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晏欽聞言轉過身來。

然後就見面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一身休閑裝的男人。

晏欽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然而還沒等他認出來,就見那人擡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接着,一雙好看的鳳眸微微彎曲,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

“果然是你。”他說。

晏欽這才終于回想了起來,面前的人是屈茂行,他大學時的學長。

屈茂行高他一屆,是當時他們學院辯論隊的隊長。晏欽當時也不知怎麽想的,大概是想鍛煉口才,于是加入了辯論隊,入社的那年剛好是他帶自己。

當時社團都是大三的時候換屆,換屆後,屈茂行把隊長的位置給了他,自己則專心準備考研。

其實到這兒之後兩人便再沒了什麽交集。

直到屈茂行大三那年家裏出了事。

他們家在一個小縣城,生活并不富裕,父母靠在外打工供他和妹妹上學。

好在他和妹妹争氣,那年高考以全縣第一的身份考上的他們學校。

他妹妹在次年也以同樣的成績考到了他們學校,和晏欽同屆。

只是家裏的壓力也更大了。

但他們倆都懂事,上了大學之後,也依舊保持着高中時努力的勁頭學習,在人才濟濟的G大,依舊可以拿到前三的好成績。

因此兄妹倆每年靠着獎學金和兼職也能在這所消費偏高的城市維持生活。

直到屈茂行大三那年,父親在工地上幹活的時候從樓上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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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搶救室搶救了整整十三個小時才勉強保住了性命。

出了手術室又被送進了ICU裏。

他雖說上大學後靠獎學金和兼職也攢下來了一小筆錢,可是也無異于杯水車薪。

很快便被醫院吞噬得一幹二淨。

晏欽本來也不知道這件事,只是他們宿舍有一個舍友是班委,偶然間聽說他們班委開會決定發動全班給他父親弄一個愛心捐款。

晏欽當時便表示了不同意。

他知道屈茂行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

那會兒社團有傳統,學長學姐要請新人吃飯。

大家知道他的家庭條件不好,獎學金和兼職的錢既要維持自己的生活,還要補貼給家裏。

因此決定他們幾個平攤。

但屈茂行哪怕連續吃了一個星期的饅頭,最後還是堅持出了這筆錢。

若是搞什麽愛心捐款,怕是他會更加難以接受。

平心而論,在辯論隊時屈茂行對他是真的很不錯。

他當時除了辯論隊還加入了學生會,有一次部門辦活動,一直忙到晚上八點還沒吃飯。

那次剛好請了屈茂行當評委,沒想到他見狀竟不聲不響地出去給晏欽買了晚飯,還替晏欽幫忙,讓他有時間吃完。

還有一次,他們和數統學院的打比賽,結果對方輸了不服,覺得裁判給分有問題。

雙方誰也不服,從一開始的吵嚷演變為推搡,眼看就要動起手來。

對面的攻辯似乎是覺得晏欽瘦弱好欺負,第一個便打算拿他開刀。

屈茂行見狀,伸手把晏欽拉在了身後,緊接着竟直接和他打了起來。

最後以雙方都挂了彩受了處分而告終。

思及此,晏欽覺得自己不能坐視不管。

于是他躺在床上想了一個晚上,最後給晏竹打了電話。

很快,屈茂行便收到了晏氏集團的offer,并且公司在了解了他們家的情況後非常人性化地預支給了他一大筆工資。

晏欽在學校從來沒有透露過自己家的背景,每天和宿舍的人一起住宿舍,吃食堂。

因此雖然覺得這份工作來得有些突然,但屈茂行也沒往他身上想。

再後來他父親出了院。

他也沒再繼續讀研,直接去晏氏上了班。

晏欽知道他父親出院後便再沒關注過這個事情。

只是後來偶爾聽晏竹提起過他幾嘴,能力很強,升遷很快。

畢竟是在晏氏上班,他和晏家的關系肯定瞞不住,當然晏欽也沒想瞞。

結婚的時候還給他發了請柬,只是他沒來。

再後來就再沒有聯系過,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在這兒碰見。

“學長。”晏欽笑着站起身來,有些驚喜地說道:“好久不見。”

屈茂行也笑着回道:“是啊,好久不見。”

“你一個人嗎?”屈茂行接着問道。

晏欽本想回答,可是一時間也不知該用什麽來概括和顧琤的關系,于是只搖了搖頭。

“你呢?”晏欽反問道。

屈茂行回道:“我約了一個客戶。”

“哦,聽我姐說你現在是副總了,果然日理萬機。”

屈茂行笑了笑,“是晏總擡舉。”

說完,看向他,言語中透着幾分關心,“聽說你前段時間出事了,沒事吧?”

晏欽回道:“沒事,一點小傷,不……”

話還沒說完,只聽旁邊突然插進來了一道聲音,“晏晏,這位是?”

