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初是怎麽有勇氣把他救回去的?
就在衆人不知所措的時候,被村民圍在中心的程铎突然不小心瞄到一個眼熟的身影——那個低眉斂目,上前扶起被他一腳踹飛那壯漢的瘦削身影,不是救他的神秘人嗎?
程铎當時雖然沒看清,但末世裏留意眼睛看到的一切是基本能力,他不可能認錯。
神秘人膽子似乎很小,發現程铎盯着他看,或許已經把他認出來了,頓時緊張地手下動作都僵硬了。
程铎察言觀色,發覺神秘人似乎不想跟他相認,摸摸鼻子移開了目光——恩将仇報打傷恩人的親朋好友什麽的,程铎再兇殘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但是下一秒,他的不好意思就沒了。
因為那壯漢被人扶起來之後不僅沒一點感激,還十分粗魯地揮開了他的救命恩人,“滾開,還嫌老子不夠丢人是不是!”
程铎雙眸眯了眯,突然覺得剛剛那一腳他踹得太輕了!
“三爺,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看見李三爺等人,那撒潑的婦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先求了李三爺,又拽住了李三爺旁邊一個黑瘦矮小的中年男人,“當家的,你也說句話啊,你看那殺千刀的給我們家長生打的!”
叫長生的青年被自家弟哥兒扶起來,揉着胸口,漲得頭臉都紅了。也虧得他生得黑,臉紅也只是浮起薄薄一層罷了,但他臉上的尴尬是怎麽都掩不住的。
程铎冷哼一聲,“好一個惡人先告狀!我還沒告你們縱容瘋牛傷人呢,你倒先給我安上罪名了?要說打人,也是你們先動的手,我不過是自衛罷了。”
那婦人方才心急自家的牛,根本沒注意到程铎的模樣,也不知道他這麽兇。此刻被他橫眉豎目地一瞪,登時吓得連話都不敢說了,直往她當家的身後縮。
李三爺皺了皺眉,“長生,你來說說是怎麽回事?”
那叫長生的農家漢子還算憨厚,如實說明了事情經過,末了用大手抓着後腦勺,不好意思地道,“我是看他對我娘動手,才忍不住出手教訓他的……”
誰知教訓不成,卻反被人家抓住丢了出去,和二堂弟兩個摔作一團,實在丢臉。
“那你剛才怎麽不說?”被神秘人扶起來那壯漢不服氣地看向程铎。
“笑話,你們也沒想跟我好好兒說啊!若是不服氣,你過來,我們再打一遍?”程铎這會兒也覺得自己加入村子的計劃恐怕要泡湯,索性怎麽痛快怎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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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他本就長得身材高大,濃眉深目,加上那一身在末世裏沾染的濃重殺氣,只一沉下臉就兇惡地堪比活閻王。
那壯漢、也就是李大不說話了。
打,怎麽打?他們兄弟兩個連人家一只手都打不過!
其實李大和李二一直是慣會在村子裏逞兇鬥狠的地痞村霸,往日裏人家打不過他們,只能自認倒黴,賠錢了事。可現下來了個比他們更兇惡的,以他們欺軟怕硬的性子,當然慫得比誰都快。
其實他們剛剛沖出來,也不是真心想幫大伯娘吳氏和堂兄李長生,只是看程铎一個人,想從他身上讨些好處罷了。
李大不吭聲了,李二也縮在後面,村子裏的刺頭兒都被人家打怕了,其餘村民都是些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李三爺無法,只得好聲好氣跟程铎賠禮道歉,末了問,“不知這位大爺到我們羊兒村,是來做什麽的?”
如果是來要錢要糧的,他們趁早湊一湊給他算了,實在惹不起!
程铎想了想,不答反問,“他們剛才看見我,為什麽跑?”
聽見這話,扛着鋤頭、扁擔等農具的村民們面面相觑,最後還是由李三爺代答,“我們十方山這片地界不是很安生,所以大家看見陌生人就害怕。”
他說着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程铎,“我看大爺這打扮,似乎是從關外回來的?”
程铎雖然跟他們一樣說的是大夏話,但音調差別還是挺大的,他又剪了短發。關外那些外族人因為天氣炎熱,又不像他們大夏人重視禮節,所以經常把頭發剪得怪模怪樣的。有些在關外待久了的人,也會跟那些外族人學,所以李三爺才有此一問。
當然,其實某些山賊為了圖省事也做這副打扮,村民誤會程铎是賊人,這種話李三爺就不必跟他明說了。他們僅程铎一個人都打不過,更別提來一窩山賊了。
至于報官,那更不必提,官爺只想從他們手裏掏銀子不說,報官的事給山賊知道了還要被報複。
程铎眼神動了動,聽李三爺的意思,他們這裏似乎離關外很近?不過現下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程铎把這個問題先放下,想了想,随口給自己編了一段來歷,“不是,我叫程铎,是從少林寺還俗回來的俗家弟子。回到家鄉才發現,原來早幾年發大水,家裏人不是被淹死、就是跟着鄉親父老逃命去了。我一路走一路問,親人的消息沒打聽到多少,自己反倒先活不下去了……後來見你們這裏人傑地靈,想着反正我的親人都沒了,所以打算就此安頓下來。”
“苕拎…寺?”李三爺口音很重地咂摸了一下嘴巴,“是不是和尚廟的意思?”
