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貓叫
穿過崖山這段一面懸崖一面樹木葳蕤的道路後，視野逐漸開闊起來，道路兩旁不再是高山大樹，偶有幾個小土坡，更多的是一些雜草叢生的荒地。
景榮村一直是個大村，八九十年代開始搞家庭承包制之後，家家戶戶都幹勁十足，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地開墾荒地。
現在這些長滿茅草的荒地大部分都是曾開墾過的，只是後來大家的生活水平高了，這些離村子遙遠的地就重新荒了。
随着馬路兩邊越來越熟悉的環境，沈梧秋也靜不下心來養神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吧。
進入了村子之後，大大小小的岔路分支就多了起來，導航也不太可信了，為了不走冤枉路，司機幹脆關了導航。
“美女，往那條路走啊？”
司機在岔路口停了下來，回頭看她發愣，不由調侃道：“美女該不會連回家的路都忘了吧？”
回家的大路沒有多少變化，但村子裏的變化就大了，就比如這個岔路口，原本應該是一棟二層的普通水泥牆面的小樓的，這會子卻是一棟三層琉璃瓦、青石面磚的別墅樓了。
乍一看，她還真有點忘了回家的路了。
沈梧秋眨了下眼，又往四下看了一眼才道：“這個岔路口右拐，然後沿着右邊馬路一直往前開，馬路盡頭就是我家了。”
司機故意戲谑：“美女确定哦。”
沈梧秋沒有貧嘴的心情，只是點點頭。
這條路到盡頭也不遠，司機一腳油門踩下去，兩分鐘不到，一棟陳舊的二層小洋樓就在眼前了。
司機在大門前停了下來，回頭問：“美女，是這裏不？”
沈梧秋點頭，身體卻坐在車上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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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撓撓頭，也沒催着她下車，自個兒下了車，主動将後備箱的行李箱拿了出來。
直到司機幫自己開了車門，沈梧秋才拿起自己的手提包下了車，順手将車費也遞了過去。
司機快速點了點，很滿意，然後麻溜地別進了自己的牛仔褲口袋，“美女，要我幫你把箱子提進去嗎？”
話剛落，鐵大門就從裏面打開了，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從裏面走了出來，看到沈梧秋時，表情明顯一愣，過了好幾秒才不鹹不淡叫了一聲：“姐。”
沈梧秋對這個弟弟也同樣不熱情，點了下頭，就當打過招呼了，回頭沖司機道了謝，然後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徑直往大門裏面走。
司機八卦的小眼神在姐弟倆身上探來探去，注意到人朝自己看過來時，又趕緊縮回了眼神，打着哈哈道：“帥哥，你們這裏有住宿的地方啊？”
他膽子真不大，只是愛錢而已，獅子大開口要四百，也是料準這麽晚了肯定是從村裏拉不到客了，而他一個人是鐵定不敢過崖山的，還不如花點錢在村裏找個住宿的地方歇一晚。
“不知道。”
沈梧隽一臉不耐煩，随口敷衍了一句，就重新關上了大鐵門，也不管司機是什麽臉色，長腿一邁，追上了沈梧秋，伸手就去接她手中的箱子。
沈梧秋側了下身子躲開他的手，“不用，我提的動。”
沈梧隽看了她一眼，硬是将箱子搶到了自己手裏，然後一言不發地提着進了屋。
“外面是誰啊，這箱子……”屋裏的蘇雲芝正和幾個同村婦人在嗑瓜子聊天，見到沈梧隽提着箱子進來了，一面問，一面伸着脖子往外瞅，一看到沈梧秋，先同樣是一愣，随即立馬扔了手中的瓜子，一臉堆笑地朝她走了過來，“喲，咱們梧秋回來了。”
聞言，其他幾個婦人也紛紛往她看了過來：
“喲，真是梧秋。”
“好些年沒見着了，怕是有五六年了吧。”
“還是大城市裏的風水養人啊，瞧瞧這模樣，越發漂亮了。”
“……”
四五張嘴圍着自己叽叽喳喳的，沈梧秋只覺鬧騰，再加上她本就與蘇雲芝有些不大對付，對與蘇雲芝相交的婦人自然也不喜，忍了忍，才勉強扯出點笑，和人一一打了招呼。
蘇雲芝上前，拉着沈梧秋往沙發上去坐，“吃飯了嗎？你要回來也不提前跟家裏說一聲，也好讓你弟弟去接你。”
