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自從知道了屈茂行和孟遂的關系，晏欽便自覺和屈茂行保持了距離。

除了早上偶爾碰到時會蹭一下他的車，其餘時間兩人都不怎麽見面。

因此晏欽一直都是一個人上下班。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又到了下班的時間。

晏欽一出辦公室門，便是一陣冷風襲來，因此不自覺把脖子往裏縮了縮。

雙手插進兜裏，低着頭匆匆向外走去。

腦子裏盤算着晚上吃些什麽。

想起昨天買了一只大羊腿，晏欽決定炖羊肉湯喝。

雖然雪已經停了，但路面上依舊一層積雪，晏欽走得艱難，因此等他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好冷。”晏欽嘟囔着上了電梯。

他們公寓住的人不多，因此一路上都沒怎麽停過，很快就到了他住的那一層。

晏欽下了電梯，跺掉鞋上的積雪，這才繼續向前走去。

然而沒走幾步，卻突然停下。

不遠處的走廊上不知何時站着一個人，深灰色的西裝外搭着一件駝色的羊絨大衣，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晏欽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人。

走廊上的窗戶沒關，有風吹了進來，将他的頭發吹起。

晏欽只是看着，便覺得身上生出了幾分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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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人卻仿佛絲毫不覺得冷。

只是定定地站着，一動也不動。

“顧琤？”晏欽開口道，不知為何，聲音十分沒有底氣。

顧琤聽見了他的聲音，卻沒有立刻回頭，而是擡手把面前的窗戶關上，這才轉過身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晏欽瞬間覺得走廊暖和了起來。

多日不見，顧琤倒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渾身上下的氣質更沉穩了些。

顧琤目光沉沉地看了他許久，第一句話是，“好久不見。”

晏欽想起之前拒接的電話和被扔進垃圾桶裏的電話卡，有些心虛地笑了笑，也回了句，“好久不見。”

他的目光在顧琤和大門上逡巡了幾圈，有些猶豫該不該去開門。

但很快顧琤就替他做出了決定。

他向側邊挪了一步，騰開了門前的地方。

晏欽見狀，只能硬着頭皮過去。

大門打開後，顧琤自然而然地跟了進來。

晏欽給他拿了雙新的拖鞋，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顧琤正在俯身換鞋，後背明顯繃了一瞬。

晏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還是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一冷。

不過很快就随着他的起身而恢複了平靜。

“伯母告訴我的。”顧琤回道。

晏欽聞言還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伯母是誰？

他媽？怎麽可能呢？

“你不相信？”顧琤看着他的表情反問道。

晏欽露出一個讪讪的笑，“确實不太信，進來吧。”

晏欽招呼他坐下，然後去洗手間洗了手。

出來時見顧琤坐在沙發上，正看着客廳正中間處挂着的一幅畫。

見他出來了，目光立刻一瞬不瞬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晏欽有些不自在地避了一下，然後問道:“你吃了嗎？”

“沒有。”

“那我去做飯，你稍等一下。”

“我來吧。”顧琤說着就要起身，但很快就被晏欽制止。

“不用不用，還是我來吧，你對這兒不太熟悉。”

晏欽說完便轉身去冰箱裏翻找起羊肉來，因此并沒有看到顧琤聽到這句話後突然僵直的身體。

晏欽拿了羊肉來到廚房，正在解凍，一扭頭卻見顧琤不知何時站到了門口，也沒進來，只是斜倚在牆邊，靜靜地望着他。

不知怎麽的，晏欽突然想起了不吃魚。

不吃魚很喜歡粘着他，晏欽在家的時候總是一步不離。

但晏欽從來不讓它進廚房，不吃魚對此倒沒什麽意見，每次晏欽在廚房做飯時，它都乖乖地蹲在門外，隔着透明的玻璃門望他。

但顧琤？

晏欽看了一眼他這麽大的塊頭，默默收回了這個想法，不過是錯覺罷了。

晏欽把羊肉洗好，去腥，炖在砂鍋上。

其實接下來只要等砂鍋煮開就好，他大可以出去等。

但是門口就是顧琤，因此晏欽連身都不敢轉，就這麽無聊地盯着奶黃色的鍋頂。

但無論他再怎麽不願面對，羊肉終是有煮熟的時候。

看着已經炖得酥爛的羊肉，晏欽把手套戴上，然後端着砂鍋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顧琤替他開了門，晏欽低聲說了聲“謝謝”，然後越過他來到餐廳。