程铎愣了一下,點頭,“對,在河南嵩山。”
河南嵩山又是什麽地方?李三爺看了看身後,見村民們都是一臉茫然表情,比他還不如。
“程大爺這樣的…也能當和尚?”李三爺瞄着程铎的目光滿是疑慮,他見過的和尚道士們哪個不是餐風露宿,面黃肌瘦,出來化緣的時候還要面帶笑容,說盡好話。
像程铎這樣的,直接搶比較快……
好在程铎兇惡歸兇惡,眼神還是很清明的,說話也講理。加上方才打鬥的時候,他明顯收了力沒有傷人,李三爺對他還是很有好感的。
“我是武僧。”程铎張口就來,見李三爺盯着他手裏的那些獵物,又解釋,“我已經還俗了,吃肉喝酒百無禁忌。”
他順手把獵物遞給李三爺,“不過這些不是我自己吃的,算是見面禮吧,我想在村裏安頓下來,不知道村裏有沒有空地劃個一畝半畝給我,我用來搭個房子就夠了。”
李三爺這下是真愣住了,沒敢接,“大爺真想留在我們羊兒村?”
不是他妄自菲薄,他們羊兒村後面就是綿延不盡的十方大山,村裏地薄,山裏的狼群啊,野豬啊又經常下山糟蹋牲畜和莊稼,家家戶戶窮得叮當響。
李三爺本來有話想告訴程铎,但念頭在腦子裏過了一圈,很快又咽了回去,他總覺得程铎會是個變數……罷了,先觀察一段時間,如果真是個好的,他想盡辦法也要把人留在村裏。
“當然,我不是說了嗎。”程铎把五只雞和一只野山羊塞進這個小老頭手裏,“如果你們的同意的話,我以後會在村裏做個獵戶。”
李三爺這回舍不得推辭了,并且因為獵物太重,年邁的他還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多虧旁邊的大兒子李大壯幫忙扶穩,他才沒有把獵物灑了一地。
李三爺悄悄給大兒子使了個眼色,讓他趁人不注意,悄悄把獵物拿回家去。
可看到這一堆獵物,剛才撒潑打人的吳氏不幹了,“那他打了我們家的牛,就這樣算了?”
他們家牛還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看樣子都快不行了!
那可是一頭牛啊,起碼值五兩銀子!
程铎聞言也覺得有點奇怪,湊近大黃牛,伸手掀開眼皮看了看,又沾了點唾沫聞了聞,“這牛好像吃了什麽有毒的東西……”至于具體是什麽,那他就不知道了。
“你說有毒就有毒,你又不是大夫!”吳氏忍不住反駁,如果真是自家牛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她的五兩銀子豈不是沒了?
“王大夫來了。”說大夫大夫到,程铎回頭,恰好看見他的救命恩人把一個背着藥簍的赤腳郎中引過來。
那人發現程铎看他,又膽怯地低頭停下了腳步。
程铎有點好笑,這人看起來也有十七八歲了吧,膽子這麽小,當初是怎麽有勇氣把他救回去的?
程铎本來還有點好奇,想看這古代的郎中是怎麽望聞問切的。沒想到這王大夫直接從貼身的衣袋裏掏出一個布包,然後層層打開,寶貝似的翻出一根銀針。
好吧……
“是中毒。”王大夫用銀針試毒以後宣布,算是證明了程铎的清白。
吳氏失望不已,倒是他的兩個兒子,長生和之前提醒程铎的少年圍到了王大夫身邊,“中毒,中了什麽毒?”
“王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大黃,我家耕地可全靠它了。”
程铎看沒他什麽事了,這才有閑心打量起他的救命恩人,說實在的,他這救命恩人的賣相可真不怎麽樣。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又瘦又黑,臉頰和嘴唇被北方吹得幹裂起皮,十分粗糙。身上則穿着髒兮兮的布衣和拼湊起來的獸皮毛坎肩,看起來多有山洞裏那獸皮毯子的風格。
不過程铎發現他的眼睛很好看,眼窩偏深,睫毛又黑又長,眼珠仔細看竟然像是呈灰藍色,似乎有異族血統。
但他很少跟人直視,總是低着頭,好像很怕別人注意到他似的。還刻意留着糟亂的頭發遮住半邊臉,除了程铎,這村子裏的人幾乎都不怎麽在意他。
程铎想起剛才那兩兄弟似乎對他很不客氣,擡眼望了望,發現那兩人早已經跑不見了。算了,他以後找機會問問對方需要什麽吧,他不喜歡欠人情,早還完早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