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民國二三事
翌日, 天氣陰沉。
柯小灣一覺醒來後，柯家大房和二房就鬧開了, 柯老夫人氣得暈倒, 家裏頓時亂成一團。
煙兒給她梳洗的時候, 順便說了前院的情況。
“孟姨娘沒了, 二房給出的理由是急病死的。”
這話煙兒自己也不信, 雖然不知道大房和二房怎麽鬧開的, 不過孟姨娘的死, 也總會讓人懷疑到兩件事的聯系。
另外，因為土爺一死, 安城底下頓時起了暗湧, 就連許家內部也紛亂的厲害。
許家的喪事，大房和二房是分開去的，大房這裏是柯老爺和劉氏做代表，回來的時候, 還給柯小灣帶了許敏兒的口信。
說是等喪事一過，會再來找她的。
煙兒給柯小灣換衣服, 見小姐看着天空出神，問道：“小姐怎麽了？”
“要變天了。”
“啊？”
柯小灣輕笑一聲, 彈了下煙兒的額頭, 說道：“我這叫裝逼。”
煙兒捂着額頭風中淩亂, 慘了, 小姐好像病得更嚴重了怎麽辦？
柯小灣也不再逗她, 讓她繼續給自己換衣服。
換着換着, 煙兒突然說道：“咦？小姐你的肚子上怎麽黑紫黑紫的？”
柯小灣頓了下，說道：“你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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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見啊……”
“沒什麽，撞得。”柯小灣淡淡地說道。
煙兒立馬就慌了，想着小姐本來就嬌氣，這皮膚上的黑紫一大片，肯定是疼極了，立馬就去給小姐找藥擦。
柯小灣倒是不慌，笑着哄了她幾句。
早上幾乎沒出門，煙兒倒是時不時來和她報告前院的事情。
大房和二房現在正鬧着分家，差點把醒來不久的老夫人又給氣得躺下去。還有的就是，大房兩個兒子在南城好像是出事了，劉氏差點也跟着躺下了。
下午，天空更暗了，像是撥不開的濃霧，一整天的沒有一絲暖意的陽光。
煙兒又回來了，帶來新的消息。
前院現在暫停鬧騰，因為聞瑾然和江莳上門，不過她們卻不是來找自己的，而是為了法事而來。
也是在這時候，柯小灣的屋子來了一位意外之客，那就是劉氏。
原主記憶中，劉氏來她屋子的次數幾乎是屈指可數。
“母親。”
不管如何，柯小灣還是保持着相當乖巧白蓮的人設。
劉氏點點頭，接過煙兒遞上來的茶，然後讓人下去。
房門被關上，屋子裏就剩下她們母女兩。
劉氏年歲不過半，保養得很好，年歲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好痕跡，反而有種成熟的韻味，而且一舉一動都很端莊優雅，骨子裏刻着大家閨秀的規矩。
只是她看着柯小灣的目光并不像是一個母親看女兒。
“灣灣，你年紀不小了吧，等家裏的事情一過，也是時候給你找個人家了。”
柯小灣只是靜靜地聽着，沒答話。
“你的兩個弟弟在南城病倒了，明天我會啓程去南城一趟，你好好的，別亂走，許家現在也亂的很，雖然我知道你爹希望你能和許敏兒多些交流，可是許家現在還不知道誰做得主，母親也是當心那些人會找你麻煩。”
之後，劉氏還說了很多，但是內容颠三倒四的，說完後就走了，只是臨走前的那目光有些銳利，讓人發怵。
柯小灣看着劉氏離去的背影，支着下巴，眯起了眼，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桌子上輕輕敲擊。
是夜，前院沒有再傳來任何的消息。
柯小灣用過晚飯不久後，開始感到犯困，就早早地歇息
不久後，就被一陣冷風給吹醒的，起初她以為是沒關窗，後來她感覺不對，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從床榻上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四處昏昏暗暗的，還有股焦糊味，她僅靠着月光映照出模糊的輪廓，是柯宅祠堂後方的院子。