“吃飯吧。”晏欽又從廚房拿了兩個碗擺好，然後對顧琤說道。

“好。”顧琤在他對面坐下，拿起勺子盛了碗湯，然後慢慢喝了起來。

窗外的天空已經成了暗淡的靛藍色，暮色鋪天蓋地地将大地席卷，伴随着呼嘯的寒風，只有各家各戶裏零散的燈光依舊努力驅散着黑暗。

頭頂暖色的燈光不緊不慢地撒下，将兩人輕輕籠罩起來，雖然都沒說話，但還是添了幾分溫暖。

晏欽其實憋了一肚子話。

為什麽他媽媽會告訴顧琤自己在哪兒？

為什麽還要來找他呢？

以及，早上那個電話是他打過來的嗎？

心中的疑問太多，然而想要開口卻又覺得無從說起，最終還是沉默了下去。

一頓熱騰騰的飯愣是讓他們吃出了寂靜如雪的感覺。

吃完飯，晏欽起身準備收拾碗筷，然而顧琤已經搶先一步把碗筷拿了起來。

“我洗吧。”顧琤說完，便向廚房走去。

晏欽也沒堅持，坐在位置上發起愣來。

顧琤很快便洗完了碗走了出來，然後在晏欽對面坐下。

暖黃色的燈光映在他深褐色的瞳仁上，顯出幾分深情。

晏欽避開他的目光，端起面前杯子裏的水喝了一口，這才起了勢一般，終于進入了正題，“我媽為什麽會告訴你我在這兒？”

顧琤沒回答，只是靜靜地望着他，反問道:“為什麽不告而別？”

晏欽聞言，握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緊，面上卻依舊沒什麽表情。

許久才笑了一下，回道:“工作調動。”

“這樣啊。”顧琤道。

晏欽擡眸看向他，突然有些好奇道:“你相信嗎？”

“相信。”顧琤淡淡地回道，“你說得我都相信。”

顧琤的眼神太過真誠，實在不像是哄騙他的話，因此晏欽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怕他繼續問下去，只好先一步說道:“時間不早了，我打算睡了。”

晏欽說着站起身來，擺出一個送客的手勢。

顧琤停了片刻，倒沒有說什麽，只是沉默地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晏欽正準備長舒一口氣，卻見他突然停下，然後轉過身大步向他走去。

晏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重重擁進懷裏。

晏欽沒有絲毫準備，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後背向身後的酒櫃撞去。

然而碰到時卻并不疼，因為顧琤已經先一步把手抵在了那裏。

但晏欽還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懵。

“顧……顧琤？”晏欽叫他，然而顧琤卻沒說話，只是将他抱得更緊。

“顧琤！”

“嗯。”顧琤抱着他應道，聲音中是說不出的滿足，像是倦鳥終歸林。

“我們會走到今天都是我的錯。”顧琤突然說道，他的聲音又低又啞，但每一個字都足夠他聽清。

“如果你想要的話，我把命賠給你都行。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對不起。我知道語言很無力，所以你能不能給我機會證明？你想怎麽樣都行，只是……別再突然離開了？”

“……我會瘋的。”

顧琤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幾句幾乎是氣音，帶着微微的濕意。

晏欽被他這一大段話弄得一懵，許久才反應過來，擡手試圖推開他，反而被抱得更緊。

他實在太過用力，讓晏欽覺得自己簡直快被他勒進身體裏。

“顧琤，你冷靜一點，這件事……”

晏欽剛想說什麽，卻被顧琤打斷，“你不用解釋，我再也不會放手了。”

明明是兩句毫不相關的話，晏欽竟然聽懂了。

因此啞了聲。

“顧琤。”晏欽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你該走了。”

顧琤聞言，眷戀地在他頸側蹭了一下，卻沒有再繼續糾纏，很痛快地松開了手，“好。”

可是雖然應了，卻沒有立刻走，而是又垂眸看了他一會兒，這才說道:“早點休息。”

“嗯。”

“那……明天見。”顧琤說完，也不待他回答，便轉身走了出去，還替他帶上了門。

随着他的離開，剛才周圍凝結在一起的空氣終于流動開來，晏欽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晚上。

晏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卻怎麽也睡不着。

雖然目前一切看起來依舊平靜，但是晏欽知道，有些東西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爬起來上班。

洗漱完後拿了早餐便準備出門。

誰知剛打開門就見外面站着一個人，晏欽吓了一跳，手裏的飯差點掉在了地上。

然而等他看清眼前的人是誰，驚吓又加深了一分，“……顧琤？”

“早。”顧琤沖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說道。

晏欽低頭看了一眼表，“你不會是在這兒站了一晚上吧？”

“沒有。”顧琤立刻否認道，“我就是來得早，怕你還沒起床就沒敲門。”

“哦。”晏欽一顆心這才落下，關上了門。

“我開了車，送你去公司吧。”顧琤提議道。

“路上有積雪，沒法開車。”

“已經鏟過了。”

“是嗎？”晏欽有些驚訝地向樓下看去，果然，原本被厚厚的大雪覆蓋的路面重新露了出來。

“好。”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能蹭車，晏欽也沒拒絕。

見晏欽答應了，兩人便一起向電梯走去。

到了電梯前，兩人不約而同地擡手去按電梯，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雖然晏欽立刻就撤了回去，但是那短短的一瞬間，他還是感受到了顧琤手的溫度。

很涼，涼得像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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