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南風手下的人都到齊了。

徐長厚、初九、小六,還有一臉不情願的謝樾。

小六一臉的惶恐,上來就要給南風磕頭,南風連忙攔住他:“我最受不了這動不動就磕頭作揖,你來我這裏,就要守我的規矩,其他我不說,我就說兩點,一是我這裏不搞虛頭八腦的東西,有話直說,我這人不愛揣摩人話後的意思,也揣摩不出來,第二,來了我這裏,笨點沒關系,可以慢慢學,但忠心是第一位的,不說對我忠心,是對咱們這個團隊忠心,不認可我沒有關系,但來了這個團隊,就要忠于這個團隊,維護團隊的利益,若是誰做出有損團隊的事情,那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說完又轉向其他幾人:“這兩條對你們也是一樣的,聽明白了嗎?”

南風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平時見慣了她嘻嘻哈哈不正經樣子的幾人都吓了一跳,都下意識地應了聲是,聲音盡是出奇地一致,南風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大家應該很清楚現在咱們團隊是什麽情況,不拿下這個案子,說完蛋也不為過,徐長厚,這個案子因你而起,所以你付出要比別人多,這樣別人才會服氣,當然,我這樣說,是給你壓力,但不是讓你承擔所有的壓力,我們是一個整體,壓力、榮辱、成敗,共同承擔,我這樣說,是讓你們以後在做事情的時候,尤其是涉及到整個團隊的時候,想清楚,不是你自己能不能承擔後果,而是整個團隊能不能承擔後果,如果想清楚了,那就幹,整個團隊都會支持你。”

南風停了停,看了看幾人的臉色,放緩了語氣:“這些話,不止是長厚,适用于每個人,包括我自己,我希望大家能明白我的意思,現在不明白沒關系,以後總會明白的,如果一直不明白,那麽大概和我的緣分也就盡了。”

徐長厚和初九很快明白了南風的意思,謝樾和小六還有點懵,南風也沒給他們時間消化,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她拍了拍手:“想不明白的回去慢慢想,我們現在必須全身心地投入到如意案中,我簡單分一下工,長厚、初九、還有我,咱們仨把卷宗再仔細研讀一遍,把所有的疑點找出來列出來,小六,你人緣好,你去打聽打聽田大人他們的進展,特別是有沒有什麽新的發現,你的任務很重要,如果打聽到什麽,盡快回來告訴我們。”

小六聽到“你的任務很重要”幾個字,便如同打了雞血,整個人激動得無以名狀,擡腳就要走,南風拉住他:“記住,側面打聽,千萬別被抓住把柄,尤其是田大人王大人對你懷恨在心,你別正面出擊,咱們側面突破,明白嗎?”

“明白明白”小六笑:“側面突破側面突破。”

見小六笑嘻嘻地跑了,而南風也沒有分配自己任務的意思,謝樾急了:“我呢,我幹什麽?”

南風一拍腦袋:“怎麽把你給忘了,有件事特別适合你——”

謝樾大喜:“什麽事?”

“天色也晚了,今天估計是要熬夜了,你給大家整點吃的吧,天氣也冷了,最好是熱乎的,有湯湯水水的——”

話沒說完,謝樾大怒:“你們研究案情,讓我伺候你們吃喝拉撒,我不幹——”

“那你願意和我們一起看卷宗嗎?”南風指了指幾疊厚厚的卷宗:“你确定要和我們一起看卷宗?”

謝樾看着卷宗,覺得自己還沒看已經腦仁疼了,不過還是不同意:“我不看卷宗,但我也不去——”

“謝樾——”南風的聲音忽然變得又輕又柔,聽得謝樾吓了一跳,有些驚恐地看着南風。

南風将聲音放得更輕更柔:“其實給大家準備吃的也很重要,你看,大家又累又餓,就沒力氣整理案情,就不能發現案子的疑點,說不定這個案件的成敗就取決于你準備的吃食。”

明知南風是在鬼扯,可她的那又酥又軟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悅耳的,這是大理寺丞耶,對自己說案件的成敗取決于你,謝樾動搖了。

南風乘勝追擊:“乖,你先去準備吃食,等咱們吃完了,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分派給你。”

