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晏欽因他這一句話而僵在了原地,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說什麽?

喜歡……他?

晏欽突然很想笑,也真的笑出聲來,捂着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眼淚卻掉了下來。

這麽會這麽可笑呢?

他不想被顧琤發現,因此一直垂着頭,任由眼淚順着眼角滑下,一滴滴砸進光照不進的黑暗裏。

顧琤似乎也覺察到了不對,向前走了一步。

晏欽見狀,終于擡起了頭來,一邊用手指把眼角的淚水擦幹,一邊笑着說道:“不好意思,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太好笑了,眼淚都笑出來了。”

“晏欽……”

顧琤似乎想說什麽,然而剛一開口就被晏欽打斷,“你說你喜歡我?”

顧琤沒有言聲,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啓齒一般,只輕輕颔首。

晏欽見狀,順手端起床頭櫃上的那杯牛奶來到他面前。

然後把杯子舉起,笑着說道:“那你知道我不能喝牛奶嗎?”

顧琤聞言,怔了片刻,面上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驚訝。

晏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把杯子重新放進了他的手裏,聲音淡淡的,似乎早已習慣一般無悲無喜,“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乳糖不耐受,從來都不喝牛奶。不知道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也是他的生日。不知道他不愛吃酸的,所以從來都不吃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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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或許也可以說是不關心。

其實這麽多年的相處下來,也總會有那麽幾絲溫情。

每次晏欽送到公司的飯,他都會吃淨。生病時他也會照顧自己。甚至結婚第三年的時候,顧琤還抱回來過一只小貓送給了他。那是晏欽第一次收到他的禮物,很是驚喜,日日精心撫養,但那只貓也只陪了他三年而已。

有一次晏欽沒關好窗,貓咪不小心跑了出去。

後來便再也沒回來了。

晏欽找了整整一晚也沒找到,第二天灰頭土臉地坐在馬路牙上。

不知坐了多久,一擡頭就見顧琤正站在不遠處望着他。

晏欽一看見他,眼眶就紅了,卻強忍着不讓眼淚落下。

“貓丢了。”等他走過來時,晏欽垂着頭說道,聲音中滿是自責。

顧琤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然後把他扶起,安慰道:“沒事兒,我們回家吧。”

如果他不是結婚七年,顧琤第七次忘掉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如果他能有一次發現,每次他去公司時秘書端的牛奶他從未喝過。如果他能看到不知何時自己對他連笑容都開始敷衍。

那麽說不定晏欽還會願意為了那點他若有似無的溫情而繼續忍耐,這句喜歡也會逼着自己相信,他們也還能繼續走下去。

可是哪有那麽多如果。

顧琤向來薄情,對他從來都只是看似關心,實際上毫不在意。

那又為什麽要說喜歡呢?

應該只是不習慣吧。

畢竟就算再怎麽不喜歡,在一起七年,分開時也總會有幾分不舍。

顧琤可以把這點微不足道的不舍當成喜歡,但他不能。

他已經糊塗了七年,再糊塗下去,那可就有些說不過去。

“顧琤。”晏欽叫他,聲音中是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疲倦,“不管從前我們感情如何,但現在的我不記得你了,也不想再繼續這段婚姻,所以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願?”

顧琤望着他,黑色眸中波瀾微起,聲音帶着說不出的喑啞,“你的意願是什麽?”

“離婚。”

顧琤聞言,喉頭微微滾動,還未說話,就聽晏欽繼續說道:“顧琤,我不愛你了,求你放過我吧。”

顧琤還未說出的話,就這麽被重新咽下。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明明是自己提的離婚,可是晏欽看着眼前的人,卻只覺一顆心從內到外細細密密地裂開,一點點将他撕扯,太痛了。

這份畸形的感情在他身體裏經久積年地生長,紮進他的肌膚,埋進他的肉裏,吸幹他的血液,纏繞他的骨骼。

擠壓,掠奪,最終與他融為一體。

稍稍一動,便是痛不欲生。

可是再怎麽痛,也得繼續,畢竟斷尾才能求生,他已經賠了七年的光陰,實在沒有精力繼續耗下去。

“你不同意離婚也沒關系,我明天會請律師去法院起訴,雙方父母那邊我會想辦法去說。”

晏欽說着,臉上出現一絲疲倦,“我累了,你出去吧。”

顧琤這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身體,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麽也沒說,端着微涼的牛奶轉身走了出去。

晏欽一直低着頭,因此并沒有看見。

往日一向冷靜自持的顧琤,也會亂了腳步,在他面前慌不擇路。

今天這一天發生的事将晏欽折磨得心累不已。

他身體本就不好,此時更覺得連擡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連衣服也沒換,就這麽躺下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第二天,晏欽是被鬧鐘吵醒的。

