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雪融⑦

人生确實處處充滿“驚喜”。

接人當天,茉莉也按照約定的時間抵達成田機場,正巧趕上從美國飛往日本的國際航班平穩降落。透過瞭望平臺巨大的落地窗向外看去,小小的像螞蟻一樣的人依次經由舷梯下來,又三三兩兩地朝候機樓移動。

茉莉也踱回大廳,耐心等了一會兒,就見閘機口走出不少推着行李車的乘客。她估算着時間,提前擺出迎接組織前輩的禮貌微笑。

然而,沒過多久,她臉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某個失蹤兩年多的家夥突然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盡管這人戴着帽子,遮住了大部分本該格外顯眼的淺金色發絲,衣着打扮也和往日大相徑庭,但屬于他的強烈氣場使他無論在哪裏都不會被人輕易忽視,何況曾經是最親密之人的茉莉也。不如說,對方那種獨特的、沒有刻意控制的氣質,叫茉莉也想忽視都難。

——零!

完全沒料到會在這個地方碰上肯定正執行特殊任務的降谷零,茉莉也只呆了一下就反應過來,馬上開始就近尋找躲避路線,并盡可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是來不及了!

降谷零腿長步子大,看似閑庭信步的樣子,實則行動迅捷,茉莉也還沒閃進斜後方的立柱縫隙裏藏起來,他便近至眼前。

眼風一掃,降谷零同樣看見了茉莉也。

——拜托,千萬別對我打招呼!千萬要裝作不認識我!

茉莉也心中不停祈禱。

在波本随時可能現身的當下,如果零喊出了她的原名,後果将不堪設想。雖然“瑪莉亞”和“茉莉也”發音相同,可“森山瑪莉亞”原本不該與“降谷零”及其衍生的身份有任何交集。要是破壞了規則,讓傳聞中的狗鼻子波本嗅到異常,進而逮住把柄,那就不僅僅是她潛入任務失敗與否的問題,說不定連零都會被牽連在內。

大腦高速運轉中的茉莉也絕望地移開視線,決心即便到最後關頭也得咬死了不認識降谷零是誰。

也許祈禱起了一定作用,降谷零的腳步只停頓了一小下,又繼續向前。

剛想松一口氣,這個惡劣的家夥就在她面前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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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也瞪起眼睛,恨不得把他一拳揍飛,省得耽誤大事。

不料降谷零帶着一臉營業滿分的讨喜笑容,張嘴就是搭讪:“不好意思,我很久沒回日本了。請問這位美麗的小姐,從哪個出口離開才能最快打到計程車呢?”

——啥?!

難掩震驚的茉莉也努力了半天才把表情調整好,完全憑本能回答:“……對不起,我也不知道。”

——不是,零……他也能笑成這個樣子的嗎?

茉莉也一邊穩住人設,一邊偷眼瞧他。

降谷零維持笑容不變,繼續扮演一位剛從國外回來的彬彬有禮且友好紳士的年輕男性:“日安,我叫安室透。能有幸得知小姐芳名嗎?”他倒還知道先報上姓名,以免出現差錯。

茉莉也理智上可以接受他的行為,但——

搞什麽鬼,這種尬破天際的搭讪真是老掉牙的……

哎?!

茉莉也吐槽吐到一半,猛然回神。

接着,她用一種相當複雜的目光盯着眼前這位自稱“安室透”的家夥,直到降谷零被她盯得差點破功。

——安室透,嗎?

“唔……波本先生?”

半晌無言、只靠表情存活的茉莉也終于開口。但她開口後的第一句話就把降谷零的臉色給打擊得更黑。

組織代號被兩年多沒聯絡過、方才乍一見面甚至隐約有些陌生的女朋友喊出來,不可謂不驚吓。這一瞬間,最初因為意外在機場巧遇日思夜想的人而暗暗竊喜并準備故意調戲對方一番的家夥,終于被自己的惡趣味絆得摔了個大跟頭。

降谷零思緒紛亂,卻又不得不強行思考。

當然,作為公安精英的他腦子轉得飛快,幾乎秒懂茉莉也的暗示:“森山瑪莉亞小姐?”

不知怎麽,茉莉也只覺得好笑:“嗯,我是。”

這下子,饒是降谷零也不曉得該說點什麽才好了:所以,組織派來接應他的居然是他女朋友……

等一下,這才是重點吧!為什麽是“降谷零”的女朋友?!

而且,森山瑪莉亞?

推理瞬息萬變,頭腦風暴劇烈,降谷零很快得出結論:“你也是組織成員?”

不當刑警,轉行公安了嗎?

還是在執行什麽潛入搜查任務?

究竟怎麽回事?!

降谷零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沖擊。這才剛下飛機,還沒正式融入日本這邊的組織高層,問題就接踵而至,真叫他措手不及。

茉莉也則好整以暇地回答:“是的,幸會了,波本先生。”

心裏卻想着:原來你就是那個惹人嫌的波本威士忌,看不出來還有幾把刷子,都混上代號了。兩年多不見人影,是跑美國去發展事業啦?行啊,似乎連性格都有變化,真不愧是你呢,降谷零。

任憑心中如何感慨,茉莉也面上都恢複了平靜。

她一派從容淡定地說道:“既然已經順利接到波本先生,那就請您跟我來吧,我先帶您去下榻的酒店。稍後我會按照您的指示和要求,為您安排新的住處。”

降谷零:“咳咳,叫我……嗯,安室就好。我們應該算同齡人吧,不必使用敬語。”

茉莉也從善如流:“明白了,安室先生。”

——不,你沒有明白!

