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又從外面帶回了永哥兒

永哥兒覺得難堪,因此在程铎面前一點沒表現出來,平時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不過種完菜後,他做針線的速度快了很多,而且衣服他是堅決不想再縫了。程铎追問原因的時候,他可能是心裏有氣,不軟不硬地回了一句:“讓別人看見了不好。”

程铎一頓,也是,聽說古代的大嬸子、小媳婦都認得熟悉之人的針線,不知道是不是三奶奶誤會了,所以才過來問他?

那永哥兒肯定是聽到他們的談話了,知道自己做的衣服被三奶奶認出來,所以惱羞成怒了?

這麽一來,程铎也不好再勉強永哥兒了。好在他本來有一套現代穿過來的衣服,雖然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但不離開村子的話還是沒多大妨礙的,換洗也夠了。

程铎早過了打扮自己的年紀,加上在末世摸爬滾打十年,衣服對他來說只要夠穿就行了,錦衣華服毫無意義。

不過有一點,他可能需要給自己縫兩條內褲。不然下面空蕩蕩的,那玩意兒随風搖擺,總是不自在。

于是這天天黑之後,程铎坐在油燈下似模似樣地給自己縫內褲。不過針線活永哥兒做起來容易,他做起來卻跟手眼不協調似的,明明眼睛看的這裏,下針的地方卻跑到了另外的地方……

看着自己縫出來歪七扭八的一條線,程铎只感覺上山打老虎都沒這個困難,他兩手稍稍用力一崩,那針線就自己開了。

程铎鬧心地很,幹脆把那兩片破布一扔,倒頭就睡。

第二天永哥兒過來找針線籃子,看到被程铎剪開的布料,還有被針線縫過被拆開的痕跡,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麽?

不過他這會兒也懶得腹诽程铎敗家子了,反正又不是敗的他的家,他替人着急什麽呢?

倒是程铎見到永哥兒盯着那兩片布料看,心裏怪不好意思的:一來他偷偷做針線,被永哥兒發現了他拙劣的模仿技巧;二來他做那東西的用途,有點讓人難以啓齒……

好在永哥兒沒有追問,程铎松了口氣。

除了這個困難,他修房子的速度倒是挺快的。程铎也沒有把原先的泥土牆拆除,而是重新打了木樁加固,又和了摻雜黏土和碎麥梗的牆泥,把牆面補了一遍,該加高的地方也打實加高了。

就在程铎準備第二天開始弄房頂的時候,這天晚上突然下了一場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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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春天本來就是多雨的季節,武都縣雖然雨水少,但之前還是下過兩次小雨的。因而永哥兒每晚走的時候,都會幫程铎把不能淋濕的東西搬進唯一有房頂的廚房,這晚上當然也照舊。

不過程铎自己卻是住在外面的,這晚上猝不及防,被大雨淋了個透心涼。

“艹!”程铎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心裏罵了一聲賊老天,結果卻換來一聲電閃雷鳴。

程铎不敢再罵了,他連穿越都經歷了,誰知道這世上有沒有神仙呢?

就在程铎忙着收拾自己的床鋪,外加把剛剛買來的麥梗往廚房送的時候,有一個身影舉着把破傘匆匆而來,隔着雨幕喊他:“程铎!”

“你怎麽來了?”程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來得正好,快幫我把麥梗搬進去!”

永哥兒答應一聲,見舉着雨傘不方便,幹脆把傘丢了,上去搶收那些麥梗。

其實這雨已經下了一會兒了,上層的麥梗早就被淋濕,但兩人還是冒着雨把它們全都搬進了廚房裏。

最後廚房堆得滿滿當當,擠都擠不進去,兩人只能像兩只落湯雞一樣站在屋檐下,可憐兮兮地躲雨。

程铎注意到,永哥兒今天沒有纏頭巾,平常亂糟糟的頭發也被雨水淋濕,全都抹到了後面,露出一張非常俊秀的臉來。

雖然他的皮膚還是不白,但雨水浸濕了臉上皲裂的細小紋路,使得臉上的皮膚看上去異常平滑。他的眉骨和眼窩是真的漂亮,鼻梁直挺,鼻尖微微上翹,臉頰和嘴唇因為淋了雨太冷,凍得微微有些發紅。

永哥兒發現身旁的人好像在黑暗中盯着自己的臉,略微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腦袋。雖然知道太黑了程铎看不見,可他剛剛那一瞬間,竟然又不死心地升起了一絲期待……

永哥兒覺得自己實在是犯賤,人家都說了要等自己的未婚妻了,他剛剛竟然還覺得遺憾。遺憾天色太暗了,他臉上的僞裝也沒有洗去,如果程铎看清他的臉,說不定就會改變主意了……

但他很快把這個念頭拍了出去,程铎明顯是很喜歡他那個未婚妻子的,就算他暫時把人搶過來,等他後悔了,自己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還有,萬一人家姑娘也在等他,他這麽做豈不是跟那些戲文裏拆散有情人的壞哥兒一樣了?