“不餓，爸呢？”沈梧秋不動聲色地拂開了她的手，她最反感的就是蘇雲芝這股虛僞的親昵勁，暗地裏與她說話從來都是陰陽怪氣的，到了人前，又将一個溫柔的慈母形象展現地淋漓盡致。
“在房間裏躺着了。”一說到沈爸爸，蘇雲芝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這幾天疼的厲害，讓上醫院硬是不去。”
沈梧秋點頭嗯了一聲，然後直接往卧室方向去。
等她一轉身走，留在外頭的幾個婦人立馬湊到蘇雲芝跟前，小聲議論道：
“這丫頭脾性還跟從前一樣了。”
“你這後媽也真是難當，打不得罵不得，還得看她臉色。”
“……”
蘇雲芝面上委屈，嘴上卻大方道：“害，她也就是這個脾氣，我做到當媽的本分就行了。”
她聲音一向尖，此時又沒刻意壓低，剛走進卧室的沈梧秋沒有刻意去聽，卻也把這話聽了個分明，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外面這些人又在編排她了。
這也見怪不怪了，反正物以類聚，蘇雲芝就是個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笑面虎，與她交好的那些人自然也不是什麽好貨色。
沈梧秋也不甚在意這些人說什麽，轉身把門關上了，低頭深吸了一口氣，才往床上看過去。
躺在床上的沈爸爸并沒有睡，只是閉着眼睛養神，這會聽到動靜了，也就睜開了眼睛，看到沈梧秋的第一眼還以為自己是眼花了，又閉上了眼睛，過了幾秒才重新朝沈梧秋看過來，确定是人真的回來了之後，表情是刻意裝出的冷靜：“回來了……”
眼前的老父親蒼老憔悴，和記憶裏那個威嚴還有點霸道的父親形象相去甚遠，沈梧秋心裏湧出一股莫名的酸澀，看到人坐起來都費勁，趕緊走過去将人扶了起來，想要叫一聲，喉嚨裏缺像堵了什麽東西似的，過了好半晌，才發出一聲“爸。”
沈爸爸一如既往地不茍言笑，點點頭“嗯”了一聲，很快又是那副冷漠的神色：“還曉得回來，我還以為要等我入土了才知道回來了。”
沈梧秋不想跟他鬥嘴，“阿姨說你疼得厲害，為什麽不上醫院？”
“都已經這樣了，還去醫院遭那罪幹嘛？”
即便多年未見，父女倆之間的對話也不見半點溫情，句句話被怼死，沈梧秋也來了脾氣，“随你的便。”
沈爸爸依舊說話夾槍帶棒，“不随我的便，難道你還能給我做主？”
“看你還這麽生龍活虎的，看來短時間內也用不着人擔心，既然這樣，那我回房休息去了。”
沈爸爸用鼻子哼了一聲，又費勁地自己躺了下去，“走吧，別礙着我休息。”
沈梧秋聞言，半點都沒有猶豫，推開門就走了出去。
同村的那些婦人已經走了，客廳裏就蘇雲芝坐在沙發上繼續嗑瓜子，看到她出來，熱情道：“梧秋，要不要給你做點吃的？”
“不用。”沈梧秋看都沒看她一眼，就準備上樓回自己房間，走到樓梯口，又想起什麽似的，“我房間還留着嗎？”
“留着了，就是你一走五年，我也沒怎麽打掃，怕是有點灰，害，你要是提前說一聲，我肯定就給你打掃幹淨了……要不我現在上去給你收拾收拾？”
“不用。”沈梧秋幹脆利落地拒絕了她假惺惺的好意，徑直上樓。
房間比她想象中要幹淨整潔，只是床沒有鋪，看得出有人在定期打掃。
她走到櫃子前，櫃子裏擺放的東西也一如從前，只是味兒有點重，看來裏面的床單被套今晚是沒法用了，正猶豫着要不要去找蘇雲芝時，沈梧隽抱着一床被子過來了。
沈梧秋看着這個突然就竄地比自己還要高出半頭的弟弟，一時有些心情複雜。
中二少年被看得惱羞成怒，“看什麽看，難道還要我給你鋪床不成？”
沈梧秋聳聳肩，“如果你想幫忙的話，我也不會介意的。”
“做夢。”沈梧隽嗤了一聲，将被子往床上一扔，就出去了。
沈梧秋對他的陰陽怪氣也見怪不怪，麻溜地鋪好了床。
她實在太累了，鋪好床就倒在了床上，她原本只想小憩一下就洗漱，誰知道這一閉眼，就睡到了半夜。
半夢半醒間，她又聽到了那種似嬰兒啼哭的貓叫聲，她煩躁地捂着耳朵，想置之不理，可這叫聲就像響在她耳邊似的，揮之不去。
難道真的是因為春天來了？
沈梧秋被折騰地徹底清醒了過來，無奈地睜大雙眼看着頭頂的天花板，那惱人的貓叫聲還在耳邊回響。
最後，沈梧秋實在受不了這叫聲了，起床拉開了窗簾。
“喵～～”
不等沈梧秋尋找，一只白色的貓赫然映入了她的眼簾，看到她時，還甚是乖巧地沖她叫了一聲。
“……”
作者有話說：
開文大吉。愛你們，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