而她人就躺在地面上，雙手被人反手綁在身後，柯小灣沒做聲，選擇繼續趴在地上不動，假裝昏迷不醒。
沒過一會兒，她聽見一陣腳步聲，一股陰風來到她面前，夾帶着一股古怪的氣味，對方似乎是在審視她，接着一個冰冷的手摸上她的臉，柯小灣感覺耳邊微微刺痛。
柯小灣：“……”又該消化了。
然後那人給她戴上黑鬥篷，随後就離開了，柯小灣這才感覺周身陰冷的風就散開了許多。
半晌，烏雲蔽月。又有人過來了，風中響起了對話聲，柯小灣聽得出是聞瑾然和江莳。
“那個人應該是藏起來了。”聞瑾然的聲音。
“嗯。”這是江莳，聲調比起以往來得有些冷，還有點沉，比起之前帶有點軟的少女音調，這更有種女人的感覺。
良久，聞瑾然說道：“小師妹，今晚月圓，你要不回去？”
“沒事。”
聞瑾然沒說話了，也許是覺得勸不了，所以幹脆不說了。
兩人往裏走了走，烏雲在這時散去，月光像是銀霜般落在點點的灑落，一個模糊的身影立在廢墟之中，黑色的披風在風中微微飄揚。
她們都停下了腳步，警惕地看着那身影。
“閣下還是要頑抗到底嗎？”聞瑾然率先開得口。
那黑衣人沒說話，只是微微地擡手，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廢墟裏霎時間爬滿了蟲子，将她們包圍在其中。
江莳猛地一躍，手握成爪直取面門，可在靠近對方時，看見那在半空中的手，瞳孔緊縮，腳尖一點，轉向黑衣人身後，拉下對方的兜帽，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師姐——”江莳喊了一句。
在她掀開兜帽之際，一側傳來異動，聞瑾然也了然過來，手裏握着桃木劍，追着那人過去。
這邊，江莳捉下那舉着的手，攬過‘黑衣人’的腰往廢墟深處去。
“柯小灣你怎麽會在這裏？”
放下那人後，江莳冷冷地開口責問。
柯小灣卻捂着肚子，急促地說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拉個肚子！”
說完，人就跑到後方的草叢去了
江莳：“……”
一個死人每回都在拉肚子，能拉什麽？江莳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
将視線從草叢那邊挪開，餘光掃向某一處，從剛才她就感覺那裏有些奇怪，于是就上前去查看。
等柯小灣回來後，就看見江莳站在那裏，于是也跟着過去看看。
江莳瞟了她一眼，眉頭皺了皺，似乎很嫌棄的樣子。
柯小灣眯起眼，也不惱，嬉笑道：“我們親都親過了，唾沫也交換了，你還嫌棄呢？”
江莳一頓，說道：“那都是不小心的。”
柯小灣故作憂桑的樣子說道：“嘤嘤嘤，你要對我始亂終棄嗎？明明那麽熱烈的吻倫家，下一秒就變得那麽無情，你這樣可是會失去我的。”
江莳道：“……那你快走吧。”
柯小灣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說道：“就知道你想要我走，倫家才偏不呢！都吻過倫家了，倫家一輩子都是你的人了。”
江莳卒。
江莳靜靜地看着柯小灣好一會兒，随即轉過頭，似是喃喃自語道：“可惜了，你姓柯……”
柯小灣歪過頭看了看江莳，對方向前走了幾步，然後指着某個地板說道：“這裏有東西。”
“嗯？”柯小灣看了看地面，有一塊地板确實和其他地方有異。
“你去拿。”
“哎？”
江莳說道：“反正你手都髒了。”
“我用那披風擦幹淨了的！”柯小灣回來的時候，确實沒有了那披風。
雖然如此，柯小灣還是去撬開了那地板，裏面放着一個小盒子，伸手去拿的時候，一股涼意從指尖傳來，她頓了下，然後拿着箱子站起來，故作委屈巴巴的看江莳。
柯小灣：“嘤嘤嘤，這暗格裏面有蟲子，好闊怕。”
江莳：“……那是蠱，對你不會有效的。”
