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擇手段
不、不妙——
車內空氣好像凝滞了。
超·尴·尬。
被迫品嘗社死滋味的茉莉也打從心眼裏搞不清楚加藤一郎此舉的目的是什麽,只能把原因歸結于他的脫線和天真。
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由加藤一郎帶來的尴尬,茉莉也端端正正地坐在車裏,表面一本正經,卻幾次偷眼去瞄降谷零,心裏明明做了好幾番預案,終究沒敢主動開口。
降谷先生看上去有點不太高興……
也對,不知好歹的部下竟然在工作時罔顧上司的感受與外人閑聊,即便沒有聊到需要保密的內容,但——
果然,不分場合就喊出那樣的話,加藤君還是太失禮了,太過分了啊。
茉莉也盤算着,下次再碰到加藤一郎,絕對要好好教育他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真得感謝降谷先生還肯給自己這個不中用的部下留點尊嚴,沒有迎頭拍來一句“你就是這樣當公安的嗎”之類的公安失格評價。
那邊,茉莉也還在各種糾結;這邊,看似“不太高興”的降谷零其實并沒有生氣。他只是在嚴肅思考解決敵人的最佳辦法,以及,一不小心就被加藤一郎的話挑起尚且新鮮的回憶,想到了上次茉莉也身穿連衣裙,長發及肩、發尾微卷的樣子。
——不得不承認,那家夥說得有些道理。
然而,那種柔美風格的茉莉也,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茉莉也,充其量不過是她的冰山一角罷了。認真論起來,雷霆一拳便能擊倒歹徒的茉莉也,恐怕才是真正的她。
外柔內剛,即使以仕途一片光明的職業組身份被選為卧底搜查員,也能毫無怨言地出色完成危險任務的古谷茉莉也;堅忍不拔,即使暗無天日的卧底任務完成後被重重心理問題困擾,也能很快調整狀态走出逆境并适應新工作的古谷茉莉也。
就是這樣的她,才吸引了他的注意。
降谷零想,正是因為被吸引了注意才會逐漸淪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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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意了,對手畢竟是有足夠的資本輕松設下蜂蜜陷阱的古谷茉莉也呢。
兩人各懷心思,直到抵達酒店,降谷零從容下車,漫不經心地說了句:“不必為無關緊要的人傷腦筋。”
茉莉也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加藤一郎:“……啊?是,我知道了。”
“争取明天完工,後天就能回去了。”
“好的!”
接着,降谷零将車上的文件全部拿走,又吩咐茉莉也晚飯後再到他這邊來商讨後續事宜。
兩人上樓,各回房間。
剛把一大堆文件放下,口袋裏的手機就開始不停地震動。
來電顯示是工藤新一。
一面接通電話,一面将戴了一天的帽子扔到單人沙發上,降谷零捋了幾下被壓得有些淩亂的頭發:“工藤君?”
他一心多用,接聽電話之餘還不忘檢查房間內有無竊聽設備。
手機另一頭傳來有些失真的聲音:“啊,降谷先生,關于之前你托我調查的事情,我有新的發現了。”
正要挑起插座盒蓋的修長手微微一頓:“……說說看。”
臨出差前,降谷零給那位欠他好幾次人情的偵探小子發了封郵件,拜托他近期關注一下茉莉也所在小區的人員出入情況。降谷零原本打算親自跟進,由他自己調查肯定更穩妥一些,可是國際展覽會的任務不能耽誤,派風見他們出馬又怕打草驚蛇,最後只好請不那麽顯眼的工藤新一來當外援。
雖然希望這麽做是多餘的,但根據工藤新一的調查結果分析,最近幾天确實多了一些打聽茉莉也行蹤的可疑人物。
“把茉莉也小姐那些奇奇怪怪的崇拜者和追求者排除之後,我發現有三個身份不明的陌生男人近期頻繁出現在公寓附近,據我推斷,他們都是從上周末的事件結束後才開始四處打探消息的。”
紙張翻頁的嘩嘩聲和鼠标滾動的咔咔聲清晰地傳進降谷零的耳朵。
“稍後我會把證據通過郵件發給你。”工藤新一猶豫了一會兒,好奇心終于還是戰勝了理智,“降谷先生為什麽要關心這些小事呢?如果只是單純防止茉莉也小姐被人騷擾,也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所以……”他合理推測,“茉莉也小姐也執行過類似的任務吧,和你一樣的那種長線任務。現在,是怕她被人認出來進而遭到報複嗎?”
“真令人吃驚,單從這一點小小的線索就能推斷出整個鏈條的情況。”降谷零并不正面回答,只笑着調侃,“唯一看破真相的永遠都是曾經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卻過于常人的名偵探工藤新一嗎?”
“……”
被調侃了的名偵探忍不住半月眼:喂喂,降谷先生,不要這樣對待你的盟友啊!
——話說,您老人家以前不也是外表看似大學生、行事卻不擇手段的打工皇帝波本·安室透嗎?
反正大家都半斤八兩啦!
