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巡邏

雲從風直起身,甩了甩手,笑道:“上班路那麽遠,我可能沒時間幫你算賬本了。”

胡宴歪頭想了會:“嗯……那……你就當個門神好了。有清平司的招牌在這,沒人敢來吃霸王餐吧?”

“把我當門神?”雲從風笑了起來。

胡宴挑眉:“你不願意?”

“哪裏,樂意至極。”

搬離官舍的手續簡單,只可惜了之前交的租錢。趙承安聽聞他要走,吃驚道:“你要搬去哪裏?住官舍不方便嗎?”

“方便是方便,就是住着有些不适應。”

趙承安撓了撓頭:“行吧。啊對了,我聽說你職務要變動了,來給你提個醒兒。”

“變動?變到哪裏去?”

“不清楚,這次所有進去過的清平使任職都有調動,大部分不能坐司裏了。”趙承安有些遺憾,相比在外面東奔西走,還在在司裏坐着處理事務舒服一點。

雲從風想着,慢慢道:“這樣調動,也可以理解……案子的進展有消息沒?賴使長如何了?”

“一點消息都沒有。”趙承安搖頭,抱着雙臂憂心忡忡,“消息鎖得密不透風,賴使長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奇怪的是,謝睿思還好好的。”說到謝睿思時,他聲音驟然低了一個調。

雲從風摸摸下巴,清平司高層如此嚴密封鎖消息,看來暗害賴源光的人極有可能是內鬼,而嫌疑極大的謝睿思還好好的,是故意為之還是真的內鬼另有其人?

趙承安又唉聲嘆氣起來:“真兇是誰我現在都不關心了,只求對我以後仕途沒啥影響就成。雲兄,你早做準備吧。”

職務調任的通知次日下發,雲從風被派到了巡查組,一個與金吾衛密切相關的部門。巡查組的清平使每日需與巡邏的金吾衛同行,排查可能的妖物作亂——大多數情況下只是陪同着逛街,無事可做。

但無事可做不意味着輕松,金吾衛巡邏的範圍廣大,一條條街,幾裏地騎馬颠簸下來,身體嬌嫩的至少脫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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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從風對騎馬這事心有戚戚,提前準備了些滑石粉有備無患。第一天排班,半天下來果然痛得雙腿發抖。

巡邏隊長看他一臉隐忍的囧樣,略帶輕蔑的笑道:“沿街右拐一直走,有家藥房,不去看看?”

雲從風抿着嘴說:“我帶了藥。”擡頭看看太陽,“到中午了吧?”

巡邏隊長左顧右盼,一指街頭的飯館,向金吾衛們招呼:“下馬,去那吃飯。”

金吾衛們一片歡呼,紛紛下馬,虎步狼行沖向飯館,站飯館門口的小二一個哆嗦,滿臉堆笑迎上來:“官爺們好!”

隊長大手一揮:“上樓吃飯。”雄赳赳地跨進店門,雲從風則向小二問了茅房位置,在茅房折騰了好一陣子。大腿內側磨破了皮,一片紅彤彤的肉,他半擦半洗,塗了藥一瘸一拐地說出來,長舒了一口氣。

金吾衛們在樓上吃喝得正歡。雲從風扶着樓梯慢慢往上走,頭暈眼花,一點胃口也無,乍然外頭鞭炮聲大作,噼裏啪啦,吓了他一跳。

随即哀樂聲大作,一張雪白紙錢飄悠悠地飛了進來,雲從風探頭張望,一隊送葬的緩緩走過,浩浩蕩蕩足有百人數,兩邊有奴仆鳴鑼開道,哀樂陣陣,陣勢不小。

雲從風看了會,蹒跚着上樓去了。金吾衛們酒興正酣,劃拳吆五喝六。隊長靠着窗磕花生,眼瞧着窗外樓下的喪隊,餘光瞥到雲從風進來了,招呼他坐下吃飯,擠眉弄眼地說:“懿月館的案子,清平司辦的如何了?”

雲從風打個哈哈:“我才進清平司沒多久,這事上司守的嚴,我要是知道,還會在街上巡邏?”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是清平司的人,一點風聲總該聽得到吧?”

雲從風挽起袖子,慢慢坐下,抄起筷子:“大人這麽關心懿月館的案子,為哪番啊?”

“你問這個做什麽,我就想打聽打聽罷了。”

雲從風笑着搖頭:“兄弟,我是真的不知道懿月館的案子辦得怎麽樣了。這案子對清平司來說,是樁恥辱,守得密不透風是有理由的,我是新人,真的沒法聽什麽風聲。”

隊長遺憾地嘆了口氣,扭頭繼續樓下的喪隊,吹吹打打的還真是吵。

也不知他心裏藏着什麽小九九,雲從風腹诽。喝湯吃菜,待衆人酒足飯飽,提起刀來又要開始巡邏。

正是烈日當空的時辰,太陽白花花的好大一團,照得人頭昏。雲從風手搭涼棚,看着前方道路蛇一般扭來扭去,忽遠忽近,心知不妙,念了幾遍清心咒,毫無作用。扭曲的道路又粼粼的泛起清澈碧藍的水光來,仿佛暴雨剛過。

