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臨走之前,路問之把他剛給諾亞注冊的微博告訴了曉筱,讓她幫忙宣傳一下。
曉筱這才知道,原來他真的是走娛樂圈這條路的——她就說嘛,普通人怎麽可能長這樣,像路問之這種的就已經很少見了好嗎!
她答應的也很爽快。畢竟這一場直播下來,她的微博粉絲直接增加了好幾萬,頂的上發好幾個月視頻的效果了。
路問之:“那就拜托你了,天色不早,我們先走了。”
直播間的觀衆們非常不舍,依依惜別:
“帥哥,再留一會兒啊!”
“就是,馬上我家就開飯了,我還等着看帥哥下飯呢。”
“這麽早,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呢!”
諾亞笑了,他學着路問之的樣子,沖她們擺擺手:“不行啊,我還要回家做晚飯呢。”
觀衆們:“……”這是什麽接地氣的理由。
曉筱:“回家做飯?厲害啊,這年頭還自己做飯的年輕人不多了,你會做什麽?”
路問之替他回答了:“西式的話,最基本的牛排炸雞薯條樣樣精通,中式目前還在摸索,但基本也已經做的很棒了。哦對了,還有甜點,絕對美味!”
曉筱眼尖的看到屏幕上飄過一條彈幕:
“你為什麽這麽懂……”
于是她也這麽問了,路問之坦然回答:“目前他跟我住在一起,呃,是合租。”
“哦,合租啊,那就難怪了。”曉筱暗暗捏了一把汗,幸好他最後還記得補充一句,否則直播間裏那群虎狼之徒可就真的要瘋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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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盡管如此,彈幕裏還是一片的“Yoyoyoyoyo~~~”刷屏。曉筱瞥了一眼,便擡頭對他們道:“那今天就到這裏吧,祝你們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兩人禮貌的道謝離去。等出了大廈,路問之這才發現天色已晚。他對諾亞道:“回去吧,或者說你還想逛逛?”
諾亞搖了搖頭:“不用了,回家吧。”
“希望那兩個今天能安生一點兒……”路問之一路走一路念叨着,再發生一次自家大門被斬成兩截這種事故,他就真的要崩潰了!
不過還好,并沒有出現他想象中的那種情況。路問之一回到家就發現,君天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面前的茶幾上還放着一個大包裹。
“這是誰的快遞?”路問之走過去看了一眼。
收件人姓名:路問之。
“……好吧,是我的。”他無語了片刻,但很快就又奇怪道:“不對啊,我最近沒在網上買東西啊。”
他拿了把剪刀拆開快遞,然後發現,裏面是一尊金菩薩。
——一尊扛着加.特林的金菩薩。
路問之心想這不是網上那什麽表情包嗎,到底是哪個無聊到蛋疼的家夥,居然還給他寄了個實物版的。
一張紙片附在上面,上面寫着:“南無加.特林菩薩,六根清淨貧.鈾彈,一息三千六百轉,大慈大悲渡世人,出六道輪回,離八苦之災,往西方極樂,善哉善哉。佛也只能忍三次,再拖更就送你上西天!!!——by對你已經忍無可忍的編輯。”
第一次被這樣催更的路問之:“……”看來這是真的急眼了。
長見識了。
諾亞從廚房探出頭來:“您今晚想吃點兒什麽?”
君天覆:“紅燒肉。”
諾亞:“沒問你。”
君天覆:“……”
路問之憋着笑:“就紅燒肉吧。”
諾亞:“好的。”
一旁正在看書的Z咳嗽一聲,以掩飾他嘴角上揚的弧度。路問之想了想,端了一盤水果過去:“帝君您請。”
君天覆瞪了他一眼,然後從盤子裏拿起一只蘋果,惡狠狠的咔嚓一口:“碼字去!”
