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4.千年之劫

64.千年之劫

【我曾經以為的未來原來根本就不會有未來。】

“啊哈哈哈————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這便是我的優勢！後會有期！”

離凰靜靜地想着，他認識自己，可自己思想裏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人，哦不，是怪物。可，那樣的感覺就是很奇怪，真的很奇怪。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明明自己一定是強過他的不是嗎？可為什麽惴惴不安？

“水墨心。我希望下次沒有本座的命令，不要再跟着我。這樣你可是做得到？”離凰一本正經看着水墨心說道，不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很嚴肅，那樣美麗的一張臉，那樣清冷孤傲的神情，不論如何都能讓人覺得他現在一定是生氣了。

而始作俑者，正半躺在貴妃榻上，手裏捏着葡萄吃得優雅。

離凰看着那樣子便知道這家夥定是沒有聽見，不得不再重複一遍。

“沒有本座的命令，不要再跟着我。無論聽見與否，總之下次，忤逆掌門按門規處置。你可知道了？”

水墨心撣撣衣袖站起來，嘴裏的葡萄皮痞氣地往外一吐：“鳳離凰，你可以說我是尾随，但是我不是在跟着你。”

“尾随，尾随難道不叫跟蹤？”離凰敗壞氣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眼中透着狠戾：“水墨心！你總是強詞奪理！本座才是掌門！本座叫你活到三更，你便不能到五更！挑戰我，一個比你強大的掌門————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最後那一句用盡他全身的力氣在咆哮，倏地轉過身去扶着額角。

水墨心看着這樣的離凰收起了那痞痞的神情，笑得前所未有的好看：“鳳離凰，我猜，你不想讓我死。”

離凰動作一停。這家夥總是有着非比尋常的判斷力，呵，這種感覺一點兒也不好！為什麽？如果有人總是能猜中你在想什麽反而反其道而行之我相信你也不會喜歡的不是麽。呵，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很不爽吧。

可是不得不說他想對了，但離凰不會告訴他他想的是對的，因為這樣只能加深他的挫敗感，這會讓鳳離凰發瘋的。

他是不想他死，因為他是無影門的人，因為他在自己危難的時刻不顧一切的挺身而出過，現在想想就算是玩笑，就算是自己當時被那麽多人拿劍指着，他就算是把自己當成笑話到底還是幫了自己。

那個怪物很厲害，如果不是他所有人都将沒有把握，他不是人，所以人類根本拿他沒有辦法。若是那夜去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不僅救不了門下的人，很可能搭上一條命。他要是死了，自己拿什麽還他曾經幫助自己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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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離凰不單是不想讓他跟在自己身邊，确切地說，他不想所有人跟在身邊。就像是小青說的，自己是有使命的，即使一開始根本就是他所想要的，可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們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而現在，他的種種感覺都猙獰地向他表明着，這就是他的劫，千年的劫。

所以，他甚至想要抛開所有人。那拳頭攥得緊緊的，連骨骼都看得出來，那樣漂亮的一雙手不該這麽憤怒。

水墨心看着他緊緊攥着的雙手，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鳳離凰啊鳳離凰，你真是夠倔強，夠張揚。

那眼神瞟向鳳離凰墨色的發絲，盯着發端目不轉睛。

就那樣看着他的背影，就像是，無法釋懷的風景。

突然開口道：“你是不希望傷到人對否。”

“你想說什麽。”離凰的目光微微傾斜地看着身後那個人的衣角的影子。

“這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

鳳離凰聽着這句話不知怎的，竟是覺得才面上一濕一熱，到嘴邊鹹得發苦。流淚了。

是，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這話，勾起了他心底的疼啊。

他喜歡現代那衆星捧月而不是這裏的厮殺烈馬，他想的只是春冬之交，烹雪煮茶，有自己的相愛，有平淡的年華，不用绫羅綢緞，不用富貴人家。他想和相愛的人好好守在一起，互相陪伴，互相給予。

只是這樣，僅此而已。

可如今看來，他不想當英雄是你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從一個一推就倒的人，從一個笑得燦爛的人變成了如此這般。當年他是連條死去的魚都見不得的人。當他殺了第一個人的時候，他就知道，從前的自己回不來了。他從一個人，變成了一個殺手，從一個殺手，變成了一個睥睨天地的神。他都不想要，不想得到，不想看到。

他想，人為什麽有這樣多的悲歡離合，有這樣多的情非得已。

他想，如今還能證明自己是自己的，恐怕那就只有那一成不變的心了。

“水墨心。閉上你的嘴，很讨厭。”語氣裏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水墨心用力地扯了扯嘴角像是一個笑的表情，卻也是苦澀：“知道嗎，我爹和我娘是因為什麽死的你知道嗎。”他笑得更燦爛了，卻能從他眼底看到悲傷。

“什麽。”離凰轉過身子，看到的就是他這樣的模樣，眼睛暗了暗。

“小時候，我娘有病，家裏本是挺好的家境卻被拖沓的一貧如洗。我爹想給我娘治病，苦無辦法，便向人家去借了錢，那利息恐怕是要超出正經借來的。”