初九眼睜睜地看着謝樾雄赳赳氣昂昂地去準備吃食了,在心中暗豎大拇指,能把謝大公子指使得團團轉,還讓他樂得像個傻子一樣,夏南風是頭一個。見南風指使完謝樾,又轉向自己,連忙搖頭:“夏大人,您什麽都不用說,我自己看,您忙您的。”

初九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南風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就想提醒他,他現在坐的位子暗,建議他換個亮堂點的地方,不過算了,也許他就喜歡暗的地方呢。

三人安靜地看着卷宗,南風看得很仔細,哪怕是仆從的口供也未放過,不得不說,田錄對這個案件還是審得極為仔細,并沒有因為時間緊對細節就敷衍了事,證據很充分,邏輯也很嚴密,想要替蕭肅翻案并不容易。

南風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脖子,倒是懷念以前寧縣的日子,自己只要動口,這種卷宗什麽的,自有人去看,主要是寧縣治安好,惡性案件少,人力自然充沛。

南風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剛才集中精神看卷宗倒不覺得,一停下來就覺得餓得快要暈過去了,謝樾這小子,不會是陽奉陰違溜了吧?

正想着,謝樾回來了,不是一個人,指揮着一群小厮,在空中的八仙桌上放東西,南風一看,不由樂了,居然是熱騰騰的銅鍋,可不是熱乎乎,湯湯水水的。

雖然吃火鍋有點浪費時間,但南風晃了晃有些暈乎的腦子,覺得吃頓火鍋也許是個正确的選擇,于是沖謝樾豎起了大拇指,于是謝樾的動作越發麻利起來。

南風招呼初九和徐長厚吃飯,徐長厚不想吃,南風便道:“休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只一句話,徐長厚就乖乖地走了過來,看得初九又是一陣呆。

南風正要出去找小六,他卻回來了,謝樾笑罵:“你倒是鼻子靈,東西剛準備好,你就回來了,說說看,有收獲嗎?沒收獲可不許你吃。”

小六苦着臉:“別提了,他們見着我就跟防賊似的,一見我就不說話,想打聽什麽根本打聽不到。”

謝樾瞪他:“啥也沒打聽到,那你別吃了,外面吃西北風去。”

南風笑:“小六,謝大少爺可說了,沒打聽到就沒飯吃,這頓飯是他請的,得聽他的。”

“為什麽我請?”謝樾一聽炸了:“這是公事,得你請。”

南風兩手一攤:“我沒錢,初九知道的,我的錢都交了房租了。”見謝樾還要炸,忙安撫道:“不讓你白請,等案子破了,給你請功。”

謝樾算是安撫住了,南風又轉向一臉沮喪的小六,讓他在身邊坐下,柔聲問道:“小六,大家都堤防你,你打聽不來消息,就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小六苦惱:“我有什麽辦法,見了我就跟見了鬼似的,一定是被王大人威脅過了。”

“再想想”南風循循善誘:“你不行,別人也不行嗎?”

小六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後一拍大腿:“對啊,我不行,我可以找人去打聽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夏大人,還是你厲害。”

南風抿着笑:“這可不是我想的,是小六你自己想的,厲害的是小六啊。”

小六嘿嘿地笑了,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夏大人你這麽一說,我好像覺得自己真的挺厲害的。”

初九和徐長厚便也笑了起來,唯有謝樾在心裏嘀咕,一群傻子,這麽一個一肚子壞水的上司,居然還笑得出來,有你們哭的時候。

五人開始涮火鍋,南風夾了滿滿一筷子肉,顧不得燙,一口塞進嘴巴,哎呀,實在是太好吃了,肉肥瘦适中,又很有嚼勁,美味得不能形容,以後宵夜就交給謝樾了,只是下次可能就沒有這麽好騙了。

其餘三人也吃得很暢快,謝大公子整的宵夜就是不一樣啊,尤其是小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家境不好,平時吃肉的機會不多,更不要說今天這樣頂級的牛羊肉了,開始還膽小,不敢多吃,後來南風給他夾過幾次肉後,就放開了吃,那吃相,看得謝樾目瞪口呆。

吃得半飽後,南風便放慢了速度,沖着初九和徐長厚道:“也別幹吃,咱們聊聊案情,你們看了這半天,有什麽發現沒有?”