路問之:“……好的帝君。”
他心想,自己這一家明明就四口人,卻形成了一個環環相扣的食物鏈,世界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啊。
深夜。
漆黑的房間中,屏幕一片空白的電腦散發着幽幽的光芒,路問之一臉呆滞的坐在電腦面前,大腦就跟這屏幕一樣空空如也。
——沒錯,他卡文了。
寫過文章的人都明白,其實比起寫文來說,修文更加讓人無從下手。尤其是像路問之這種有邏輯強迫症的作者,筆下整本書的劇情都是環環相扣的,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比如說,如果他不想讓一個人死,那後面就不會發生一系列ABCD的事件,主角就不會如何如何如何,結局就會怎樣怎樣……這樣算下來,他哪裏是在修文?明明是寫一部新的小說!
不行了,他心想,一個字兒都憋不出來。
卡到這種地步,就算把刀架他脖子上也寫不出來啊!
路問之長嘆一聲,啪的一下合上電腦,披上外套,起身出門。
在關上卧室門前,他最後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
現在的時間是淩晨一點。
他是真的睡不着,大腦既混沌又清醒的感覺實在難受,因此幹脆決定出門逛一圈。畢竟在午夜時分的街頭游蕩,也算是屬于文藝工作者的一種浪漫吧。
房間內漆黑一片。路過餐廳的時候,路問之借着窗外的月光,勉強發現了倒挂在懸燈上睡覺的小蝙蝠,他一瞬間很想笑,又莫名覺得有點兒可愛。但可能是看Z看得太出神了,等他一回頭,差點兒沒被站在身後的長發青年吓得魂飛魄散。
“我去!”
路問之倒退一步,捂着心口直喘氣,然後壓着聲音,咬牙切齒道:“大晚上的,吓死人了!”
君天覆很無辜,他問道:“你去哪?”
路問之:“出去逛逛,找找靈感。帝君,一起?”
君天覆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于是,原本的一人獨行就變成了兩人相伴。但君天覆一向寡言少語,所以其實也沒什麽區別……好吧,路問之承認,兩個人跟一個人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至少,沒那麽孤單了。
淩晨時分的街頭,行人稀少,路燈昏黃,一派蕭瑟景象。深秋寒露重,一陣涼風吹來,路問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抱臂搓了搓胳膊。默默走在他身旁的君天覆看了一眼,手上的玉戒一閃,一襲黑色的貂毛披風就出現在了手中。
“給。”
路問之感激的接過來披上,厚實的毛茸茸瞬間包裹了他,暖呼呼的感覺讓他不由得滿足的嘆息一聲,但很快又笑了起來:“這一身貂,跟土財主似的,你從哪兒弄來的?”
君天覆:“忘了。”
路問之:“……”瞧瞧這把天聊死的功力。
所以他幹脆就不說話了,悶頭往前走,只在路過一些深夜仍在開張的街頭小吃、小賣部等等會停留片刻,而在看到蜷縮在街頭角落的流浪漢時,也會從兜裏掏出一些錢放在旁邊。
跟着他走完兩條街,君天覆終于開口了:“你在,幹什麽?”
路問之:“觀察生活,還有這座城市。”
他開始慢慢的跟君天覆講那些自己曾經記錄下來的故事,這些故事的主角,有深夜為了一家老小而奔波的小吃攤老板,有為了明星夢而不懈努力的年輕小姑娘,也有走過大半個世界精通六國語言的流浪漢……
“人生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他往手裏哈了一口白氣,笑道,“有人一無所有卻快樂的像個孩子,有人生來富足卻仍郁郁寡歡,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而我是個寫故事的人,所以他們的故事,就是我的故事。”
君天覆:“我也是?”
路問之轉頭,沖他笑了笑:“為什麽不算呢?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每個人都可能成為故事的主角。”頓了頓,他又道:“帝君,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看着你,就像是看到了當初的我一樣。偏執,灰暗,對一切都毫不在意,認為生活就是一團狗屎,看不到未來在哪裏……這些,我都經歷過。”
君天覆沒說話。
路問之也不勸他,因為知道勸了也沒用,這種事情得慢慢來。
他扭了扭因為久坐而酸痛的腰,心想算了,反正都是他的鍋,到時候一個一個的解決吧。
出來逛一趟,腦子清醒多了,幹脆回去通宵碼字得了。
“走吧,”路問之說,“再往前的那棟大廈,是這座城市的第一高樓,上面的觀景臺風景很不錯,但這個點肯定是不開門的。下次有機會,我白天帶你們來看看。”
君天覆:“你忘了?”
