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紅月莊園的領土廣闊,北部山腳下有農戶散布,南部山區常年無人,曾有傳聞山區盛産玫瑰和漿果,都是些精心培育出來的品種,品質好,但在市面上幾乎沒有流通。
曾經有人前往公爵的私人領域盜采,卻迷路再也沒從山林裏出來,因此,關于紅月莊園的傳聞便愈演愈烈,以至于彥昭作為一個留學生都已經聽說過這些事情。
不過,彥昭對蔬菜水果之類的食物已經不是簡單一個 “不喜歡”,他可以用“厭惡” 來表達自己的心情,那些東西在他的嘴裏是帶着苦味的,有點像幹嚼地上的草葉,因此,彥昭對那杯草莓汁并沒有多大期待。
他在吉爾伯特的注視下,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不自覺蹙起眉頭、閉起眼睛。
預想中的苦澀味道并沒有席卷他的味蕾,相反,彥昭在舌尖上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甜味,當他特別特別小的時候,大概六、七歲,那會他還能嘗出水果蔬菜的味道…… 就是現如今口中這種酸甜的味道,清爽無比,甚至能嘗到草莓的果肉。
彥昭太久沒能喝到正常味道的果汁,以至于驚訝經不住掩飾表現在臉上。
“有什麽問題嗎?先生。” 吉爾伯特默默注視着他。
彥昭緩了緩神,鼻頭一酸,差點真的哭出來:“沒有,只是…… 只是太好喝了。”
吉爾伯特想起幾個小時前,這個新生抱着親王殿下不撒手的模樣,下意識問道:“還想再來一杯嗎?”
如果是之前,彥昭是斷然不好意思再開口的,但這種新鮮的甜味來得太刺激、太寶貴,彥昭忍不住開口:“我還想要。” 說完,他的臉頰就紅起來,又連忙擺手解釋,“如果沒有多餘的就算了。”
吉爾伯特嚴肅的臉上沒忍住出現了裂痕,他的嘴角上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看向彥昭:“當然可以。” 他出去又取了同樣一杯紅色飲料,放到彥昭手裏,看着那男孩驚喜道謝的模樣,總算能體會出一點勞倫廷之前的感受。
新生,無論是哪個群體的新生,吸血鬼或者人類,總是會為一些 “老人” 帶去樂趣,就好像是日複一日的枯燥生活裏忽然出現的一點意外,輕而易舉就能抓住人們的注意力…… 當然,前提是這個 “意外” 是無害的。
彥昭在吃飽喝足過後,再次坐上了吉爾伯特的車,他本來是想臨走之前跟公爵先生道謝,然而,吉爾伯特卻說公爵已經有事外出,并不在別墅裏了。
“下一次吧。” 吉爾伯特恢複了往常的冷淡模樣,“下一次見面也許你可以親自向殿下道謝。”
“殿下?” 彥昭不确定自己剛才聽到的稱呼。
“公爵大人。” 吉爾伯特沒有因為失語而慌張,“像我們這些生活在山區的人,或許還是習慣舊統。”
彥昭對異國的禮儀本來就一知半解,這會想着能被授予公爵爵位的家族應當是與現如今的皇室有或多或少的聯系,那麽被稱呼 “殿下” 似乎也很合理。他不在多想,落座于副駕駛,撐着下巴往外面看。
吉爾伯特開車速度不快,很穩,繞着山間的彎路向下拐去,昨晚天色太暗,彥昭沒能看清窗外的景象,此時能遠遠望到大片的玫瑰花田,此刻雖然是冬季,但不知道為什麽這裏的玫瑰仍舊冒着新綠,甚至還能隐約看到幾朵鮮紅的花骨朵藏于綠色之中。
吉爾伯特是個寡言的人,但并不是完全不會聊天,他在車中問彥昭昨晚睡得怎麽樣,語氣很随意,彥昭不疑有他,點了點頭,道:“很不錯,先生…… 只是,我記得我昨晚好像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所以我走過去,然後……” 彥昭記不起來之後發生的事了,那段記憶就像是斷片了,徹底消失在他的腦海中。
“昨晚?” 吉爾伯特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是的,昨晚。” 彥昭眨了眨眼睛,“或許,那是公爵夫人嗎?”
