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木遮擋一片餘晖。

行人三兩,但嘴裏都在讨論着什麽,似乎是哪家又發生了大事。

偶爾能從他們口中聽到史家、史真相、造孽這幾個字眼。

聞渙把自行車停在邊上,抽了一根煙默默聽着,聽完了,掐滅煙頭離開。

“你會捕魚嗎?”聞渙問她。

宋耀眼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但應該是對的,她說:“我不僅會捕魚,我還會炒魚。”

“信你一回。”聞渙低頭踢開踏板,目朝前方,“捕魚去。”

可當真正開始捕魚時,宋耀眼兩手空空。

她穿着長筒膠鞋站在泥濘河裏,逮一條逃一條。

聞渙則一掏一個準,條條進木桶裏。

宋耀眼很有執着勁,她想,在這個過去的世界裏,她也可以去幫助別人。

一個小時後,聞渙拎着半桶魚從河裏上來,有點點泥漬沾在他臉上,在暮色的映襯下,反而多了一番別的風味。

他看了眼臉上有着無數泥漬的宋耀眼,又看了眼她的桶,誇獎道:“宋耀眼,你挺有捕魚天賦的。”

宋耀眼把自己捕的那一小半魚倒進他桶裏,心想這人絕對是在埋汰她。

聞渙還真沒埋汰她,他認為宋耀眼是個很神奇的人,至少在他看來。

扯下塑膠手套,聞渙走過去把宋耀眼臉上那些泥漬擦幹淨,他垂下眼睫,動作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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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耀眼是有點懵的,今天的聞渙從裏到外都透露着不對勁,不對勁極了。

聞渙擦幹淨後,捧着她的臉低低瞧着,少時的宋耀眼臉上有點嬰兒肥。

有點可愛。

宋耀眼被他瞧得不知所措,兩只眼珠子轉到一旁,最後又定格在他臉上。

怔怔回看他。

“心動了?”聞渙突然蹦出一句。

鬼扯……

宋耀眼才不要進他的圈套捏,撒開他的手走到一邊。

暮色徹底落下時,聞渙帶着一桶魚去了史家。

夜裏史家雞犬不寧,史真相坐在門檻上,臉色有些麻木。

宋耀眼看見聞渙把那桶魚提到史真相面前重重放下,問他:“你坐在這裏幹什麽?”

史真相默默轉了個身子,給他讓出位置好進去,但不回答他的問題。

聞渙深深看了史真相一眼,擡腳跨進屋子裏面,沒再管他。

宋耀眼自覺不該進去,她同史真相坐在一起,看着身旁這個曾經嚣張跋扈的男孩消了氣焰,跟一坨軟泥一樣趴在門檻上。

他雙目無神,剪成飛機頭的後腦勺透露點憂傷難過。

宋耀眼在來的路上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史真相的媽媽病倒了,從今天開始,她就再也不能和其他婦人一樣下田幹活,只能躺在床上。

可原本的史媽媽不該是這樣的,她是史家最有力氣的一個女人,也是幹活最勤快的。

她像個嫁給農活的女人,一生都在為這個家操勞,為史真相的未來操勞,毫無怨言。

現在一倒下,史家所有人表面上關心,背地裏卻在責怪她怎麽這麽不小心,以後還要伺候她。

大家就伺候問題進行讨論,誰都不願多伺候,最後争吵起來,吵得面紅耳赤,鄰裏左右都過來看笑話。

老一輩的人,最怕丢的,就是面子。

一傳十,十傳百,史家徹底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宋耀眼卻仿佛看到一個正在田間農作的女人,她艱難地扶着背,最後仍舊支撐不住倒下去。

史真相他,心裏又怎麽會好受。

宋耀眼試探地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她印象裏的史真相是個看見她會說美女,你要去哪裏的莽撞男孩。

不壞,就是人有點混。

過了十分鐘左右,聞渙從史家出來,他應該看過史媽媽了,出來時盛氣淩人,繞過她提起史真相的後衣領就往屋裏拽,神色很吓人。

宋耀眼坐在門檻上沒往後望,聞渙的聲音卻一聲聲清晰有力的傳來。

“老子他媽給你捕了一桶的魚,就是看你這副蠢樣的?”

“你要是再這麽廢下去,爛成一塊泥,大街上的人不僅看你媽的笑話,連你的笑話都一起看!他們會說你,就是個不成器的東西!”

“你以為你是誰啊?你的難過值幾個錢?誰他媽願意來關心你,能關心你的人已經倒下了,你在幹嘛?”

“跟我不是挺能作的,那股勁頭呢,被你吃了?”