路問之眨了眨眼睛:“我忘什麽了?”
長發青年單手掐訣,一陣銀光閃過,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劍瞬間破空而來。路問之目瞪口呆的盯着它三秒,突然跳腳:“家裏的窗戶是關着的啊!”
君天覆:“……我開了。”
“哦。”路問之的神色一秒和善,“帝君頗有先見之明。”
君天覆:“……”
路問之也不管他的臉色有多麽複雜,只是自顧自的低頭瞧着這把劍,眼神中混合着羨慕和激動之情。男人對冷兵器的熱愛毋庸置疑,路問之當然也不例外,他觀賞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的擡起頭,雙眼閃亮亮的盯着君天覆:“帝君,帶我一程呗?”
身材高大的青年背對着燈光,表情看不太真切,但似乎是快速的笑了一下。他身姿輕盈的躍上劍身,沖路問之伸出手:“上來。”
路問之:“我我我警告你啊,我跳高可是從來沒過一米三的。”
在高度下降到一米的時候,路問之終于能夠一腳跨上去了。但想想看,一把劍的寬度能有多寬?他剛一上去,整個人就晃得跟不倒翁一樣,還是君天覆眼疾手快的在後面扶了一把。
路問之:“多謝帝君……等等等等,乘客還沒站穩呢怎麽就開車了?啊啊啊太高了救命——”
沒有任何準備時候,長劍瞬間浮空而起,兩人幾乎是在以每秒三米的速度蹿升。路問之腳都軟了,緊閉着雙眼,死死的抓着青年的胳膊,整個後背都恨不得貼在他身上。
身後人的胸膛起起伏伏,似乎是在笑:“你恐高?”
“我不恐高!但你好歹得給我來根安全帶吧!”路問之在狂風中怒吼,“而且你這飛得也太高了,萬一被人發現怎麽辦?”
君天覆:“放心,我看了,沒人。還有,睜眼。”
路問之抖抖索索的睜開一條縫。
他們現在位于比城市第一高樓還高的高空,路問之先是被這個高度吓得身體一陣搖晃,幸好君天覆幫他穩住了身體。而在适應一段時間後,他終于注意到了眼前這堪稱震撼人心的絕景——
燈光璀璨,高樓林立,密集的道路如條條光帶,構成了這座城市的血管脈絡。大城市,即使是淩晨,高速上的車流仍是川流不息,似百川歸海,又似星河漫天,照亮了于黑夜中沉默的大地。而遠方的江畔,華燈銀樹,滟滟輕波拍岸,動人心笙,如夢似幻。
整座城市都在他們的腳下。
衆生渺小,世界無聲而寂靜。
路問之靜靜的俯瞰着下方的城市,許久之後,他輕輕道:“真美。”
雖然身後人沒說話,但路問之猜測,君天覆現在的感受肯定比自己更深。他好歹是在現代生活了幾十年的人,而君天覆是從仙俠世界來的,哪裏見過現代社會的繁華夜景?
可當他真的回頭看時,才發現,青年的長發在夜風中肆意飄揚,黑沉沉的眼眸無悲無喜,仿佛神靈從雲端俯視人間。
也是。如果一個人孤身俯瞰人世數百年,會生起這種漠視衆生、超脫凡塵的感受,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路問之明白,自己這位二兒子的結局之所以悲慘,總歸是離不開“高處不勝寒”幾個字的。
但這并不好。
思及此,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路問之拍了拍扶住自己胳膊的手,側頭看過去,打斷了他的沉思。君天覆皺了皺眉頭,問:“什麽事?”
“其實也沒什麽,”路問之低頭看了一眼表,現在是淩晨三點,“雖然遲了三小時,不過現在應該也還來得及吧?”
繁星稀疏的昏暗天幕下,他笑着對君天覆說:
“生日快樂,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