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2640字)

走回房中,衆人替我更衣,我失魂落魄地任她們擺弄。

不多時,隐隐聽到有人進了正坤宮,似乎是與姨娘耳語,随即姨娘出現在我房中:“皇上已經寬恕他了,還宣了太醫随他一道回去。”

面色如故,心裏卻長舒了一口氣。

“皇上還下旨……”姨娘頓了頓,“玦衡谪太常寺主簿,罰俸一年。”

原本放松的心情蕩然無存,不由皺眉:“為什麽?”

姨娘目光在我臉上逡巡:“頂撞聖上,目無皇威。”

我沉默須臾:“姨娘,我累了。”

“早些歇息吧,明日便讓衡兒來接你回府。”

“不用了!”我沖口而出,才覺得反應過激,“姨娘,我有件東西落在府中了,您能不能盡快找人替我取來。”

姨娘不假思索:“好。”

一夜無眠。

翌日起身,收拾妥當,姨娘差人将東西送了來。摩挲着手中的素玉笛,細細端看,自打鏡司澈将它送給我,雖不曾随身攜帶,卻也是常常把玩,如今卻……

我嘆口氣,收好笛子,提筆落墨:

司澈:

浮生若夢,惶惶不可終日;感君情切,身死難報萬一。月下逢君,恍然羽化登仙;相見恨晚,高山流水相惜。

然君非池魚,蛟龍也。愛恨嗔癡,不過一念之間。夫君子一生,所求無他,唯一展所長,功成名就。愛憎聚散,俱不尤人,萬勿因小失大,追悔莫及。

落緯坡一役,無他矣,唯“士為知己者死”耳,千瞳但求無愧于心,望君莫要介懷。君所贈之物,乃生母所傳,吾不敢奪人所愛,遂完璧歸趙。

千瞳得君一知己足矣,萬不敢存有他念,君傷在身,盼能謹遵醫囑,早日康複,也望能早日放下心中所累,一如往昔。

千瞳敬上

吹幹紙上墨漬,折好,與素玉笛一同用帕子包了,緩步走出正坤宮。

來到梁溢居處,迎面碰見他人,只見他欣喜若狂:“詹臺小姐你來了!”說罷急忙四下張望,而後到我面前,低聲說道:“殿下一直在等您,奴才這便帶您去……”

“不用了!”我側身避開,從袖中掏出笛子和信:“替我把這個交給他就好。”

梁溢一怔,一臉不解:“詹臺小姐,您這是……”

“別問了,照我說的做便是,暫時不要說見過我,等他傷好之後再交給他。”

“是,”梁溢接過東西,“詹臺小姐,您真的不見殿下麽?”

我苦笑:“事已至此,見不見又有什麽區別,不過是徒添傷感罷了。”

梁溢張了張嘴,終是什麽也沒說。

此事一了,便準備打道回府,到了宮門口,卻在看到馬車旁伫立的背影時駐足不前:姨娘還是找了他來。

似乎聽到我到來的聲響,詹臺玦衡轉過身來,剛剛下朝,他還未及換下朝服,青灰色襯着他一身凜然之氣,也愈發顯得他面色蒼白。

我不說話,越過他,徑直上了馬車。

車外人似乎由于猶豫了一下,最終掀開車簾,坐了進來。

他上車的動作有些遲緩,坐的極盡可能離我遠些,似乎也在躲着我。

馬車啓動,馬蹄聲更襯得車內寂靜無聲。

狹小的空間只聽得到兩個人的呼吸聲,不由自主地想到上次與他同車回府時的情景,想到那莫名其妙的一吻,下意識咳嗽一聲,掩蓋自己的局促。

“你傷剛愈,雖是夏天,也要小心着涼。”詹臺玦衡開口,語氣依舊是淡淡的。

很想回一句:與你無關。但是想到他又降職又罰俸的,再看他的臉色,實在說不出什麽重話:“你為什麽要頂撞皇上?”

“與你無關。”詹臺玦衡搶了我本來要說的話。

“其實你是想幫七殿下的對不對?”不理他的冷淡,我試探地問道。

詹臺玦衡低垂的眼睫微微動了一下:“我說過,那是他們皇家的家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我看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說:“昨天你跟我吵架的時候言語間的确沒有要幫七殿下的意思,可卻一直在向我強調:這是他們的家事,我們外人無可奈何。若不是你的提醒,我也不會想到要去求太子,所以,救了七殿下的,不是太子,不是我,是你。”

詹臺玦衡輕哼一聲,“你多心了,若是知道你能參透深意,我決不會這麽說。”

我直起身子,正要說話,卻不知是馬車是故意跟我們作對還是怎麽,再一次晃動了起來,我一下子沒有抓牢,狠狠向詹臺玦衡胸口方向栽去,鑒于上次的教訓,電光火石之間我本能伸直雙手避免與詹臺玦衡肢體碰撞。

待身體平衡後,我終于松了口氣,心裏暗罵車夫連馬車都趕不穩,順勢望去才發現我雙手正停在詹臺玦衡胸口,我觸電般收回手,低頭隐藏自己窘迫的表情:“對、對不起,我是一時情急,不是故意的。”

良久不見詹臺玦衡說話,該不是真的生氣了吧!我一陣緊張,偷眼望去,卻見詹臺玦衡手捂胸口,面色似是在隐忍着痛苦,蒼白的雙唇緊抿,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

我一下子慌了神,手腳并用爬到他身邊:“你怎麽了?”

詹臺玦衡微微搖了搖頭,擠出兩個字:“沒事。”

我看到他手一直捂着胸口,不由擔心剛才太過用力壓痛了他,想都沒想便一把拉開他捂在胸口上的手。

“你幹什麽!”詹臺玦衡被我的舉動吓到,握住我手腕,阻止我下一步動作。

“一定是我剛剛下手太重了,我看看!”情急之下也沒有想到有什麽不妥,輕易掙脫他,直到拉開他胸前的衣服時才想到非禮勿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眼前所見讓我又将剛剛想起來的禮儀廉恥抛諸腦後:“你受傷了!”

只見詹臺玦衡胸前纏着白色的紗布,一直蔓延到腹部,隐隐透着血跡。

“糟了,怕是裂開了!”我未等詹臺玦衡回答便驚呼道,立刻轉頭命車夫加快速度。

紗布上的血跡面積逐漸擴大,詹臺玦衡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我看在眼裏,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

正在左右為難之際,手上一陣冰涼的觸感,低頭看去,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此刻正握着我,再看詹臺玦衡,雖然還是一臉無力的蒼白,眼睛卻是神采熠熠:“不用擔心,我沒事。”

心中委屈頃刻爆發,我忍不住痛哭:“你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什麽時候傷到的,全不告訴我,還動不動拿哥哥的架子吼我,結果你根本沒把我當妹妹看,什麽都要瞞着我!”

冰涼的觸感轉移到臉上,指尖滑過,拭去我的眼淚:“你自己也是有傷的身子,我就是怕你擔心,影響你養傷,才沒有告訴你。”

我賭氣一抹眼淚:“誰說我擔心了,我是沒見過這樣嚴重的傷吓的!”

詹臺玦衡悶笑一聲,再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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