不過,熱心的工藤新一還是打算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如果茉莉也小姐有危險,我可以請我媽媽來教她幾招變裝手法。”就當上次她極力保護小蘭的回報。
降谷零短促地笑了一下:“有需要的時候,我不會客氣。”
***
茉莉也今天一天都在各個場館之間奔波,忙得滿頭大汗、一身灰塵。回到房間,她先認真閱讀并逐條回複同事們發來的有關工作方面的郵件,等處理完這些事情,已經來不及下樓吃飯了,不如幹脆去泡個熱水澡。
洗完澡,在浴室吹頭發的時候,茉莉也瞟了一眼時間,然後趕緊收拾好自己,匆匆幾口幹掉早上留下的面包,趕在八點前準時敲開隔壁房間。
所以,降谷零剛打開門,就看到一個頭發微潮、眼睛裏似乎還泛着水汽的茉莉也正沖他禮貌微笑。
視線不動聲色地從茉莉也紅彤彤的臉上掃過,降谷零讓開足夠一人通行的空間。
待茉莉也一邊說着“打擾了”,一邊從他身旁越過,帶起一陣若有似無的酒店沐浴液的芳香走進房間,他才輕輕關上房門,既無奈又有些生氣,最後全都化作無聲的嘆息:這家夥,到底有沒有女性的自覺?不分場合的過度信任可不行啊!
——好歹,也該把我當成一個男人來看待吧?
當然了,作為利益既得者,降谷零還是放棄了說教,轉身對茉莉也說:“随便坐吧。”
說是随便坐,但這間屋裏能坐的地方幾乎全被資料占據了。各種圖紙文件按類型被分開攤在桌子上、茶幾上和電視櫃上,甚至連沙發上都散落了好幾張。
時間有限,兩人也不廢話,直接奔主題而去,湊在一起仔細研究每個會場可能存在的安全漏洞。由于先前東京峰會的物聯網攻擊事件牽扯出了好多問題,降谷零認為這次尤其要重點排查高科技用品帶來的隐患。
猜測,判斷,推理,預演,然後逐個排疑擊破。
這一忙,就忙得時針跳過好幾格。
待全部文件都被濾過一遍,已經淩晨一點多了。
茉莉也揉揉酸澀的眼睛,疲倦地将資料歸攏起來,重新按順序整理好,再把方才讨論後形成的整改意見書用別針別在一起,收進文件夾,準備帶回自己房間。
雖然有點累,但還得趕在天亮前把這些随手記錄下來的意見和建議梳理一遍,再一條條輸入電腦,然後打印出來。
真是——就算出差也逃不過熬夜加班的命運。
盡管茉莉也平時很容易失眠,可一口氣看完那麽多的圖片文字材料,眼睛都在抗議了。強打精神的茉莉也趁降谷零低頭收拾茶幾的時候,捂着嘴巴悄悄打了個哈欠。
“辛苦了。”
降谷零伸手抽走筆跡淩亂的意見書,對茉莉也說:“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我來。”
茉莉也誠惶誠恐:“不,還是讓我……”怎麽能夠自己睡覺,讓上司加班?
降谷零屈起手指敲了敲意見書,拉長語調:“這幾天連軸轉地工作,已經到極限了吧?”
他走到桌前啓動電腦,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還是睡一會兒比較好。如果你倒下了,我會很為難,既要照看你,又要分神兼顧工作。”
茉莉也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好像熬夜熬得眼睛都快花了,要不然為什麽降谷先生的表情看上去那麽柔和呢?一定是錯覺……還有,耳朵應該也出問題了,要不然為什麽降谷先生會把照看她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工作之前呢?
唉,糟糕,唯獨不敢在這種時刻自作多情啊……
茉莉也腦內風暴正烈,導致表情就顯得有些空白。她這副大腦當機的模樣十分罕見,難免令降谷零感到愉悅。
于是心情不錯的上司更體貼地說:“等這邊工作結束,你要不要抽空回家去探望一下父母?可以給你半天的時間。”
茉莉也混沌的大腦終于重啓,卻差點被對方這番人文關懷的操作再度驚得說不出話來:“……不、不用了……謝、謝謝降谷先生……”
“是嗎。”降谷零對此不置可否,反而意有所指地看着她,“确定不用給你半天假期?我記得你上次好像還抱怨過,我不如景體貼下屬之類的,聽起來心理壓力很大嘛。”
“……?!”
茉莉也一臉驚恐:不,我什麽時候……?!等等,難道是和幸子開玩笑說交換上司那次……?!明明隔了那麽遠,為什麽降谷先生會聽見我們之間的對話?!
她慌慌張張地解釋:“對不起,當時只是和朋友稍微開個玩笑——啊,不,本來這樣的玩笑也不該開——完全沒有抱怨的意思,完全沒有壓力!反而因為上司是降谷先生才敢說出那樣的話,有降谷先生在,很安心!總之……總之……我很抱歉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說出了那種不負責任的玩笑,是我太失禮了,請您原諒!”
說到最後,她恨不得當場來個土下座認錯。面對歹徒,茉莉也可以從容鎮定,哪怕卧底初期被高層懷疑忠誠的時候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讓她緊張,面對降谷零,她總是不敢大意的。
因為,因為他是降谷先生啊!
慘遭黑心上司(?)大型公開處罰的茉莉也焦急且真誠地望着僅一桌之隔的上司先生,而被她這樣望着的降谷零卻心情更加美妙了:“所以說,沒有申請調職的想法?”
“完!全!沒!有!”
茉莉也信誓旦旦。
降谷零走到她身前,低下頭,與她對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裏映着兩個小小的他,然後在他的視線下漸漸浮起困惑與幾分羞澀。
他專注地看着她,慢慢露出一抹盡在掌握的微笑,頗有深意地說:“那麽,以後不許再開這種玩笑。”
“是!”
好的,徹底清醒了,不必休息了。
茉莉也內心哭泣:對不起,我感覺自己還能再加班一百年……
作者有話要說:
茉莉也:今天的我,社死一波接一波,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