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2章

瀛舟知道這天罰不是沖他來的。

他為人瘋肆,做事卻從來謹慎,這一場局,從頭至尾,他都不曾親自動手——他用溫緒,用方俞成,用千琉恣與鳳凰,用黃淮與玄天宗…用所有人的欲望與心魔,一步步推向他想要的結局。

鳳凰因方俞成堕魔,晏淩因為玄天宗黑淵之秘引動心魔、生出縫隙被溫緒的殘魂奪舍……他只是提供了因,可果是他們親手釀造,縱使天道再想殺他,也拿他無奈何。

這天罰不是沖他來的。

這天罰是沖她來的。

他不知道她怎能以不足金丹的修為爆發出元嬰的力量,但顯然這種力量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知道,林然也知道。

但她還是選擇向他拔劍。

“轟——”

狹長劍痕深深割裂他胸口,一弧血線濺長空,他靴底滑過兩道煙塵,已倒退百裏。

青衫孤渺,眨眼如輕燕倏飄于眼前,她手執長劍,隐有風過竹音清冽。

那橫來一劍寒光粼粼,是驚鴻不足形容萬一的清絕。

元嬰中期。

瀛舟微微阖眼,再睜開,臉頰如碎瓷瞬間蜿蜒開裂痕,周身氣勢再飙湧,他手臂化為濃霧橫擋住劍刃,霧纏薄鋒而上,擦過她臉頰擦出一痕血絲,順着她柔皙如玉的臉頰一點點滑落。

“已經元嬰中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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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林姑娘,你以為自己還能支撐多久。”

林然偏了偏頭,那血珠滾落鬓腮,墜到她唇邊,潤開她漸漸泛白幹澀的唇瓣。

她道:“到你死為止。”

劍勢暴增至元嬰後期,一劍狠狠斬下,生生斬斷他右臂,那修長清瘦的手臂轉瞬變為濃霧,血肉一寸寸化為精純的靈氣,暈散在天地。

瀛舟猛伸出另一只手,手臂化為霧抵向她心口,可她不曾有絲毫猶疑,噗嗤一聲響,是利刃洞穿血肉。

瀛舟愣住了。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低下頭,看見那薄薄青刃貫穿他心口

先是絲絲縷縷的血線漫出來,順着劍刃蜿蜒,滴滴答答墜在地上。

劍尖輕輕一晃,仿佛開啓了某種機關,霎那間大股大股的鮮血噴湧。

瀛舟擡起手,蒼白的指尖蹭上自己的血,猩紅刺目。

他擡起頭,看着她:“…你殺我。”

滔天駭然的力量暴起,他臉頰大塊大塊肌膚倏然碎裂,幽霧升騰,他聲音第一次如此冰寒空寂:“你壞我多少事,你亂我多少因果,我不曾想過傷害你,可你竟欲殺我,你竟欲為別人殺我。”

“林姑娘。”

瀛舟輕輕地笑,修長五指彎如鈎月,一寸一寸往她胸口插,鮮血染紅了她的青衫,順着他嶙瘦的手背蜿蜒。

“你視我為惡徒,我便當個惡徒。”

他道:“我的痛,我要你也嘗一嘗。”

漫天厚重陰雲散開,一道玄色巨雷緩緩聚成,在所有人駭然的目光中,轟然劈下。

它劈開秘境的天空,劈開虛無的結界,劈開滔天的濃霧與劍勢,狠狠地、狠狠地劈在林然身上。

天一終于忍不住凄厲;“林然!!”

“噗——”

瀛舟眼看那驚雷劈在她後背,她那雙明透漂亮的眸子有一瞬的凝固,下一瞬,乍亮的雷光遮蔽了所有視野,滾燙的血濺了他半張臉。

他的手僵在那裏。

……

雷雲聚集的氣勢,看得人心驚。

各宗派長老聚在雲天秘境之外,看着一點動靜沒有的屏障、再看天頂的雷雲,臉色都肅下來。

“幾個時辰前就有祥雲瑞聚、鳳凰出世,怎麽弟子們現在還沒出來?”