柯小灣：“你沒告訴人家那是蠱……”
江莳：“就怕你怕啊！”
柯小灣淚眼汪汪道：“沒想到你這麽關心我，我好感動，我正式宣布我們兩情相悅了！”
江莳：“……請你恢複正常，謝謝。”
柯小灣把盒子遞給江莳，對方接過後，打開盒子，下一秒臉色一變，掀了眼皮，看柯小灣一眼，随後面容恢複正常，緩緩地蓋上盒子。
“什麽東西？”柯小灣似是好奇地問道。
“沒什麽，這東西我一會兒交給柯老爺吧。”
對于江莳的避而不答，柯小灣倒是沒在意，只是笑了笑，打了個呵欠。
江莳見狀，便說道：“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而且今天是滿月。”
“是啊，月色不錯，很适合做一些美好的事情。”柯小灣說道。
江莳涼涼地說道：“滿月是陰氣最盛的時候，容易屍變。”
柯小灣上下檢查了自己，啊了一聲，認真地對江莳說道：“變了。”
江莳莫名地有種直覺還是不答話的好。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柯小灣說道：“變得更加喜歡你了怎麽辦？”
江莳再次沉默，面無表情的選擇直接轉身離去。
柯小灣慢慢地斂去笑容，俯下身，撥開暗格裏的土，裏面還有一封信，她将這封信收進袖子中，轉身跟上江莳。
在打開的暗格中，被弄散的黑泥土，隐約能看見底下的蟲子屍體。
回去的路上，柯小灣才知道她們是追着黑衣人過來的。
江莳說道：“幸好看見你的手了，不然你早死第二回 了。”
柯小灣沒有回答，江莳回過頭，見柯小灣用一種‘愛憐’的目光撫摸着自己的手，說道：“幸好幸好，沒廢掉，不然以後可就影響我們的幸福了。”
江莳：“……”這話聽着有點不對勁，但又好像沒不對。
“那你為什麽會出現在哪裏？”江莳幹脆轉移話題。
柯小灣低聲假哭兩聲，說道：“我也不曉得，我睡個覺，醒來就在哪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夢游了呢。”
江莳受不了：“好好說話——”
之後，江莳幫她分析了下情況，覺得不會是黑衣人把她搬到哪裏，而是其他人把她搬到哪裏。
“哎？”
看柯小灣一臉求解的樣子，江莳說道：“因為你身上有我的護身符，他碰不了你，只能是其他人。”
柯小灣對着她露出一臉你好棒棒的表情，江莳無語地別開了頭。
路上，她們聽見花園裏傳來聲音，江莳臉色一變，讓她待着，就立馬沖過去。
柯小灣找了個安全的角落，見原來是聞瑾然和那個黑衣人打得難分難舍，聲音在這夜裏格外突兀，但也沒有引來人。
不過這也不難理解，也許是聞瑾然提前警告過了。
江莳很快也加入了戰局。
看着看着，柯小灣發現那黑衣人并沒有離開花園，像是在打轉一樣，她四下張望了下，在假山、盆栽和一些角落裏放置了一個玉牌，便了然過來，繼續觀看戰局了。
很快黑衣人就敗陣下來，被江莳抓傷後，就直挺挺的倒地了。
江莳上前掀開了兜帽，聞瑾然一看，面露驚詫，說道：“是許家的人。”
死的人正是許家二房的次子，因為在家中不受寵，所以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
事情結束後，柯家的人都可以出來了，很多人都出來查看，畢竟動靜那麽大，誰也睡不着。
劉氏跟着柯老爺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坐在一邊的柯小灣，面色一白。
那頭，柯老爺見到她，也很意外，然後看了看江莳，頓時了然，接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瞅着柯小灣。
“你來湊什麽熱鬧，回去！”
柯小灣福了福身，就轉身要離去，然而花園突然一陣喧鬧，稍作頓足，她側過頭，看見有的下人驚慌地看着地面上的屍體。
剛剛聞瑾然讓人拿來了擔架，準備把人擡去許家交任務，但也許是擡得人太慌，不小心摔倒了，把屍體又摔倒了地面上。
