錄像，那男人為了逃離那只狗，被狗追了有幾十米之後扔了手中的筆記本電腦包，快速且靈活的爬上了街邊的行道樹，那狗也并沒有離開，站在樹下一個勁的叫，甚至還一度一副想要蹿上去的模樣。
無奈，那男人只能越爬越高，可是意想不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下一秒，男人腳下所站的樹枝突然斷裂，男人從樹上掉了下去。
“上樹摔死……”
還不等蕭言瑾把早上自己的詛咒內容說完，正從樹上掉下來的男人要掉落的位置上，一輛紅色的小轎車疾馳而過，那男人就被撞出去了十幾米遠。
“被車撞死……”
說是說死，可這卻并都還不是狹義上的真的死了。
這事兒還是沒完，那男人在空中「飛」了差不多有一兩秒鐘……
最後是被路上的違章拍照錄像拍進去的內容，男人在落地的一瞬間，地面上突然被砸出來一個大坑，那男人就掉了進去，掉進去了也就掉進去了，關鍵是掉進去之後，那人就沒人影了……
“遲早被自己坑死……”
蕭言瑾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他只覺得腦袋一陣疼，這人會是早上那個叫「觀月」的作者嗎？
如果不是的話，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如果是的話……他明明之後都說了，一切都只是氣話，一切都不作數的，可是為什麽前面都發生了，只有後面的內容沒有實現？難道當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目前，警方正在試圖繼續營救，目前還沒有掉入坑中男子的蹤影……”
新聞中主持人還在繼續播報，但蕭言瑾已經捂着腦袋不想繼續聽下去了。
“我回來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家的，總之就是回來了。
開了家裏的大門，從外面進屋，蕭言瑾馬上就聞到了一陣飯菜香，兩分鐘之後，蕭母又是擦着手從廚房出來。
“言瑾回來啦！面試結果怎麽樣？找到工作了嗎？”
“不怎麽樣……”蕭言瑾有氣無力的說道。
“啊？哦……還沒結果也不要緊，不是說沒結果就是好結果嗎？說不定過兩天就能接到你面試通過的消息了。”
“嗯……我有些累了，想睡覺……”
蕭言瑾依舊有氣無力的說完就直接往樓上自己的房間走去……
“晚飯呢？媽特意做了紅燒排骨，還有山藥排骨湯，糖醋排骨……”
“排骨宴嗎？不好意思……我現在不餓……”
蕭母聽完，苦笑着把腦袋垂了下去，蕭言瑾本來只是因為今天接連發生的兩件事就覺得心情不好，這會兒見自家母親這個反應，話才說完一會兒，一陣愧疚感就湧了上來。
“行了行了！我說實話還不行嗎？”蕭言瑾說：“我就回來之前路過超市，看到裏面麻薯打折買一送一，我就買回來吃了，現在肚子還撐着，實在吃不下去了……我現在就困！吃飽了犯困！”
蕭母：“……”買麻薯吃不知道帶回來孝敬老媽！
其實壓根就沒有吃……
“好吧……那我給你蓋上保鮮膜放冰箱裏，你要吃的時候就自己拿出來，用微波爐加熱一下就能吃了。”
“嗯。”
蕭母也知道自家兒子什麽身體，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任由蕭言瑾上樓了。
蕭言瑾回了房間，拿了衣服随便沖了個澡就躺床上不動彈了。
頭疼得很，卻不是狹義上的那種疼。明明并不是真的疼，但只要一想到自己這張明明不靠譜卻還偏要說話的嘴巴就覺得非常頭疼！
為什麽自己會是這樣的？如果自己說出來的話最終都會真實發生，而且還僅限于壞事，那還不如當個啞巴來得輕松！
至少不會被人那麽怕，連找個工作都找不到，還随随便便的就把人家給說死了……
為什麽明明知道，偏偏這張嘴巴還好像沒把門兒似的一個勁的說？
說說說？說了就說了，為什麽好的不靈壞的靈？
難道真的就像他們說的一樣，自己這就是張烏鴉嘴？
烏鴉嘴都沒有這麽靈的好吧！蕭言瑾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才是那個被詛咒的人……
想是這麽想，該怎麽苦惱他也還是怎麽苦惱，但這份苦惱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睡眠質量，十分鐘之後，他那雙閉着的眼睛就有點兒睜不開了。
也就在這半睡半醒的這當會兒，隐約的，蕭言瑾好像聽到了房間裏的什麽聲音……
“喵嗚……”
好像正在生氣似的，貓的聲音……
此時此刻，蕭言瑾身上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他雖然想睜眼，但無奈眼皮卻絲毫不受自己控制，可是神奇的就在于，他明明沒有睜開眼睛，他卻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
天花板上，一張巨大的貍花貓的臉正用它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瞪着自己……
蕭言瑾好像被吓到了似的想要逃跑，但身體卻再一次不受自己控制了。
緊接着，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嘴巴似乎正在因為某種奇怪的力量被打開，有什麽東西好像正順着他的嘴巴爬了進來，只進到嘴巴裏還不夠，那玩意兒還在繼續深入，順着嘴巴，進到喉管，還不夠……還在繼續……
蕭言瑾感覺到嗓子深處一陣反胃，想吐卻連吐都做不到，身體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眼睛也看不見，但他就是好像看到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身體漂浮到了半空中，好像被一股外來的力量從下面托起……
“喵嗚！”
緊接着，兩只貓……三只貓……四只貓……
很多很多的貓從他身體之外往他身體裏面鑽，有的是通過嘴巴，有的通過眼睛，有的通過鼻子……
更甚至是順着毛孔就往他身體裏面鑽，而他的腦袋上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則一直都看着他，一動不動……
正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打開了……
蕭言瑾的神識往門口方向看去，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蕭言瑾那已經五十好幾了的母親。
“媽！救我……”
蕭言瑾想喊，但嗓子此時也已經不是他的了，想喊的聲音全部變成了嗚咽，甚至可能連這點兒嗚咽聲，都是他自己自以為喊出來了的，實際上壓根就什麽都沒有喊出來……
而更讓他對面前這一切震驚的是……房門口，那昏暗的燈光之下，蕭母……
他蕭言瑾的母親，一直都只是仰着頭看着這一切，看着蕭言瑾……
她并沒有阻止，只是縱容着這一切的發生，更甚至，她的眼神中，似乎沒有流露一絲對于面前所發生的場景的震驚……
作者有話說：
嗯……這章也可以結合《這不是我的失月》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