有人焦急問:“如今祥雲變雷雲,氣勢又如此驚人,這根本不是結丹劫雲,別是裏面出了什麽變故。”

“正是,我們實在擔憂,請三宗幾位長老定奪,是否該強啓雲天秘境,把弟子們接出來。”

強啓雲天秘境,會對秘境造成不可扭轉的傷害,也許之後數百年都再啓不了;而且強行撕裂空間,會産生空間裂縫,怕對裏面的弟子有什麽危險。

萬刃劍閣龔長老有些遲疑,望向身側披着兜帽的白衣青年,低聲問:“江主以為如何。”

江無涯望着天空雷雲,臉色漸沉:“這雷劫不對勁,似是天罰。”

龔長老大驚:“天罰?怎、怎會是——”

“怕是裏面出了變故。”

江無涯斷然道:“以後的事顧不得了,強啓秘境,先把孩子們帶出來。”

龔長老臉色一肅:“是。”

他與北辰法宗、玄天宗兩位元嬰長老迅速一說,對于江無涯的定論他們自不敢罔顧,略思慮片刻就下了決心,紛紛拿出破界石,灌入靈力。

元嬰大能啓動的破界石當然不是築基弟子們能比拟的,一衆長老合力,很快就在秘境結界上融開一道口子,口子慢慢放大。

江無涯一直盯着天空,眉頭越皺越緊。

“這可不是普通的天罰。”

身後方舟上,奚辛懶洋洋靠在船頭的欄杆,漫不經心把玩着一朵桃花:“這是九重玄雷。”

“這群小東西也不知折騰了什麽,連九重玄雷都折騰出來了。”

奚辛指尖一下一下戳着花瓣,雪白的臉龐,豔色的唇瓣彎了彎:“這麽能鬧騰,等下山去,我看你怎麽帶隊伍,呵,難道還一個一個揍過去?”

江無涯心頭微微壓抑,但聽見奚辛這麽說,還是無奈失笑:“這時候了,你還說什麽風涼話。”

“怕什麽,這雷還沒劈呢,就算是劈,也是先劈峽下洞府的結界,再是劈那只鳳凰,傷不着你的寶貝師侄們。”

奚辛打了個哈欠兒,眼角滲出一點濕意,就要轉身往方舟裏走:“罷了,你們慢慢折騰吧,我回去睡覺了,等阿然出來我還要——”

“轟——”

穹頂天雷轟然倒灌,所有人都是臉色大變:“不好!”

江無涯見這雷勢驚人,眉頭擰緊,想了想,對奚辛道:“你在這裏守着,我去秘境裏面看一看。”

奚辛沒有說話。

奚辛僵硬地低下頭,看着掌心的桃花,倏然枯萎,一寸寸化為飛灰。

他渾身發涼。

江無涯看見,奚辛仿佛僵直的人偶慢慢擡起頭,茫然地、近乎倉惶看着他。

“師兄。”

他道:“我的桃花沒了。”

江無涯步子頓住。

“我留給阿然的桃花沒了。”

奚辛聲音古怪,黏膩晦澀得像是含着血,像是夜枭的凄鳴:“原來那天罰…罰的是阿然啊。”

是阿然啊!

那一瞬間,江無涯仿佛聽見什麽裂掉的聲音。

狂肆暴虐的劍氣震裂方舟、霎那貫穿雲霄,所有人震驚地看着,那白衣的劍主一躍而上,徒手生生撕開結界,伴随着少年凄銳泣血的厲鳴:“阿然——”

……

血珠順着眼睫滾落,瀛舟卻感覺心口的劍慢慢動了一下。

他睜開眼,對上一雙平靜的眸子,她一只手背抹去嘴角噴出的血,另一只手,握着劍柄往外拔。

又一道驚雷劈下,她身形晃了晃,順勢拔劍而出,血線傾湧,瀛舟心口一涼,還沒來得及去摸一摸,她又是一劍貫穿。

瀛舟:“…”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體。”

她的嗓音再不複之前的清亮動人,前所未有的沙啞,像是粘稠的血在滾燙熱油中沸騰:“縱使殺了這具身體,消散的也只是溫緒的身體,你還可以藏在哪裏,繼續高枕無憂地作樂。”

“我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瀛舟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帶着莫名的情緒,問她:“所以呢?”

她擡起頭,那雙泛出血色的眸子,定定看着他。

她忽的彎一下眼睛:“劍有靈,你知道,我的風竹是什麽嗎?”

“我告訴你。”

她輕輕道:“是斬破一切虛妄。”

那青刃一寸寸暴起灼眼的光,那光攀住瀛舟全身,劃成繁複的紋路。

在無數紋路中,有絲絲縷縷的光亮的細線自他身後浮現,直直連向虛空,連向那遙遙的未知的遠方。

那是瀛舟的命線,串聯着他真正的身體,牽動着他真正修為、魂魄的線。

“殺人者,人恒殺之。”

“視他人為蝼蟻、予取予奪的人,就要有被更強者屠戮的準備。”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這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她開始拔劍,他身上繁複紋路流轉,那些命線開始發亮,牽動着他的魂魄,挾裹着他的修為,一寸寸被她生生往外拽。

她要把他真正的魂魄抽出來。

她說了,要讓他血債血償。

瀛舟全身開始破裂,他一把握住劍刃,劍刃劃破他手掌,血流如注,另一只手按在她心口,就要用力——

第三道劫雷劈下,她後背焦黑一片,溫熱的血還沒有淌出來就被灼成白霧。

她大口大口嘔血,那血像潑天傾瀉的大雨,滴滴答答墜在他臉上,墜進他唇瓣,滾進他喉嚨,烈酒灌喉般滾燙地發疼。

那是九重玄雷。

那是天罰。

罰她修為越界,罰她逆天而行,也許還罰她…欲親手殺他。

可她仍要殺他。

他的手,突然就好像不能寸進分毫。

“何苦呢?”

