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眠之夜
晚上，本該到了該上床睡覺的時間，可小萌睡不着。
她坐在書桌前，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知為何又想起了圖書館裏，邊夜對她說的話。
我們只是合作夥伴……
至于我如何，與你何幹？
邊夜說這話時，冷酷的表情似乎還在眼前，小萌突然覺得心裏一陣悶悶的疼。大概是因為，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原來在和邊夜同行的過程中，不斷深陷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對邊夜來說，她不過是一個合作夥伴……
撇去這層關系，她……什麽都不是。
真是讓人傷心的認知。
小萌吸了吸鼻子，将眼眶裏的溫熱給憋了回去。
“幹嘛哭鼻子，你失戀了？”
童稚的女童聲從身後傳來，吓了小萌一跳。
她趕緊抹了抹眼，原來是橙橙抱着小熊玩偶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邊。
“你怎麽還不睡？”小萌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別轉移話題，我看到了，你流淚了。你是不是向邊夜告白，被拒絕了？”橙橙擺着一副“別想騙我”的表情。
“我……我沒有。”小萌吓得趕緊看向內室，今天小然精神不好，休息了一下午仍是噩夢連連，小萌擔心她，就決定兩人晚上一起睡內室。現在小然已經睡了。
聽內室裏呼吸安穩，小然沒被吵醒，小萌才松了口氣。
橙橙冷嗤：“放心吧，那女人睡得跟頭豬一樣，你說話她聽不見的。”
小萌：“……”
橙橙不管小萌，拉着小板凳坐到一邊：“被拒絕很正常，我看過你的本尊照片，長得很一般，連秦夕那樣的大美人都被邊夜拒絕了，更何況你。”
小萌早從系統那裏得知這點，并不驚訝，但聽橙橙拿自己和秦夕比，又有些不開心。邊夜顯然不是看臉的膚淺男人，所以……自己大概是沒什麽人格魅力吧。
這麽一想，小萌覺得更紮心了。
她嘆了口氣，癱在桌子上：“你別管我了，快去睡吧。小孩子不早點睡覺，會長不高的。”說完，她想起了什麽，趕緊坐起，“你是不是睡不着，我幫你用‘治愈’吧，這樣你就能睡個好覺了。”
原本還想諷刺小萌幾句的橙橙愣住：“你……你是不是有病啊！沒看出來我在嘲諷你醜嗎？我還在你傷口上撒鹽，你為什麽要幫助我睡覺！你是不是傻？”
“啊？你有嗎？你難道不是在關心我？”小萌一臉懵逼。
兩個完全不在一個頻道的人，同時呆住。
詭異的沉默後，是橙橙先破功。
她氣得跳下小板凳，抱着小熊向內室走去。
“氣死我了！！！你這個笨蛋！！！”
但說着這樣的話，心中卻是一陣酸澀，眼睛濕濕的，想哭。
小萌讓橙橙想起了她的哥哥，一個一模一樣的笨蛋。
當她罵他的時候，他總是誤以為自己是在關心他，對她露出傻傻的笑。
“橙橙，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嗎？哈哈哈……”
“橙橙，對不起，哥哥很笨……”
“橙橙，哥哥錯了……”
橙橙快步撲倒在床上，眼眶裏憋着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才不承認，自己再次忍不住想起了那個笨蛋哥哥……
床上，本該睡着的小然緩緩睜開了眼。
她看着床上小聲抽泣的橙橙，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今夜無眠的人，還有她。不過怕小萌擔心，她一直裝作睡着了。
小然望着天花板。
再次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噩夢裏閃過的一幕幕。
自從方心宜抽了她一巴掌後，她就噩夢連連。
噩夢裏，她依稀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男人的臉很模糊，她依稀感到夢中的自己很憤怒，然後自己就被男人手下給打了一巴掌……那一巴掌很狠，就像今天被方心宜抽的那一巴掌一樣……
痛得她半邊臉都腫了起來，嘴裏都含了血。
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氣，胸口一陣窒息……
肚子好痛，五髒六腑仿佛被一只大手給揪成一團……
男人緩緩俯身，五官模糊不清，好在說着什麽。
“乖乖地死去吧……”
“位置……讓給……一切有我……”
“你……不……在……”
緊接着就是讓她驚恐的滔天火焰。
床上，小然再次不可控制地渾身痙攣起來。周身好似有灼熱的火焰圍繞，痛！好痛！！！！好燙！！！！
眼前一片炙熱的火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響起時，小萌還在望着月亮發呆。