晏欽因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晏晏”差點嗆死。

他轉過頭來,然後就見顧琤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笑望着他。

晏欽不習慣極了,但也不好當着屈茂行的面說什麽,于是只好暫時接受了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轉身對着顧琤介紹道:“屈茂行,我大學辯論隊的學長。”

“顧琤,我……”

介紹到這兒時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一下子卡了殼。

沒想到顧琤卻格外得淡定,一邊對着屈茂行伸出手,一邊接着他的話說道:“他丈夫,顧琤。”

屈茂行的笑容淡淡的,但還是配合地和他握了手,客套道:“顧總這麽有名,我自然聽說過,只是一直沒機會認識罷了。”

兩人的手一觸即分,看起來很是塑料,但顧琤還是故作熱情地說:“現在不就認識了,不嫌棄的話一起坐下來吃吧。”

“不了,我還約了客戶,就不打擾你們了。”

“好,那就不留你了。”

屈茂行沖他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晏欽,“那我先過去了。”

“去吧。”晏欽回道。

一直看着屈茂行的身影在樓梯口消失,晏欽這才坐下。

他還記得大學時的屈茂行,個子高高的,膚色有些黑,衣服一年只有那麽幾套換着穿,但依舊掩蓋不了他的俊朗。

那是一種在城市裏不常見到的好看。

雖然不愛說話,每日只是抱着書穿梭在教室和圖書館,但人真的很不錯。

大學時的晏欽就覺得他将來一定會大有作為,如今看來,果然沒錯。

所以說,七年的時間真的足夠改變一個人。

所有人都在向前,只有他固執地守着一方早已殘破不堪的土地,不願邁出。

晏欽正想得出神,突然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晏竹擡起頭,然後就見顧琤正望着他,眼中帶着幾分似笑非笑的神情。

晏欽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多問。

剛好菜已經上了,于是不緊不慢地盛了碗湯放到自己面前,慢慢喝了起來。

然而對面的顧琤卻半天也沒動筷。

晏欽有些疑惑地擡頭看向他,問道:“你不吃嗎?”

顧琤回道:“突然不餓了。”

晏欽淡淡地回了聲,“哦。”

然後繼續低頭喝起了自己的湯來。

整頓飯顧琤真的一口沒動,只有晏欽一個人默默地吃了一些,等吃完,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

吃完飯,兩人一起向外走去。

晏欽剛才在公司找了一圈,什麽也沒找到,因此并不打算再去。

于是開口叫住了顧琤,說道:“我就不去公司了,打個車回去。”

沒想到顧琤卻回道:“我送你。”

“不用了。”晏欽連忙說道。

然而顧琤卻沒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上了車。

晏欽見狀,只好跟上。

顧琤一路開得飛快,因此很快就到了家。

到了門口,晏欽下了車正準備往裏走,身後的車窗卻突然搖下。

然後就聽見顧琤突然叫住了他。

晏欽聞言,轉過身來。

然而顧琤只是望了他許久,始終沒有說話。

“怎麽了?”晏欽開口問道。

然而他卻只是淡淡回了句,“沒事。”

晏欽:“……”

晏欽不知他突然抽的什麽風,也懶得去深究,沖他敷衍地擺了擺手,轉身走了進去。

回到家後,晏欽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若是以前,他這會兒便該去午睡了,等睡醒之後,去買菜,然後研究食譜,準備他和顧琤的晚飯。

可是今天他卻沒有絲毫睡意。

只是靠在沙發上,回想起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似乎從顧琤出現的那一天起,便占據了他所有。

他像是飛蛾撲火一般決絕地向他靠近,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最終将自己的人生折騰得一片狼藉。

他曾以為就算是堅冰,也總有一天會被暖化,可是他錯了,感情與恩情不同。

沒有就是沒有。

所有人都在向前,他也該繼續往前走。

想通之後,晏欽拿出手機,給晏竹撥了過去。

那邊很快就接通,晏竹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喂,怎麽了?”

“姐。”晏欽有些心虛地叫她。

“嗯?”

晏欽糾結了很久,才終于說出了那句話,“我想上班了。”

晏欽擡頭看着自己家的公司,默默從口袋裏拿出一枚口罩戴上,這才向裏走去。

當初他還沒畢業就和顧琤結了婚,之後便全心全意地待在家開始經營自己的婚姻。

晏父恨鐵不成鋼,幹脆把公司交給了晏竹。

雖然他來公司的次數不多,但是猜也能猜到公司的人怎麽看他。

其實想想現在應該還好,無非就是沒有自我,倒貼,廉價,戀愛腦。

等他們離婚的消息傳出來後,那才是真正贻笑大方呢。

晏家二公子當年倒貼逼着別人娶他。

結果整整七年都沒将堅冰暖化,最終婚姻潦草收場。

如果主人公不是他,他大概也會覺得這是一場笑話。

晏竹大概也是怕他反悔,立刻讓他來公司,今天下午就讓他上任。

晏欽還沒來得及問她要幹嘛,電話就被挂斷了。

因此晏欽只能立刻便向公司出發。

因為戴了口罩,這一路倒沒人認出他。

但晏欽也不敢放松警惕,一直進了晏竹的辦公室都沒敢把口罩摘下。

兩人從小長到大,對于彼此實在太過熟悉,看一眼就知道對方內心的想法。

因此他剛進來就聽晏竹涼飕飕道:“口罩摘了,出息。”

晏欽只好摘了口罩在她對面坐下。

剛一坐定,就聽晏竹戲谑道:“您老人家終于想通了。”

晏欽點了點頭,“你打算給我安排什麽工作?”

然而晏竹卻不緊不慢道:“不急。”

“嗯?”

“我得問清楚,是顧琤養不起你了?還是你自己想重新活了?”

“姐。”

“請叫我總經理,謝謝。”

晏欽:“……”

“好吧。”晏欽嘆了口氣,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緊,“我想重新活一遍。”

“那就好,你去……”

晏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晏欽繼續說道:“姐,幫我和他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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