披風掀開，底下的襯衫微微被卷開，露出白花花的皮膚，然而上頭卻是黑紫一片。
柯小灣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在柯老爺還未發作前，加快腳步離開，回到自己的屋子。
就着窗外的月光，她從袖子拿出了那封信，信封上沒有注明要給誰，而且有些厚，柯小灣忙取出信來看。
信上的內容是由一個叫葉湛的人寫下的，是準備舉報柯家的信。
葉湛和柯家一樣都是行醫的，原先和柯家關系相當友好，可是後來他就發現柯家背地裏和土爺勾搭一起，幫着土爺用運送藥材的名義運鴉片，還幫土爺以行醫為名，解決掉了當時幾個和土爺旗鼓相當的老大。
因此，作為同行，葉湛看不下去柯家的所作所為，于是就私下收集了證據，準備到時候拿到南城的總局舉報。
看完後，柯小灣将信收好。
顯然葉湛還沒來得及舉報，所以這封信沒有署名，也沒送出去，安城也沒有姓葉的醫者，而且這宅子先前的原主恐怕也是葉家的。
柯家毀了葉家，還占據人家的宅子。
柯小灣不得不表示，這操作有點溜，一看明顯就是被炮灰的家族，而原主就是炮灰家族裏的炮灰一個。
門外傳來輕微地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柯小姐你睡了嗎？”是聞瑾然的聲音。
柯小灣去開了門，聞瑾然就站在門外，身後還有兩個丫鬟跟着，她笑了笑讓對方進來，至于那兩個丫鬟就在門外等着。
“小師妹送了屍體去許家，因為我有事想和你說，所以就拜托了柯老爺讓我來找你。”聞瑾然輕聲道。
“是有什麽事嗎？”
聞瑾然壓低了聲量，說道：“小師妹擔心那把你帶到廢院的人還會對你下手，就讓我來陪着你。”
柯小灣了然，就去外頭和丫鬟說了聲聞瑾然今晚會住在她屋子，兩丫鬟面面相觑，然後就回前院去彙報了。
她不覺得柯老爺會反對，畢竟法事的事情還指望聞瑾然，他不會這時候開罪對方的，果然沒過一會兒，一個丫鬟帶回了預想中的口信。
關上門，柯小灣坐到桌子旁，見聞瑾然欲言又止的模樣，就問道：“你有話想說？”
“我想你知道今天是滿月，這日子裏陰氣會大盛，鬼怪們都會失了智，所以江莳今天才會有些……不對勁，希望你能擔待。”聞瑾然斟酌了下語句說道。
柯小灣點點頭，表示理解。
聞瑾然神色複雜的看了看她，問道：“你是真的喜歡師妹的嗎？”
柯小灣擡頭看她，很認真而誠懇的點頭，說道：“沒看出來我在追她嗎？”
聞瑾然被她的話哽住，然後又問道：“我記得你先前不是喜歡俞家大少嗎？”
“那是我突然發現嬌軟妹子還是比較适合我，易推倒。”柯小灣認真地，表情真誠的說道。
聞瑾然：“……我感覺你很難推倒小師妹，畢竟她能抱起你。”
柯小灣：“……”紮心了姐妹。
聞瑾然見她難得也吃癟的樣子，頓時笑了出來，一直淡然地面容像是黑白的世界被染上色彩一樣，明亮動人。
不愧是女主，柯小灣不由得感嘆。
“柯小姐你現在的确是個很好的人。”
是現在，而不是過去，聞瑾然似乎對她很有好感，只是普通的好感，不會愛情的那種。
“你可以叫我灣灣。”柯小灣笑道。
聞瑾然一頓，也跟着笑道：“好的，灣灣。”
兩人相視一眼，随後再次笑了起來，就這樣，女生的友誼就建立起來了。
“作為朋友，我以後的感情也靠你了。”
聞瑾然的笑容一頓，眼底中劃過一抹苦澀，笑意淺淺的看着柯小灣，沒有任何作答。
夜色不早，兩人沒有繼續多聊天培養剛建立的友誼關系。
柯小灣本來以為要和聞瑾然睡同一張床，後來她卻要在榻椅睡，對方堅持，柯小灣也不勉強，睡得舒适最重要。
給聞瑾然拿了新被子後，兩人就各躺各的地方，各睡各的覺。
“灣灣，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兩個家庭是仇人，但他們的孩子互相喜歡了，你覺得他們之間會有希望嗎？”