月亮裏都是邊夜冷淡的側臉。
這一叫頓時将她所有的小心思都給吓跑，她忙一個閃身跑進了卧室，床上，小然似乎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夢魇，瘋了似地抱緊自己的腦袋蜷縮成一團。
“好燙！！！！好燙！！！！火，火！！！！！啊！！！！！”
凄厲的叫聲讓人膽戰心驚。
一旁，橙橙也被吓住。她摟着小熊，對上小萌的目光，趕緊搖頭：“跟我沒關系，她自己突然發瘋的！”
小萌無語，她只是想問下橙橙，剛剛小然發生了什麽。
見問不出什麽，小萌只好趕緊上前，用治愈的光芒籠罩了小然。
明亮的，溫暖的光包圍小然後，小然果然慢慢放松，不再尖叫了，只是整個人的身體仍蜷縮成一團，兩眼瞪得大大的，呆滞又瘋狂，好像仍被困在了某個夢魇中，無法醒來。
小萌心疼，但毫無辦法。
她的治愈只能緩解人的精神壓力，但沒法徹底治愈人心。
一旁一直沉默的橙橙突然開口：“她已經發癫過好幾次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那你有什麽辦法嗎？”小萌看向橙橙，這時她才想起，邊夜說過，橙橙雖然年紀不大，可卻是精神控制的專家，也許會有辦法。
果然，橙橙立即給出了答案。
“很簡單，只要幫她恢複記憶就好。只要恢複記憶，她就知道一直困住她的夢魇是什麽了。這對我來說很簡單。”
“恢複記憶？可是……”
小萌有些猶豫。能夠讓小然在失憶後都如此痛苦的記憶，肯定很可怕。若小然真的恢複記憶，能承受嗎？要知道，在現實世界裏，不少精神失常的精神病人就是被無法承受的事實給擊垮，才徹底崩潰，成為行屍走肉。
人的精神，太脆弱了。
“你想的不錯，如果她無法承受記憶所帶來的真相，她就會變成真正的瘋子。可一旦她能接受真相，她就能徹底擺脫噩夢。”
橙橙冷靜分析着，小臉上是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成熟。
小萌沉默地聽着，将目光移到了小然滿是驚懼的臉上。良久，她嘆息。
“知道了。不過我們任何人都無法替小然做決定，讓她自己選擇吧。”
說出這番話時，小萌自己都有些驚訝。如果是剛來這個世界的她，肯定不會同意讓小然冒如此大的風險。畢竟只要能清醒地活着，哪怕噩夢纏身，也好過一時冒險，成了一輩子的瘋子。
可現在經歷了這麽多，她明白了，有些事哪怕再可怕，也要勇敢面對。否則她将變成一輩子的鴕鳥，永遠活在恐懼中，不會快樂。
小萌調動了所有的光元素來安撫小然，漸漸的，小然的眼神終于恢複了清明。
“我……剛剛我又……”對着小萌關切的眼神，小然自責地低下了頭，“對不起……”
“沒關系，沒事的。”小萌安撫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沒有遲疑，她将橙橙的話複述了一遍，最後，她說，“小然，我不想瞞着你，讓你錯過恢複記憶的機會。所以，我決定告訴你。無論你如何選擇，我都尊重你。”
小然呆住了，愣愣的：“如果……如果我真的瘋了……”
“我會照顧你，”小萌認真地看着她，“我以我的生命起誓，如果你真的瘋了，我将照顧你，直到你老死。”
小然頓時說不出話來，眼睛泛紅。
橙橙亦是，她想嘲諷小萌肯定是在說謊，照顧一個瘋子太難了，她親眼看到實驗室裏那些瘋子的親人是如果對那些瘋子異能者從一開始的照顧到後來的筋疲力盡，再到放棄、厭惡……
這就是人性。
親人尚且如此，何況是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
可看着小萌如此認真的眼神，橙橙有一瞬的恍惚。
小萌沒有說謊，她是真的在用自己的生命在發誓。怎麽會有這樣的傻瓜啊？
良久的沉默中，小然緊緊握住小萌的手。
“謝謝你，有你這句話，我這輩子活得很值了。能在失憶後遇到你和安格斯，我死而無憾了。小夢，真的謝謝你。但是，我想請求你，如果我真的恢複記憶後，承受不住變成了瘋子，請讓我安樂死吧。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請求。”
小然凝視着小萌，流着淚微笑着說出這番話。
小萌：“小然，可是……”
“答應我，好嗎？我只想體面一點的死去，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尤其是你，你是我失憶後最好的朋友，我不想拖累你。可以答應我這個自私的要求嗎？我知道，這對你很難，但是……這真的是我最大的願望了。”
小萌看着小夢眼裏的祈求，胸口酸澀，良久，她點頭：“好。”
之後的一切順理成章。
橙橙對着小然施展了精神控制，小萌全程守在一邊。
她親眼看着小然再次陷入可怕的夢魇中，不斷慘叫着，尖叫着，整個人好似遭遇一場可怕的劫難。
過了不知多久，床上的小然終于重新睜開了眼。
橙橙抱緊了小熊，和小萌同樣緊張又期待地看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