……

漸漸地,宋耀眼聽到抽泣的聲音。

史真相在聞渙面前哭了。

她終于忍不住往回看,夜色慵慵,聞渙臉色黑得吓人,立在史真相面前淩厲無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關心方式,她想,這大概就是人本個性。

宋耀眼最終決定站起來,她走過去拍了拍史真相的肩,誰想史真相直接埋在她懷裏哭起來。

後山上……

三人坐在一起。

宋耀眼大概一輩子都沒說過這麽長的話,她不太懂得如何去安慰一個人,但老宋以前說過,她挺會将心比心,這點好。

史真相哭得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在聞渙冷漠的眼神下默默擦掉,他看着後山頭那塊地,傾訴的話一股子倒出來。

“我是挺沒出息的,家裏指望着我光宗耀祖,可我沒這個能耐,他們看錯人了,我這個人就是這個命,好不了,越過越沒出息。”

史真相吸了一下鼻涕,繼續說:“可如果我知道我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打死我也要給她争一口氣。”

宋耀眼仰起頭,一時無言,她看着今晚的月亮,真大。

像從前和父母一起看過的月亮那樣大。

我曾孤膽照明月。

今宵別夢寒。

作者有話說:

第一章加了個楔子……本想放後面的,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放文章前面……小可愛們可以返回去再看看嘿嘿——

第 15 章

——聞渙語出驚人——

宋耀眼和聞渙從史家離開時,已入了半夜。

聞渙在前面走着,高挺的背影看起來沉默無比,宋耀眼想起他将自己關在房間的場景。

那天聞渙得知聞母逝世後,第一次對聞叔發了脾氣,他質問聞叔為什麽不告訴他?聞叔說,這是你母親的選擇。

“可也是你的私心吧?”當時聞渙紅着眼問聞叔。

聞叔回的是。

他是個商人,而聞渙是他的投資物,投資物越做越強,越來越能獨當一面,聞叔當然需要聞渙這樣的人來為他效力。

宋耀眼不摻和進去他們的談話,但當她看見聞渙在黑暗的角落裏喝完一瓶又一瓶的酒時,忍不住走過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臉。

她說聞渙,你這樣我明天還得給你打掃。

聞渙醉得不省人事,掐住她的下巴逼進她,眼尾那一抹紅讓人心驚。

他說什麽來着?

他那會兒的聲音特別低,宋耀眼努力想聽清,但這頭将自己捆在房裏的困獸把臉貼在她手掌心,緩緩睡去。

今晚史家的事讓人心煩意亂,聞渙肯定又想他母親了。

果然聞渙把她先送回了家,便說自己要出去走走。宋耀眼猜他要去維修店,他母親一直住在店裏,忙活着男人該忙活的事。

至于聞渙的父親,宋耀眼從未聽他提起過。

她老老實實自己洗洗睡,半夜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感嘆自己好像從未遇到多麽艱難的事情。

老宋對她很好,她提什麽他就給她買什麽,從小過得衣食無憂,生活質量優等,這也造就她事事不愁的性子,得過且過嘛,是她的人生信條。

但今晚,多多少少讓她有了不同的感觸。原來真的有人,是在拿命活着啊。

所以,聞渙也是這樣嗎?

宋耀眼想得睡不着,數着窗外的星星一眨不眨,直到s/mell不在風中叫喚了,她才沉沉睡去。

快清晨時,聞渙推開門回屋。

他悄悄打開宋耀眼的房門,蹲在床前看她的睡顏。

這個女人是他僅剩的依靠,他覺得自己可以試着喜歡她,愛她。

盡管他自個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喜歡上了。

昨日母親問他為什麽這麽晚來,又跟他說了很多話,就家常話,他一句不落地聽着,夜色又黑了幾分。

從宋耀眼屋裏出去,聞渙開始從衣櫃裏掏衣服。

“白襯衫……白襯衫?宋耀眼這是什麽破眼光?”聞渙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壓箱底的白襯衫,用力展開。

他嫌棄地看了看,搞不懂宋耀眼為什麽喜歡這款的,喜歡他這款的不好嗎?

什麽溫文爾雅陽光大方,哪個男人不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悶騷着呢。

聞渙想歸想,卻還是變态地換上了。

宋耀眼不知道有驚喜在等着她,她頂着一頭呆毛打了個哈欠去洗漱,睜眼時餘光瞥見聞渙穿得規規矩矩站在門口。

難得的沒有環胸蔑視她。

宋耀眼本想看一眼就離開,結果眼睛挪到他的穿着時,稀奇地站着不動了。

白襯衫,黑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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