突然，聞瑾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聞瑾然感覺自己手心裏泛起了薄薄的冷汗，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問這樣的問題，心裏不由得一陣緊張慌亂。
好半晌，就在她以為柯小灣早就睡了的時候，柯小灣才緩緩地說道：“我覺得，下輩子記得投個好胎吧。”
她的聲音軟綿無力，似是昏昏欲睡的感覺。
聞瑾然：“……”
柯小灣成功把話題聊死，無話中，兩人睡了過去。
倒數兩天。
隔天一早，柯小灣醒來的時候，聞瑾然就已經不在了，洗漱更衣後，她就去了前院，劉氏正好指揮着下人把行李放到車上。
一轉過頭，就看見柯小灣朝自己過來，面色就不大好看。
“怎麽過來了？”劉氏的臉色有些難看，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柯小灣看着劉氏，輕輕一笑道：“那是要過來讓母親好好瞧瞧的，瞧瞧我還能站在你面前的樣子。”
“放肆！”劉氏低聲喝道。
有些下人被吓了一跳，那頭梁嬷嬷連忙呵斥讓他們抓緊的。
柯小灣依舊面容鎮定，笑道：“母親，不高興嗎？”
劉氏抿緊了唇，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回你的屋子去。”
“母親，不急，這次來，我也是有事想告訴你，我不曉得你的目的，也不曉得誰撺掇的你，但是以昨晚的事來看，那人是明顯針對着聞大師她們，那人把我當做了擋箭牌，倘若如果我被聞大師誤殺了，聞大師她們就會惹官非，到時宅裏的怪事就沒人能辦，你覺得父親會怎樣想？”
劉氏想過被發現的無數可能，原以為柯小灣會責問自己，到時她就惡狠狠的責罵她一頓，可是事實上并沒有，這讓她準備的話都只能咽回肚子。
她的面色越來越難看，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說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回去，回去——”
柯小灣也不惱，臉上始終噙着一抹似笑非笑，她看着劉氏，放輕聲音道：“母親，你看看我是誰？”
劉氏本來想要破口大罵，可是下一秒對上柯小灣的那雙眉彎眼，黑色瞳孔像是擁有着吸附力一樣，将她的目光牢牢地洗吸引着……
像是想起了誰，劉氏眼底中漸漸被恐懼掩蓋，嘴唇翕動着。
“啊！你是鬼！你是鬼——”
倏地，劉氏抱頭歇斯底裏的尖叫起來，還猛地撲向了柯小灣，一旁一直留心着她們的梁嬷嬷，也被吓了一跳。
“快快！拉開夫人和小姐啊！”
最後，劉氏被人拉開了，柯小灣淚眼婆娑的趴在地上，柯老爺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亂糟糟的一幕。
“這是怎麽回事！？”柯老爺怒聲道。
沒有人敢說話，只有柯小灣的低聲抽泣聲和劉氏的尖叫。
劉氏掙脫開下人的桎梏，猛地撲向柯小灣，吓得柯老爺忙讓人拉着她。
“放開我！老爺！殺了她！她是葉家的鬼！葉家的鬼種——”
柯老爺氣得臉色一陣青白，吼道：“給我堵上她的嘴！”
一陣鬧騰後，劉氏就被堵着嘴帶回了房裏，柯老爺氣得不輕，見柯小灣還趴在地上，就怒罵道：“哭哭哭！哭什麽！你母親還沒死呢！回房裏去！”
柯小灣垂着頭，很是委屈的樣子，奔回了自己的屋子。
煙兒一路上安慰着，一直到了屋子，柯小灣就關起了房門，煙兒被關在門外，只能摸着腦袋，想辦法讓小姐開心些，不然小姐又病倒了，那可就糟了。
背對着房門，柯小灣随後抹掉臉上的淚水，臉上很是平靜，已然沒有剛才楚楚可憐的樣子。
原本她還以為劉氏只是單純的重男輕女，但是自從昨晚的事情之後，就了然到原主不會親生，不然也不會下這樣的狠手。
因為心裏有鬼，加上狀态不佳，劉氏就很自然跳進柯小灣的心理戰術中。
一直到了晚上，柯小灣才開門讓煙兒進來，看着她通紅的雙眼，煙兒就心痛不已。
“前院……怎樣了？”柯小灣問道。