初九和徐長厚對視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最後還是初九說:“田大人他們還是下足了功夫的,斷案還是有理有據,并不草率,要翻案,不容易。”

“那我說說我的看法吧”南風決定把自己的發現和盤托出,鼓舞一下士氣:“咱們換個思路,田大人認定蕭肅有罪的依據是除了蕭肅,其他人沒有犯罪的可能,那咱們就來推翻這個假設,其他人也有犯罪的可能,那判定蕭肅有罪的論據就不成立了。”

“可是,鑰匙只有蕭肅和王公公有,王公公又不可能取得蕭肅的鑰匙,蕭肅也承認鑰匙從未離開過自己身邊。”初九剛剛看過卷宗,對蕭肅的耿直有些一言難盡,都生死關頭了,還這麽老實作甚呢。

“我仔細看了卷宗,田大人把調查的重點都集中在中間一段,卻遺漏了兩端?”南風抛出了自己的最新發現,這也是她看完卷宗後的最大收獲。

“兩端?”初九和徐長厚都有些不解,不過對案情最了解的徐長厚很快反應了過來:“對,兩端,出發前和到達後,這就是田大人他們忽略的。”

孺子可教,南風點點頭,示意徐長厚繼續往下說。徐長厚仿佛在黑暗中摸索了許久,終于找着些光亮,整張臉都在放光:“出發前,鑰匙在禮部,交給蕭肅和王公公後的情形我們都知道了,但如果,如果——”徐長厚霍地從凳子上站起來:“如果盒子裏的如意在出發前就被偷了,那麽,一切就能解釋得通了。”

南風滿意地點點頭:“我還考慮過如意運達後,南安王的人動的手,但這種可能性相對而言要小很多,我們先集中精力抓前端,如果真的是出發之前如意就被偷了,那麽罪犯不是王公公就是禮部的人,咱們先順着這條線往下查。”

初九到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整個人也是精神一震:“對,一定是這樣,夏大人,你的腦子是怎麽長的,怎麽就跟別人想的不一樣呢,我就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

南風白了初九一眼,淡淡地:“所以我是大理寺丞,你不是。”

南風看向徐長厚:“蕭肅關在哪裏?我們必須盡快跟他确認一些細節,然後再确定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在刑部。”徐長厚有些為難:“不過刑部與咱們一向不對付,今天晚上想要見着他,幾乎不可能。”

南風轉向謝樾:“謝公子,看你的了。”

謝樾莫名其妙:“怎麽就看我的了?我有什麽辦法讓你們見蕭肅?”

“用錢砸,這是最有效也是時間最短的方法。”南風說的話,讓幾個人目瞪口呆,尤其是謝樾,忍不住跳了起來:“你這是賄賂!是犯法!”

“把錢用在正道上就算不得賄賂,這件事,原本就是皆大歡喜的事,我們與蕭肅見了面,替他洗刷了冤屈,刑部的同僚替咱們破了例承擔了風險,拿一點辛苦費也不算什麽。”

“我有損失,憑什麽我去砸銀子。”謝樾覺得自己差點又被帶偏了。

“因為只有你有能砸得動刑部的銀子啊,咱們其他幾個都太窮了。”南風答得理直氣壯。

謝樾覺得根本不能與南風講道理,她那裏只有歪理,他不再搭理南風,站起身就要走,南風在他身後喊:“案子破了,給你記頭功。”

謝樾邁出去的腿又縮了回來,轉過臉:“說話算話?”

“我給你立字據。”南風笑。

“行,那我現在就去。”沒想到謝樾還是個急性子,南風忙又叫住他:“把小六帶上,話讓他說,你那脾氣,可能銀子砸了也白砸。”

謝樾氣急:“你話什麽意思,行,嫌我礙事是吧,讓小六自己去,我把銀子給他。”

“提着銀子去刑部?虧你想得出,你的臉就是銀子,所以你必須去,你在一邊瞧着小六怎麽說,以後就不用小六一起去啦。”

謝樾又要炸毛,小六忙上前安撫,連拉帶拽把他給弄走了。

初九看着出去的兩人,又看着笑眯眯一臉慈母樣的南風,忍不住問:“夏大人,你好像特別喜歡捉弄謝公子。”

“磨磨他性子。”南風笑。

把謝樾的棱角磨掉一些,實在是件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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