降谷零幾乎想扶額長嘆。但事已至此——

安室先生能怎麽樣?

安室先生當然乖乖聽話跟她走了。

***

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茉莉也并不主動搭話,基本只有降谷零提問的時候,她才簡短回答幾句,完美演繹了一名剛剛接觸陌生成員、還有些拘謹的底層小人物。

降谷零提的問題也很巧妙,除卻近幾年日本的變化和自己需要辦理什麽手續之外,他絕口不談與組織相關的事情,反而對森山瑪莉亞這個人很感興趣,各種語言刺探,同樣完美演繹了熱衷于搜集情報的波本威士忌。

果然好煩人。

趁着等紅綠燈的時候,茉莉也通過後視鏡瞥了一眼降谷零,警告他見好就收,別真誤傷自己人。

降谷零笑着回視,以眼神示意她認真看路。

——這兩年他都經歷了什麽,怎麽變得這麽奇怪。

茉莉也自顧自地在心裏嘀嘀咕咕,選擇性忘記自己也是那個變化良多的人。

到了米花酒店,降谷零以“安室透”的名字登記入住。茉莉也跟他一起乘電梯上樓,直到他推開房間門,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降谷零挑眉:“森山小姐?”

——難道你想留宿?

降谷零半真半假地以眼神挑釁。

茉莉也沒有說話,而是越過他直接進屋,當着他的面在房間各個角落搜尋,不過片刻工夫就至少拆除五個竊聽器。

降谷零:“……”

将竊聽器一一收好後,茉莉也才轉身對他說:“都是我擅自安上用來監聽‘波本’的東西。放心,我來之前預先檢查過,除去我弄的這些,沒有其他小玩意兒了。啊,不好意思。”道歉毫無誠意。

這一刻,降谷零尤其懷念當年那個可愛溫柔的小女友。

同時也有些惱怒。

關上房門,他一腳踢開一直拖着的行李箱,卸掉臉上的溫和笑容,以降谷零的身份質問:“茉莉也,你為什麽在這裏?或者我該問,你為什麽在為組織做事?”

“和你一樣。”茉莉也抱起胳膊,眉心緊鎖,“怎麽,前輩有何指教?”

降谷零窮追不舍:“你現在也是……”卧底嗎?

茉莉也眼皮瘋狂亂跳,老實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讀條,加重語氣,一語雙關:“我?我是森山瑪莉亞。既然安室先生已經回到日本,想必也能利用‘自己的方式’調查清楚‘我’的情況。——好了,安室先生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吩咐,我就先走了。”

降谷零驀然驚醒,一把抓住茉莉也,拽緊她的手腕,然後一邊死死扯着她不許她離開,一邊在房間裏檢查有沒有監聽設備。

等确定真的沒有更多竊聽器和攝像頭之後,降谷零靜靜地站在房間中央,垂首,眸子隐藏于睫毛之下,叫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緒。但他手上的勁卻沒有減少半分,就這樣抓着茉莉也,不肯松開。

茉莉也嘆氣:“零,放手吧。”

降谷零松開對她的桎梏,繼而以手挑起她的下巴,用手指細細描摹着她的眉眼,深深地看着她。

感覺到這人的手已經要挪到自己的嘴唇上,茉莉也皺皺眉,推了推降谷零表示抗議,兇巴巴地說:“手幹淨嗎?別亂摸。”

降谷零目露錯愕,然後低聲笑了幾下,又控制不住似地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這才展開雙臂,把茉莉也抱進懷中:“對不起,我回來了。”

僞裝的平靜一秒破裂,茉莉也漲紅了臉,眼淚在眼眶裏轉悠了半晌,差點順着眼角滑落。但是很快,她翻湧的情緒又重新歸于平靜,冷酷無情地命令道:“放開我,否則我告你職場性騷擾。”

降谷零笑個不停,胸腔的震動透過兩人之間相隔的幾層衣服清晰傳來:“性騷擾?那可先說好了,茉莉也不要掙紮哦,不然我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麽真正的騷擾舉動。”

茉莉也吃癟,氣得直捶他:“混蛋啦!”

“好吧好吧,我是混蛋。”

降谷零環繞在她腰上的手臂最後收緊了一下,接着後退幾步,成功躲開茉莉也踩過來的腳。

“別這麽斤斤計較,體諒體諒我這個好久沒見到女朋友的可憐家夥吧。”他笑着求饒,“畢竟兩年多了啊。”

茉莉也斜睨他:“大白天的怎麽就活見鬼了,誰是你女朋友?我現在的男朋友可是綠川君,怎麽看都與安室先生無關吧?”

降谷零一瞬臉黑:“綠川君?那是誰?!”

面對他的威脅,茉莉也微笑以對:“反正你又不認識,管他是誰呢。你只需要知道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就行了。”

降谷零:可惡!“綠川君”到底是哪個王八蛋?!

突然躺槍的諸伏景光:阿嚏。

作者有話要說:

景光笑眯眯:敢罵我?讓你追不回女朋友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非酋 1個;

非常感謝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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