看柯小灣這怯弱的樣子，煙兒嘆息道：“老爺确診夫人突然患了癔症，現在讓老爺給關在了房裏不能出來。”
柯小灣沒說話。
煙兒安慰道：“這不是小姐的錯，興許是邪祟沖撞了……唉，要是聞大師沒出事的話，也許可以讓老爺請她來看看了。”
“出事了？”柯小灣有些訝異。
“是啊，下午就傳開了，許家那裏要逮人，好像是因為土爺的事情，說是和她們有關，現在滿城更亂了。”煙兒搖頭道。
柯小灣思索了下，說道：“煙兒你去打聽打聽，如果許家捉到人了，就來告訴我。”
煙兒一愣，想起聞大師她們和自家小姐的關系，便毫不猶豫的點頭，立馬就跑出去打探消息了。
很快，煙兒回來了，并沒有打探任何的消息。
柯老爺也在晚上的時候，過來了一趟，避重就輕對她說了些話，但是主要的就是說如果她遇見了聞瑾然和江莳，必須告訴他。
柯小灣也向他打聽了怎麽回事。
柯老爺就說了四個字：“不識好歹。”
最後，柯小灣敷衍地應下，柯老爺本來還生氣，可是一看見她臉上的傷口，就想起白天的事，權當她因為母親的事，所以心情不好，然後就走了。
深夜。
夜空中不見一點星子，完全地被濃厚的黑雲遮蓋，重重地壓在安城之上，沉得讓風也變得壓抑。
一道黑影就在這時潛入了柯宅，熟門熟路的來到柯小灣的屋子，剛進屋，那人影倏地一頓，因為榻椅上坐着一個人。
之後，江莳躺在榻椅上，衣服半解開，柯小灣則站在邊上。
屋裏沒有點燈，怕讓外面的人看見。
“和上次一樣是吧？”柯小灣問道。
江莳嗯了一聲，指甲直接在心口上劃過，一個小口頓時出現。
柯小灣立馬拿着鑷子夾出裏面的東西，然後用手用力一捉，在江莳悶哼一聲中，将那長長的蟲子拉出，甩到一旁的地面上，動作一氣呵成。
柯小灣道：“有進步了吧？是不是覺得很舒服？”
江莳：“……”這話有點怪。
和上次一樣，蟲子落地就死了。
拿過手巾擦了擦手，柯小灣換了個新的擦拭江莳身上的血跡，江莳卻捉着了她的手，把手巾拿去，自己動手起來，柯小灣也不介意，去外面打了盆水。
兩人弄幹淨身上的血跡後，這才面對面看着對方，只是江莳是躺着，這次她的傷勢似乎比較重。
“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柯小灣問道。
江莳頓了頓，說道：“昨天把屍體送到許家後，他們不知道怎麽發現我的體質有異，希望我能留下來幫助他們許家，我拒絕了，他們就想把我拿下，也不曉得什麽時候中的蠱，所以我覺得那許家次子其實并不是幕後的人。”
“确實不是。”柯小灣說道。
江莳道：“你怎麽知道？”
柯小灣道：“他身上有腐爛的氣味，臭烘烘的。”
江莳：“……”
也就是說許家次子早就死了，被人做成傀儡來蒙混她們的視線。
“瑾然呢？”柯小灣又問道。
江莳僵了下，扭着僵硬的脖子看她，問道：“你叫她瑾然？”
柯小灣笑眯眯地說道：“那自然，睡過一夜後，我和她建立起了親密的關系。”
江莳垂下了眼簾，感覺心髒深處有種鈍痛的感覺，最後她緩緩地說道：“你別想了，師姐和俞家大少是一對的。”
“啧啧，我說得是我和她友誼的關系，你想到哪裏去了？”柯小灣笑容擴大道。
江莳：“……”
柯小灣俯身湊前去看那雙隐藏在睫毛底下的眼睛，說道：“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江莳擡頭，避開她的視線，說道：“沒有。”
“是嗎，果然無情啊，我還是考慮追求瑾然好了，好歹人家對我溫柔，現在我去英雄救美估計也還來得及博得美人好感啊……”
柯小灣似是惋惜般嘆息着說着，一邊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不行！”
手腕猛地被人扯過，柯小灣一個踉跄，旋過身撲進了江莳懷裏，想起來，雙手又被人死死地拽着。
“你不許去！我……我……”
江莳的言語頓時梗在喉間，她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只知道自己不想柯小灣去追求聞瑾然。