離凰想了想，不就是高利貸嗎！？

墨心負手而立看着窗外繼續道：“後來，我家沒有能力還，那財主便到我家來，看我兒時生得标志，便要将我拉回去。說是再還不上便第二天接人來抵。”

離凰聽到這兒不知為什麽突然想起了楊白勞和喜兒……“後來呢。”

想必是沒有想到鳳離凰會發問，墨心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我娘還病着，第二天他們來了，我娘讓我躲到衣櫃裏。”水墨心低下頭，那樣子分明是傷心了。

“是的，他們沒找到我。後來，我爹我娘，就被打死了。”說到最後，那臉上再也沒有半分悲傷的表情，那分明是不屑。

“水墨心……”離凰叫了他一聲，仿佛剛才那悲傷的神情的主人不是他一樣，這樣，才是平時見到的他。

只是那話說出來，怎麽都不會讓人覺得灑脫。

聽見離凰叫他，他給了離凰一個側臉，那神情恢複了冷漠：“那年我六歲。從無影門走出去的時候，我十二歲。”那表情說不出來的堅毅：“師尊說，這任務給我。當時我便笑了。他知道我想報仇。我殺了那一家七十口人，把他們的人頭埋在我爹娘墳前。”

離凰心裏一怔，十二歲的孩子就有這種能力和魄力。

墨心的神情恢複了常态，往貴妃榻上一靠：“所以你知道嗎，從那以後我最喜歡的就是錢。我開了錢莊也是因為我喜歡錢。呵呵，如果當初有那麽多錢，他們就不會死。”

人人只道水墨心愛財，又有幾人知道個中竟是這般曲折離奇。

“你還好嗎。”離凰問道，那語氣裏全是試探。

水墨心一個轱辘站起來，扯了離凰一把就壓到貴妃榻上：“啧啧，這是怎麽了，看你那眼神兒，心疼我了？”離凰能感覺到屬于水墨心的那一身酒香打在自己臉上。

離凰一個沒注意就被他拽倒了，心裏默念我特麽的同情他根本就是腦袋裏進指甲油兒了！這人渣根本不能同情啊有木有！蹬鼻子上臉啊有木有！

“你給本座起來！”離凰用力一推就站起來了，這家夥真的很重啊，看來這個子真的沒白長啊。

“切，”墨心抖抖衣袖，“不想讓我壓本門主還不樂意呢，啧啧，這身板兒，都是骨頭，硌得人生疼。”那眼神兒就像是在告訴離凰這句話的真實性，滿滿的嫌棄。

水墨心說謊，是，他是在說謊。他一直在想鳳離凰為何有這樣多的人為他死心塌地，熙哲甚至還跟自己提過他想要廢除後宮。要知道，這根本不是鬧着玩兒的。

鳳離凰到底有多好，好到能讓人因為一只火鳳放棄一群孔雀？（聽着就應該知道哪個好吧親愛的！！?）

直到他剛剛嗅見鳳離凰身上的香氣，那就像是令人致命的毒藥。清甜的，淡淡的，這味道很熟悉，他兒時曾經聞到過，以至于，差點喪命。

那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致命又令人迷醉的味道，就是簫薔。這樣鬼魅的味道在他身上散發着，說不出來的美。

還有，那身體柔軟的，即使本質上不是還是令人覺得一觸就碎，哦不，一觸就醉。

他當初幫他只是出于道義，完全不知道這是誰他幫他是為什麽，興許就是為了好玩兒。每次看見鳳離凰氣急敗壞地那樣子就想笑，就會從心底笑出來。

沒錯，你猜對了。諸多年來他根本就是在用邪魅的狂笑掩飾他心底的傷痛，幼喪雙親之劇痛。而知道他故事的人總是會陪着他胡鬧。這諾大的無影門裏，誰又不是呢？誰又沒有傷呢？

可是看到鳳離凰，他是真的高興，發自心底的高興，就算那有時候根本只是逗他生氣他都覺得開心得不得了。

鳳離凰，你果然帶着所謂的魔力吧？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看着你。

而離凰也懂得了，不論表面上看起來多風光的人，始終在心裏有個角落，逃不開也別想逃開，就這樣守着那個心裏的角落，看着窗外的景色，便是最好。

記着吧，你是鳳凰神。

離凰對自己這樣說道。

————————————無影汀。

“本作已然查明事情的情況，那是個狀似一團黑煙的怪物，沒有實體，不是人類。”

衆人皆驚，不是人類，難道是像掌門一樣的神嗎？

離凰看出了衆人的疑惑：“亦不是神。本座會繼續追查，力圖給衆人一個交待。”

“塵兒啊，過來過來，讓為師看看。”

門外晃裏晃蕩走進來一個人，離凰定睛一看，這不是影老頭兒啊！！！老家夥你終于回來了，你把小爺害慘了！！！

衆人皆跪，就連子期這樣位高者也不例外，鋪天蓋地的喊聲：“拜見師尊。”