瀛舟聲音沙啞:“天罰加身,你也要殺我,你就這麽恨我,為了那個少年,為了那些孩子,不惜與我同歸于盡?”

他以為她會說是。

他卻聽她道:“我其實不那麽恨你。”

他擡起頭,看見她眸色如鏡:“但是人這一輩子,總是要有為了意氣做一些傻事。”

她對他的道不予評價,但他傷了她的師兄師姐、她的師弟師妹,他就必須付出代價!

瀛舟從不曾聽過這樣的話。

他以為那一個月夜,她為那個異界魂魄與他拔刀相向,已經是極致。

卻原來,她還敢做更多。

她是真正的,明知不可為,明明有退路,還願意為了守護而死的人。

這是如何的一腔孤勇、熱血湯湯?!

他突然就有些懂她了。

——說到底,那愛恨最包容、最溫柔、也最決絕斷然,分毫不容玷污。

第四道雷霆轉瞬而至,她衣衫霎那成灰,血肉被剝奪,裸露出晶瑩如玉的骨骼,魂魄顫動着,跳動的心髒若有若現。

第五道驚雷自天地轟然劈下。

天一徹底暴怒:“林然你找死嗎?!你給我滾開!你不許再——”

林然充耳不聞,看也不看身後滔滔而來的天罰,只執拗地,一寸寸拔她的劍。

瀛舟看着她,忽然地、慢慢地笑起來。

他那剜向她心口的手突然收回,他不再握劍刃,而是環住她的背,血線從胸口噴濺,他一個翻身,整個人把她圈在懷裏。

天罰劈在他後背,劈裂他的血肉,湧出滾滾濃霧。

他看見她微微睜大的眼睛,緊鎖的眉疑惑卻清洌。

“真是個記仇的姑娘。”

他輕輕地嘆,卻在笑:“林姑娘,你贏了。”

你擾了我的因果,你亂了我的道心。

你要公道,我還你公道;你要我血債血償,我為你血債血償。

那濃霧化為最精純的靈氣,浩然湧向穹頂。

“我生于海霧,修行三千六百年,臻至半化神境,化成人身;我今日折一半修為、毀一半人身,贈這裏所有人一場問道機緣,渡這裏所有的亡魂再入輪回。”

他柔潤霧色的眸子看着她,輕聲說:“我用這些,換今日與你和解,可好?”

他的身形倏然化為無數霧氣,那霧氣籠罩了天地,如甘霖潑灑在所有人身上,萬裏荒地幽魂飄然,衆人身上靈光流轉。

“這是什麽?”

“我的天,我又突破了!”

“我我我也要結丹了——”

那霧色隐約凝成了人形,凝成一道清瘦颀長的輪廓,一張柔和的臉龐,是春庭月,海中霧,細雨和風的飄渺之美。

林然冷冷盯着他。

無數的霧纏住她的身體,他像是擁抱一樣,輕輕貼近她:“林姑娘,你說你不恨我,只是為了讨一個公道,我便心甘情願還你這場公道,以我所能盡數補償,你說好不好。”

“不好。”

林然揮劍斬斷纏繞的霧色,一劍劈向那濃霧牽連的命線,絲毫不為這豺狼的溫柔所蠱惑,斷然道:“這一切禍亂始于你,你說了結便了結,世上哪有這樣便宜的道理!”

“唉…”

瀛舟有點無奈地嘆:“姑娘這樣不好說話…那我就只好先請姑娘冷靜下來慢慢說。”

漫天濃霧倏然将她包裹,千絲萬縷纏繞住她纖瘦的身體。

第六道驚雷氣勢洶洶而來,卻被斜出一道浩大劍意轟然擊碎,天空突然被撕裂開,白衣的劍主肅雍如松氣貫長虹,有少年嘶啞的一聲:“阿然——”

雲天秘境的結界,終于破了。

所有人驚喜交加:“結界開了!”

“是長老!長老我們在這裏!!”

“長老快來救林師姐!”

“林師妹——”

龍淵鳳鳴寒光交織成網,斬斷濃霧,晏淩楚如瑤侯曼娥終于趕來,金色鳳凰展翅沖天而起,厲鳴着擋下第七道天罰!