柯小灣從她懷裏擡起頭，問道：“我什麽？”
江莳低下頭看着柯小灣，一雙眼睛此刻微彎，唇邊噙着一抹耐心而溫柔的笑容，她頓時感覺心髒裏有什麽快蹦出來。
她張了張嘴，總覺得應該說些什麽，可不懂□□的她，根本沒想起那處去。
柯小灣最後嘆息一聲，掙脫她的手，拍拍她的腦袋，說道：“沒關系，慢慢來吧。”
懷裏的溫暖離去，柯小灣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
江莳握緊了手，說道：“我和師姐走散了，不過應該不擔心，她和俞家大少一起，只要離開安城了就沒事了。”
俞家的大本營不在安城，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裏許家始終是地頭蛇。
不過男女主光環所向無敵，柯小灣也自然不擔心。
最後，談話終止，柯小灣見江莳衣服都被髒了，就讓她換自己的衣服，替她梳頭的時候，動作稍作一頓。
江莳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沒事。”
剛弄好，江莳猛地捉着她的手腕，柯小灣有種已經習慣了的表情瞅着她:咋了？
江莳面色凝重道：“他們來了。”
“哈？”
不過一會兒，柯宅裏燈火通明，柯老爺和許家的人帶着下人們出搜尋某人的蹤跡，直到搜到柯小灣屋子。
許家的人手裏拿着一個玻璃罐子，裏面趴着一個蟲子，當他們停在柯小灣屋子時，那蟲子終于動了下。
那個人對柯老爺使了個眼色，柯老爺立馬反應過來，讓人打開了房門，一個丫鬟匆匆進去，然後臉色慌張地跑出來，沖柯老爺搖頭。
“她們肯定沒走遠的，繼續找。”
柯宅旁的巷子，一個人影探頭迅速地掃了眼外面大街，然後立馬縮回去。
江莳對柯小灣搖了搖頭，低聲道：“不行，都是他們的人。”
柯小灣無聲問她現在該怎麽辦？
原先柯小灣還沒打算跟江莳一起逃跑的，那只會拖慢對方的速度而已，可是江莳卻很堅決地，扯着她的手就跑了。
這也不難明白，留她在那裏，難不保柯老爺會把她送出去給許家的人消氣。
江莳俯下身打橫抱起她，腳步一閃，她們穿過曲曲折折的巷子，最後在商鋪後邊停下。
柯小灣立馬落地，看江莳的臉色微白，畢竟才清了蠱蟲不久，所以多半還沒緩和過來，她輕輕蹙眉。
“沒事，過一會兒我們去西街那邊，那裏有俞少安插的人，我們可以去那邊換身衣服，然後離開安城。”江莳捂着心口說道。
“可是他們始終會找過來不是嗎？”柯小灣輕聲道。
“沒事。”
柯小灣抿了抿唇，沒說話，只是眯起了眼。
江莳只是休息了一會兒，就繼續帶着前往西街，一落地，江莳幾乎整個人跌倒在地，臉色白的可怕，柯小灣在一邊扶着她。
她也不矯情，搭着柯小灣的手站起來，指着不遠處的商鋪二樓，說道：“就是那裏了，你扶我過去。”
張志端坐在櫃臺後，借着看報紙，時不時觀望樓下，眼底中滿是焦慮，就連新聞也沒看進去多少。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門鈴聲響了，立馬把報紙扔了，急匆匆去開門，站定門後，他盡可能保持着鎮定，打開店門。
“還沒開門呢……”他的話登時哽住在喉間，門外是一位很好看的女孩，那雙眼好比天上的彎月，微笑起來溫溫婉婉。
只聽那女孩說道：“你知道聞瑾然的吧？”
張志立馬警惕起來，俞少臨走前給安城的人都下了命令，要他們等着一個人上門。
女孩繼續說道：“聞瑾然的小師妹就在樓下，我需要你的幫助。”
江莳已經是半暈半醒的狀态了，所以柯小灣沒辦法把她抱上去，她又不像江莳那麽孔武有力。
張志很快就跟着柯小灣急匆匆的下來，他認得江莳，立馬上前背起了人。
“灣灣……”江莳呢喃道，似乎已經不在狀況了。
柯小灣上前将她的發絲撥到耳後，輕聲說道：“抱歉了呢。”
她扭頭看向張志，對他點了點頭，最後在他複雜的眼神下，轉身跑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