永哥兒狼狽地低下頭,不敢再胡思亂想了。

淅淅瀝瀝的雨聲包圍着兩人,仿佛天地間就只剩下這個角落,靜谧安寧……程铎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了曾經外出找物資時,被一場大雨困在一處加油站的經歷。

彼時十幾人分成好幾個陣營,大家誰也不信任誰。程铎作為一個獨行俠,當然無法獲得信任,只能被安排守在門邊,孤零零地看着雨幕下的城市出神。

他那時候真的很想有人在身邊,哪怕是不說話,僅僅是讓他體會一下有人陪伴的感覺就好……

從回憶中醒過神來,程铎突然有了聊天的興致:“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我聽到窗外下雨了,有點不放心……”永哥兒及時住了口,覺得自己就是愛瞎操心。程铎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麽問題呢,他還大半夜巴巴地跑來。

程铎想也是:“我本來打算明天就弄屋頂的,不知道這雨停不停,萬一一下好幾天就糟了……”

“那倒是,這些麥梗淋了雨,這樣堆着肯定會發黴。”

“不是,我是想說你都沒有廚房做飯了,好不容易吃了兩天正常飯菜,我可不想再吃沒鹽沒調料的東西。”程铎開了個玩笑,他還記得自己在山洞裏,做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食物呢。

永哥兒卻笑不出來,程铎就是這樣,明明沒有別的意思,卻總是說些、做些讓他誤會的話和舉動。

這人對他說避諱也避諱,至少從來不會靠近他,更不會動手動腳。可某些時候,他好像又忘了自己是個哥兒?

“我回去了。”永哥兒突然悶悶地說了一句,然後沖出去撿起自己的雨傘,飛快地消失在了雨幕中。

獨留一個人淋雨的程铎:“……”

永哥兒終究還是發現了李大李二失蹤的事:他那兩個哥哥雖然時常不着家,但是隔三差五還是會回來換個衣服的。這次十多天了,他始終沒在他們的房間裏看到髒衣服。

永哥兒把這件事告訴了李旺,李旺沒在意:“那兩個混賬不知道又去哪兒鬼混了,你別管他們!”

說是這麽說,第二天李旺閑下來的時候,還是跑到李大李二常去的地方找了找,甚至還拉下老臉問了他們那些狐朋狗友。

不過直到程铎的屋頂蓋好,李旺都沒有打聽到李大李二的消息。永哥兒覺得不太對,提議道:“爹,我們要不要告訴三爺,讓他叫人幫忙找一找?”

“不用。”李旺堅持不讓。

永哥兒又說自己也一起去找,李旺還是不同意,逼得急了,李旺冷着臉說:“我是他們的爹,我欠他們的!可你不欠他們,這村裏的人也不欠他們!”

“爹,你說什麽呢?大哥二哥好歹是我的親哥哥……”永哥兒覺得這話有點奇怪。

李旺冷哼一聲:“那兩個混賬欺負你的時候,怎麽不提他們是你的親哥呢?永哥兒,這事你別管!老實告訴你吧,我都沒指望找到他們活着,把屍體拖回來埋了,算是全了我們的父子情義了!”

“爹,你別這麽說,大哥二哥他們不一定有事的,萬一……萬一只是忘了回家呢?”永哥兒其實想說萬一他們又去了賭坊了,幾年前有一回,大哥二哥也是十幾天沒有回家。不過那次之後,他們家的地就全都被賭坊收走了……為了不惹爹生氣,他只能換了個說法。

李旺搖頭:“他們沒錢沒物,咱們家情況不比以前,那些賭坊不可能留他們這麽久的。永哥兒你放心,爹早有準備了,不會怎麽樣的。”

“爹,你別盡往壞處想……”

李旺沉默地嘆了口氣,不是他盡往壞處想,他已經把那兩個混賬常去的地方找遍了,他們的狐朋狗友也都不知道。

李旺一雙老眼無神地看着大門口,臉上逐漸露出一點哀傷來。他想起了那兩個孩子小時候,他們其實也是很乖巧可愛的,只是他們娘死了,他又從外面帶回了永哥兒。

那時候永哥兒已經三歲了,而他娘子才死了不到三年。于是村裏人都說,他在他娘子得病的時候,就在外面養了個小的了,難怪不願意拿錢給娘子治病。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麽沒把小的帶回來,只帶回來一個孩子。

從那時候起,那兩個孩子就變了,變得仇視他,仇視永哥兒。

他能怎麽辦,靳提公子臨死前反複叮囑,不能暴露永哥兒的身世。那兩個孩子又太小了,他實在是怕他們口無遮攔,讓村裏人傳出去。

永哥兒的長相太特殊了,萬一那些異族人找來,一眼就能認出來。

可等那兩個孩子成長起來,又變成了那副德性,他更不能開口了。

李旺只是個沒讀過書的粗人,他不懂什麽忠義不能兩全,不過每當自己的兩個兒子欺負他恩人的孩子,他都覺得痛苦不已。

其實李旺曾經有過那麽一兩次,想把永哥兒的身世說出來,化解父子恩怨。可是那兩個孩子已經歪了,兩兄弟共用一個女人都做得出來,萬一他們得知永哥兒不是他們的親弟弟……那兩個孽障會做出什麽,李旺真的不敢想。

所以他教永哥兒藏着自己,也不告訴他自己的身世,就是怕他一不小心說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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