赤蓮挾裹出萬卷紅霞,侯曼娥大吼:“我日你大爺你敢動林然!你今天死定了——”

瀛舟笑着,那濃霧破了劍網,揮去紅霞,撕開空間裂縫,露出那頭霧色升騰的無垠瀚海,擁着她,推着她墜落。

“我這一趟,沒能逆轉天命,反賠了修為,亂了道心。

他笑:“姑娘便行行好,贈我一場情緣,解我心魔、平我因果。”

“什麽東西,也配貪她情緣!”

暴戾的怒喝裹着萬鈞殺意,全身雪白的青年破空而來,奚辛雙目猩紅,赤手如彎鈎生生碾碎破開的空間:“竟是你這破霧…敢碰她,你找死!!”

“傀儡之軀,封印之體?”

瀛舟身形倏然稀薄,眉頭微挑,卻還在笑:“好戾的劍…可惜,天不予時。”

劍魔之氣破封,驚動天雷,第八道天罰倏然變道,直直劈向奚辛。

“阿辛?!”

林然看着那青年隐約熟悉的臉龐,瞳孔一縮,揮出一劍,可惜她也瀕臨力竭,青光不過擋住片刻便被天雷擊碎——下一瞬,卻又有白光如矢,一寸寸抵融暴虐的天雷。

瀛舟神色微變。

林然終于笑出來:“師父!”

白衣青年一步踏出,他眉如寒刃,冷峻漠然,漫天濃霧在他身邊扭曲着蒸騰,尖嘯着消散——

人偶的身體終于受不住消散,奚辛恨的眼底滲血,對江無涯吼:“把她帶回來!師兄你把阿然帶回來——”

江無涯道:“好。”

劍光在他身邊浩蕩,冽冽斬斷所有攀附着林然的流霧。

雷雲暴戾,秘境天開,整個穹頂如裂鏡支離破碎,他如岳淵立在那裏,撐起搖搖欲墜的天頂,向林然伸出手,掌心修長寬厚:“孩子,過來。”

林然笑着,終于能放下心頭所有的重擔,毫不猶豫向他跑去。

瀛舟終于冷下臉。

他看着露出燦爛笑容的林然,心底猛蹿起前所未有的怒與不甘。

原來那少年還不是她心中最重。

原來她最信任的,是這個男人!

江無涯!江無涯——

漫天濃霧驟然翻滾纏住林然,第九道天罰挾最可怕的天地之力轟然劈下,狠狠劈在她與江無涯之間,劈出碎晶般數不清的空間裂痕。

“瀛舟,你放肆!”

江無涯神色驟變,滔天忘川劍勢悍然劈裂濃霧,一掌撐開穹頂,大步朝她沖來:“阿然!”

濃霧煙消雲散,瀛舟卻哈哈大笑着,柔軟虛無的身體像蛇纏住她,在江無涯欲裂的目光中,纏着她一起跌落空間裂縫中。

“姑娘說的是,人這一輩子,總要為意氣犯一次傻。”

“瀛洲海畔、霧都之山。”

他在她耳畔輕笑:“我是霧都之君,瀛舟。”

“林姑娘,我們命理相纏,你逃不脫,待來日我自瀚海得道新生,我期待着,與你再見。”

濃霧被磅礴劍意徹底劈散,瀛舟化為飛灰,林然仰倒着墜落,最後的意識中,是轟然合攏的天空裂縫,和江無涯凄痛的眉目:

“阿然——”

……

林然覺得很冷。

很像大冬天開窗還沒有暖氣,飕飕的風往被窩裏灌,被她凍得瑟瑟發抖。

她勉強睜開眼,入目是幽黑的石壁,外面是漫天雪色,寒風席卷着暴雪呼嘯而過,仿若惡鬼咆哮。

“醒了。”

散漫清朗的男聲在旁邊響起,林然看過去,才注意到山洞裏還是燃着火堆。

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子斜斜倚坐在那裏,一身淺褐色勁裝,腰束革帶,別插着一柄短刀鞘,手肘搭在一條曲起的長腿,懶洋洋拿着一根半燃的木柴,有一搭沒一搭撥弄着火堆。

“我好不容易爬上寒霜峰、找到雪蓮花,你從天上掉下來,把我就要到手的雪蓮花砸個正着,還震出了雪崩,差點沒給我埋進去。”

他偏過頭來,火堆映亮一張深刻的臉廓,修眉鳳目,鬓如刀裁,鼻梁高而直、唇薄而紅,一雙英秀明俊的眼眸,倒映着明明暗暗的火光,似笑非笑間,一股子說不出的孤傲風流氣兒。

“所以…”

他彎過腰來,漂亮的手指漫不經心纏一縷她鬓角散落的白發,笑眯眯:“…你打算怎麽補償我的損失啊,大嬸。”

林然:“…”

林然∑∑(°Д°):大大大嬸?!!

——雲天秘境·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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