街上行人漸漸減少,隊長走了會,猛然勒馬:“差不多了,我們去陰涼地歇一歇,過了午時三刻再說。”

其他金吾衛早熱得受不住,聽隊長下令,紛紛拍隊長英明神武的馬屁。雲從風喘了口氣,繼續撐着。隊長熟門熟路,帶着衆人到了一家蜜煎鋪子,這家蜜煎鋪子天然地勢低窪,背靠湖泊,老板別出心裁地倚靠水勢在地下造了偌大的冰室,在門口也能感覺到從裏吹出來的絲絲涼風。

雲從風吹了一臉涼風,渾身舒坦,又犯困起來,跟隊長打了聲招呼,靠着店門口的石柱小憩,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這一天,雲從風沒準時回如家客棧。

胡宴本來備好了他的飯,左等右等,半天不來,心裏納悶。他惴惴不安,糾結了半天,決定去清平司看看怎麽回事。

熾奴勸他:“公子再等等罷,萬一他只是在路上耽誤了呢?況且夜深了,你去了半路上碰不到,豈不是多此一舉?”

胡宴一下子起了倔脾氣:“怎麽碰不到,我的本事你難道還不清楚?荒郊野外又沒多少人的怎麽碰不到?”

熾奴立馬改口:“公子執意如此,那就快去吧。”

胡宴哼了聲,縱身躍入濃濃夜色中。

前世他對清平司熟悉無比,因為有雲從風随意出入,現在是不敢了。他遙望清平司門口的巨大戰傀,思忖片刻,搖身變了女相,再走到門前,仰頭對着戰傀說:“我是雲從風表妹,他這麽晚了還沒回家吃飯,過來看看他。”

戰傀紋絲不動,瞳孔的光一絲波動也無。胡宴很耐心地等着,等了好一會,緊閉的大門豁然開了一條小縫,走出的清平使打着呵欠:“雲從風是哪個分部的?”

“二等清平使,調去與金吾衛巡邏,才頭天。”

清平使耷拉着臉:“才第一天,你這麽急做什麽?”

“這個時候他都上床歇息了,還沒回來,我擔心他。”

清平使沒再說話,扭頭就進了門,也沒關上。胡宴繼續耐心地等啊等,終于他又出來了:“雲從風在官舍,你去找那邊的舍監問問。”然後頭也不回的關上大門。

雲從風沒回客棧而是去了官舍,肯定是出問題了。舊傷複發?胡宴心裏猜測着,腳下一刻不停,風一般來到官舍,官舍舍監正在後廚煮一鍋黑乎乎的藥湯,聽聞他來找雲從風,小蒲扇一拍:“哦,你來的正好,我這罐藥就是為他煮的,一會好了,一起過去。”

胡宴看了一眼湯藥,心一瞬間緊了:“雲從風得了什麽病?”

“中暍,睡着了。差點熱斷氣,這會還沒醒來。”

胡宴臉抽了抽:“是哪位好心人帶他回來的?”

“嗨,還能是誰,金吾衛的隊長呗。才第一天就暈倒了,嗨!”舍監連連搖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胡宴默默跟着舍監上了三樓,雲從風睡的房門是敞開的,胡宴進去四處瞧了瞧,不太像有人住過的樣子:“這有人住嗎?”

“這是他之前住過的,一直空着。”舍監說着放下藥罐子,倒了滿滿一碗湯藥,搓搓手說:“既然你來了,你喂吧。”

胡宴欠身:“辛苦老伯了。”

待舍監走遠,胡宴走到床前。雲從風躺着,面色通紅,跟上了蒸籠蒸過的螃蟹似的,額頭上搭着塊毛巾,一摸還是溫溫熱的。

胡宴拿下毛巾,掐決作法,吐出一口真氣,毛巾結了薄薄的霜花,再覆在額頭上。轉身拎起了舍監的藥罐,嗅嗅藥味,并不滿意,幹脆倒了,升起狐火,添水,煮起了祖傳寶貝鐵梗衰荷。

涼茶煮好,胡宴吹涼一碗,捏着雲從風鼻子硬灌了下去。

鐵梗衰荷真乃靈丹妙藥,不多時雲從風悠悠醒轉,睜開眼,滿目血絲,看着怪吓人的。

“醒啦?”胡宴取下毛巾再冰了回,瞧他雙目無神的樣子,忍不住就想笑,“沒想到你這麽嬌生慣養啊。”

雲從風睜大了眼睛,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誰…誰嬌…嬌生慣養了!我在山…山上,砍柴,挑水,什麽苦力活沒做過……”越說越急促,顯然氣急敗壞了,又氣又羞又惱,聲音沙啞得厲害。胡宴趕緊挽回:“不笑你不笑你,莫氣壞了身子,好好躺着。”

“你……你明明還笑!一直沒停過!”

“哦,我想起高興的事。”

“什……什麽?”

“我今天又賺了好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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