吉爾伯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麽時候的事?昨天晚上只有我們三個在房子裏,我沒聽說大人有另外帶人回來。”
彥昭凝視着他那雙藍色眼睛,本來心中确定的事,又開始動搖起來。
“是嗎……” 他撓了撓自己的頭,“那也許是我記錯了,做夢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覺得我昏了過去,可是……”
吉爾伯特沒再說話,他打開車載音樂,舒緩悠長的藍調音樂,讓彥昭逐漸輕松下來,他想,他真的不應該想這麽多有的沒的,那位公爵先生幫了他那麽多次,他還在這裏揣摩別人的私事,怎麽看都覺得有些過分了。
他在山下再次見到司麒,對方似乎因為他昨晚的暫離而感到很不愉快,不過,礙于周圍還有其他人的原因,司麒沒有發作。
彥昭擡眼看了看他,腦海中又想起他昨晚指着自己說 “聽話的狗” 雲雲,心情也變得不美妙起來,彥昭第一次在心中升起對司麒的不滿——從前他任打任罵,完全是将司麒當成還沒成長大的金貴少爺,可是,彥昭也是個人,他也不是全然沒有脾氣。
司麒甚至比他要大上一些,為什麽從小到現在還是如此我行我素?
彥昭這樣想着,于是沒有同司麒說話,他在心裏頭還在回憶清晨那杯草莓汁,清爽甘甜的味道,令他無法不懷念,如果有機會再見面的話,彥昭想,他或許願意問問公爵先生願不願意賣給他一些——彥昭身上的錢不算很多,但跟在司麒身旁這麽多年也存下一些。
公爵先生也許并不會願意,畢竟那是他的私人草莓園,如果是這樣的話,彥昭願意将自己的秘密稍微分享一些給善良的公爵先生,畢竟勞倫廷是那麽個 “好” 人,或許他在聽到自己的情況之後,願意同他分享自己的草莓。
當然,這些都是彥昭自己的想法,他也不确定自己再見到公爵先生還會不會有這樣魄力。
彥昭若有所思的模樣落在司麒眼中便是冷落。
這個小怪物在冷落自己?司麒本來燒起來的怒火,又因為這個疑問而被壓下去幾分,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昨天的所作所為,好像是因為玩桌牌游戲輸掉,所以遵循賭約将彥昭叫了過來,然後那些二代就将彥昭抛進了泳池裏,之後的事情才發生。
這樣想來,冬天泳池裏的水溫确實很涼,彥昭也許是身體不舒服所以才這麽沉默。
司麒這樣想着,伸手将外套脫下來扔到彥昭身上。
彥昭被突如其來一件外套砸得莫名其妙,他奇怪地看向司麒,到底沒有問出聲,只是将外套拿在手裏。
而彥昭這個反應放在司麒眼中又成了同他置氣,這樣想着,司麒的臉色更不好看,斥道:“給你是讓你穿上!”
彥昭看了一眼汽車的空調溫度,二十五度,這實在不是一個需要再多穿衣服的溫度,司麒也許只是在沒事找事,反正從前他做這樣的事也不少。
于是,彥昭沒再說什麽,将外套穿在自己身上。
司麒用餘光瞥到他,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彥昭被捂了一身汗回家,到最後也不明白司麒在車上鬧得又是哪一出。
日子回歸正常,再次上學的時候,彥昭剛一進教室就被傑西攔住了步子,那個棕發女孩滿臉激動,拽着彥昭叫道:“你知道這周發生了一件什麽大新聞嗎!”
彥昭茫然地搖了搖頭。
“是我們要來新的歐洲史教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