他有些煩躁地把鈴聲按掉,然後又在床上磨磨蹭蹭地賴了一會兒,這才打着哈欠從床上爬起。

洗漱完畢後,晏欽下了樓。

因為快遲到了,他也沒打算再做早飯,想着到公司樓下買點。

沒想到剛一下樓,就見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飯。

是一盤抹着藍莓醬的三明治,旁邊還有一杯豆漿。

晏欽對于這有意無意的殷勤并不放在心上。

正準備走,卻見一張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便簽落到了他的面前。

晏竹撿起來,一看就是顧琤的筆跡,上面只寫了四個字:記得吃飯。

晏欽見狀翻了個白眼,然後把便簽折起來扔進了垃圾桶,當作沒看見。

眼看就要遲了,晏欽也沒再耽誤,一路飛奔出去攔了一輛出租就向公司趕去。

到了公司樓下随便買了個面包就匆匆跑了進去。

剛進去,就見電梯門正緩緩合上。

因為跑得快,還是趕在電梯門徹底閉合前沖了進去。

“好險好險。”晏欽道。

擡手剛準備按下十一樓,卻見已經有人按過了。

晏欽一愣,擡頭看去,然後就見屈茂行竟然一直站在他的身後,正靜靜地望着他。

估計剛才的醜态全部被他盡收眼底,因為他眼中明顯還殘存着沒有褪去的笑意。

晏欽本來還想直接在電梯裏就開始吃早飯,現在也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雙手抱着面包,幹笑道:“起得有點晚。”

屈茂行笑了笑,回道:“不用着急,我又不會記你遲到。”

晏欽聞言,向他那邊站了一些,道:“那就多謝了。”

說着,壓低了聲音,“其實也不能怪我,你覺不覺得咱們上班的時間有點早?”

屈茂行聞言點了點頭,“是有點。”

“對啊,不都是朝九晚五,為什麽咱們八點就要上班?唉,沒想到有一天,我姐也成了萬惡的資本家。”

屈茂行沒忍住,輕笑出聲,“不怪你姐。”

“不怪我姐怪誰……”

話還沒說完,電梯已經到了,晏欽也沒再說下去,兩人一起并肩下了電梯。

衆人見了屈茂行,瞬間像打了雞血,一個比一個充滿激情。

周圍人多了,兩人也不好再聊下去,只道了個別,晏欽便向自己的工位走去。

好不容易坐下,正準備啃面包。

旁邊戴眼鏡的小姑娘突然探過頭來,沖他比了個拇指,“不愧是二公子,居然能和屈總一起談笑風生。”

晏欽一邊把面包拆開,一邊回道:“我們就是恰好在電梯裏碰見了。”

“那你們都聊了什麽呀?”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們都覺得晏欽随和沒譜,因此和他幾乎無話不說。

晏欽回道:“也沒什麽,就是說公司沒人性,為什麽上班時間比別的公司提前一個小時。”

話音剛落,就見那小姑娘一臉敬佩地望着他,眼神很是微妙,“那屈總怎麽說的?”

“他說他也覺得。”

小姑娘聞言擡手捂住嘴,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晏欽看他的反應有些不對,忙問道:“怎麽了?你笑什麽?”

小姑娘回道:“其實這個事兒也不能怪公司。”

晏欽:“嗯?”

“公司規定的一直是九點上班。”

晏欽聞言,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果然,下一秒就聽她繼續說道:“只有咱們研發部上班的時間比別的部門提前了一個小時。”

晏欽撕面包的手瞬間頓住,他擡手指了指屈茂行辦公室的方向,“他提的?”

小姑娘點了點頭。

晏欽:“……”

手裏的面包瞬間不香了。

正愣神之際,就見那戴眼鏡的小姑娘推了他一把,然後迅速坐正身體,擺出一副認真工作的模樣。

晏欽還沉浸在剛才社死的悲哀中難以自拔,因此反應慢了一秒。

等他意識到小姑娘是什麽意思的時候,身後已經響起了屈茂行的聲音。

“晏欽,和我出來一下。”

晏欽一轉頭,就見屈茂行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手裏拿着一個公文包,正望着他。

“好。”晏欽說着,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面包,起身和他走了出去。

晏欽本以為是去他辦公室,沒想到屈茂行卻徑直走進了電梯。

晏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沒多說什麽,連忙跟了上去。

沒想到屈茂行卻直接下到了地下車庫,然後找到自己的車,坐了上去。

晏欽一臉懵逼地上了車,問道:“這是去哪啊?”

“見客戶。”屈茂行道。

晏欽沒想到這麽突然,一時間有些欲哭無淚。

談生意就談生意,怎麽不早說?

早知道他就把那塊面包帶上了。

其實倒也不是餓,只是他有個毛病,不吃早飯的話肚子就會一直接二連三地叫個不停。

想到一會兒可能發生的場景,晏欽只能無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希望它能争點氣。

正憂愁時,卻發現車子不知何時已經停下。

晏欽跟着屈茂行下了車,然後就見面前的哪裏是什麽公司,而是一家早餐店。

晏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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