“好啊好啊，都是好樣的，起來吧。”

“謝師尊。”衆人再叩首。

只有一個人不跪，就是鳳離凰。

離凰看見影殇真是氣得牙癢癢！關鍵時刻不再專門挑這種時候回來！！

“無字輩留下，其餘人，你們都下去吧，我有事情跟師尊商議。”一臉冷色的說道，“商議”那兩個字還說得特別重。

影殇煞有介事地看着離凰，糟了，小子要發飙了。

衆人退下，留下天岚子期水墨心幾人。

離凰站着冷這臉色沒說話站了十秒鐘，正當所有人心裏發毛的時候離凰開始咆哮，震耳欲聾：“影老頭兒！你坑我啊！什麽保命的啊分明是差點兒沒害死我！有你這樣當師傅的嗎！你就是這麽教你徒弟的！三月兩月的不見人！見人就給我找各種事兒！”那真的是用全身力氣在喊，就像是發洩一樣，喊到最後渾身上下散發着紅光，傳遞着鳳離凰的委屈和氣憤。

影殇都聽愣了，他都做好準備了怎麽還是這麽吓人啊。果然成了神身上的氣勢都不一樣了……

子期看着這樣的離凰有些發愣，上前說道：“離凰，別這樣，忤逆師長為不肖，還不趕快給師尊道歉。”

“道歉？影老頭，該道歉的是誰？”那話分明還是冷冰冰的。

影殇知道這對他不公平，是自己強加給他的一切，終歸就是個二十歲的孩子。

子期看着他輕聲呵斥：“離凰！”

離凰沒說話，倒是影殇先開口了：“放肆！”驚了衆人一下。

“子期，塵兒如今是掌門，不可目無主上！”

子期倒是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淡定了神色：“是，師尊教訓的是。”

離凰聽了也是一愣。他會幫着自己說話？這怎麽回事兒？分明是自己剛才瘋狂地吼了影老頭兒一頓啊？沒聽錯吧沒幻聽吧！！？

“師尊，小凰凰方才只是一時沖動，您老人家千萬別生氣。”天岚這幾日出落得愈發妖媚了，離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兒就是“以後休想上我的床竟然向着他說話”。天岚接到這樣一個眼神兒那表情自然是哀怨的很。

“師尊，子期鬥膽，請師尊手下留情。”

水墨心在一邊兒癟了癟嘴喝起茶來：“師尊啊，你随便，我什麽意見都沒有。”擺明了就是看戲的啊，離凰在心裏輪了他一千遍。

影殇摸摸胡子：“子期，手下留情這話兒你還是說給塵兒聽吧，塵兒現在可是神，鳳凰神啊，為師若是能傷了他只怕也要位列仙班了哎。”

子期不知作何反應，只得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渾身低氣壓的離凰。

“我錯了。”離凰愣了半晌說道。自己朝自己就算是名義上的師傅那麽吼叫，換在別處早逐出師門了吧？可是剛才他是真的很生氣。

影殇點點頭，撫了撫胡子：“罷了，為師也有錯，不該強求你。現在就當是為師将這無影門托付給你了。還請塵兒接納。”說着便抱拳俯身。

離凰知道這話受不起！怎麽也是長輩！胡鬧行沒大沒小行！長輩一拜可是要折壽的！！！這使不得！

離凰連忙扶起來：“算了，影老頭兒，我覺得我肯定是上輩子欠你的。”衆人看着兩人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難得塵兒你肯原諒為師，為師還有一事相求……”

“行了老頭兒，不就是要糖葫蘆嗎，別鬧的跟我一個堂堂掌門欺負了你一般。等着。”離凰說着便邁出門去奔向廚房，沒辦法，這糖葫蘆也就只有他會做了，也就是這兩日裏天氣涼了，否則那糖定是要化的。真是不知道，一般年紀了喜歡小孩子的好吃的。

衆人站在門口看着離凰離去的背影。

子期轉過頭看着影殇：“師尊別介意，離凰一直便是這個樣子，還望師尊海涵。”

“哎，罷了罷了，知道你們都給他說好話，還不知道你那心思。”一句話說得子期面上有點兒挂不住了，影殇看着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水墨心————

水墨心感覺到有人看他，眼神又那樣銳利：“師尊，我可沒幫他說話啊，別看我。”

子期和影殇失笑。

天岚踱步過來：“師尊回來可是有事麽。”這話算是問到颠兒上了，影殇可是沒事兒根本就不會回來的人，他們可不相信回來就是為了糖葫蘆。

“岚兒當真是知道為師的心思。”影殇笑了笑，神色突然凝重起來：“不瞞你們說。前幾日為師夜觀天象，怕是，要有千年浩劫，只怕跑不出明年隆冬了。”

距天界毀滅，到明年隆冬，便是千年。

【我家墨心是最讓我心疼的孩子。你看你眼底笑得多明媚，我知你心底痛得多悲傷。】

21號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