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來這少年不只是之前的小野貓,還是一頭知道防備的小狼。

景年端着水盆穩穩地走到她不遠處,大概覺得自己帶着的刀足夠亮,能夠震懾不懷好意的人。

只見被他“示威”完畢後,又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穩穩地走到柴堆前,之後略帶猶豫的端着盆靠近她,顏色淺淡的唇吐出不帶溫暖的字,“你醒了,那就自己擦洗吧!”

藍明錦緩緩的從木頭堆起身,這個行程用的特別長,她現在真的是太虛弱了,看到眼前的少年一身嚴絲合縫的像是把自己全部塞進衣服中的嚴謹模樣,她無奈般的接過木盆。

但她的手沒有力氣,盆中的水被抖出了大半,灑在了晾幹的木柴上。

很久沒有這樣虛弱了,她不禁怔了怔。

不遠處的景年有些心疼自己晾好的幹柴,又見對方實屬無心之失,便簡略解釋了句:“男女授受不親,你既然醒了,就自己清理身體吧!”

藍明錦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眼前的處境無奈,她嘆了口氣說道:“你就不能給我施展個除塵決嗎?”真要讓她顫顫巍巍用這麽點水清理身子,可能剛洗完臉這水就不能用了。

說完這話,她将木盆放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因為剛剛說話,太疼了,疼的像有東西割她的嗓子。

少年有些窘迫,卻還是一板一眼的說道:“我…不會這個法決……”

藍明錦一頓,這除塵決是非常低微的法術,一般情況下都會的吧!

她的視線落在少年身上,對方微微握緊的手指又松開,臉上閃過難言的尴尬,似乎在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抱歉,卻又抿了抿唇,微微無措後強制鎮定起來,他乖乖地站在微涼的夜風中,如果穿着一身黑色長袍,倒有些像誤闖人間的暗夜來使,配上他嚴謹道一絲不茍的氣質,顯得有一瞬間的神秘。

但是他一身淺色長衫,沖淡了這層氛圍,濃密的黑暗像暈染的墨水霎時間褪去,變成了一個倔強又不失溫暖的少年。

藍明錦嘆了口氣,既然對方不會,她又使不出法力,更加沒有精力用疼的要死的喉嚨去教他法決,她認命的開始洗臉。

看水光中自己狼狽的模樣,她的手伸進去,水面被暈開一圈黑色,她的臉也跟着破碎的看不清楚了。

水盆的溫度剛剛好,想來是那少年調好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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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沒那麽弱的,哪怕是冷水對她也沒什麽傷害。

清澈的水被她一點一點弄渾濁,清洗完手與臉,這盆水果然如她所想不能再用了。

不遠處,景年看着眼前的女修,清洗過後一雙明澈的眼眸非常好看,眼尾略帶一點上挑,偏鳳眼,像是天生帶有一絲貴氣,藏着一抹審視味道,仔細看你的時候又非常有精神氣,哪怕她在病着也不遜色幾分,可惜臉上有好幾道傷疤損了她的顏色,他不知道這人之前遭遇了什麽,竟然如此狼狽,可別是有什麽仇家,屆時在連累他。

藍明錦用完了水,也不說話,擡眼看向這個少年,他的眉眼清淡又疏離,像一副雨後初晴的山水畫,點綴其間的色彩很淡,只有一輪紅日微微添了一抹鮮活。

很奇妙的少年,明明不是濃顏的讓人驚豔,卻難得的讓人記憶深刻,只一眼就與旁人不同。

少年過來接木盆,看樣子打算再給她弄盆水,這時,院門外突然響起了個年輕小郎的聲音,對方的聲音大概處于少年的變聲期,音調有一些奇怪,對着院內的他喊道:“景年,明日我們一去嫁人嗎?”

嫁人?這還有拉幫結夥的?

藍明錦看到少年因為這一聲喊,整個身體繃了起來,比剛剛亮刀子還要緊張,可見極度的排斥這件事,她微微擡眼看他,見他抿着唇一副被人強搶了的模樣,不禁有些好奇了。

這人算是救了他,暫且是他運氣好有造化,念在他的善心份上,倒是可以答應他件事,算是全了因果。

她張了張嘴,想安慰一句,偏偏劇烈的疼痛讓她沒發出什麽聲。

唔,她自現在身難保泥菩薩過江,也做不了什麽大事,至于報恩……

這事還是從長計議吧,且等她好了再說。

景年神色有些恍惚,手指捏緊木盆的邊沿,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抿了抿唇,提着腳步回了屋子中,等他再出來時又打了一盆的清水,微微冒着熱氣。

然而當他來到木堆旁,才發現對方窩在上面又暈過去了。

藍明錦這次是裝的,她像個狡猾的獵人布置了陷阱等待小獸一步步踏進去。

她真受夠這個木堆了,想她堂堂錦華仙尊怎麽就淪落到這個地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怨念太深重了,木堆感覺到了她的嫌棄,同時也嫌棄起她來,原本挺牢固的竟然突然間松散了一塊,帶着她的身軀就要往下滑,若不加以幹涉的話,她定然會狼狽的跌落。

就在她考慮繼續裝暈還是悄悄起身的時候,她感知到一雙手牢牢地穩住了木柴,緊接着扶住了她。

藍明錦:“……”

這小少年竟然先去處理木柴,難不成她一個大活人還不如這堆死物嗎?

算了,不跟個小郎計較了,誰叫她自己也是裝暈的呢!

反正已經決定之後報恩,給他資源,給他功法,自然就不在意眼前這點事情了。

希望他不要不識擡舉。

她感知到少年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輕聲問着:“你怎麽樣了,還能起來嗎?”

藍明錦已經當做自己死了,一動不動的等待這個善良的小郎如何安置她。

對方如何對她,決定着他以後會享受什麽樣的資源,她決定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

她等了等,沒等到對方将她扶到屋內,而是等到了對方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沒一會兒聽到了響亮的關門聲。

門聲幹淨利落,毫無半點猶豫,像極了她當年持刀劈邪物,來一個切一個,來一對切一雙,刀劍之上血痕不沾,劍意勇往無前。

藍明錦:“……?”

不會吧?他就這麽把我扔這了?這小郎不像個狠心的啊,好歹她是個重患,就這樣被撇在外面那當初費勁帶回來有什麽意義?

這破院子根本防不住野獸來襲!

她不信邪的又等了等,對方似乎沒有開門的意思……

藍明錦臉色黑了下來,堂堂錦華仙尊,第一次嘗到被人拒絕的滋味,這感覺……

她砸吧砸吧嘴,看在他年幼的份上,也不得不計較一下了……

屋內,燭光微弱泛着淡淡的黃,少年的影子落在牆上被拉的老長,不知道正在擺弄着什麽東西,還沒等他處理完,破舊的房門響起了悶悶的敲門聲。

藍明錦決定不裝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她歪歪斜斜的來到門前,敲了敲。

她就不信這人真的狠心讓傷患在外面風餐露宿。

而且此時,天空中配合般的打了個雷,外面開始飛沙走石,看樣子就要下雨了。

吱呀~

木門發出老舊的開門聲。

她看到少年穿着單薄,眼神明明滅滅不知道想了些什麽,最後扶着她進了門。

景年:“我沒想到你這麽快醒了。”

藍明錦沒說話,她不太理解少年這個時候說這個是什麽意思,是說她醒了是可以住到屋子裏的嗎?

景年簡單沉默寡言的樣子,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

只是……

他的心情有些亂,剛剛鋪床的時候他生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想放棄元陽了,這樣他就不用去明天的選人儀式了。

那就是個魔窟,誰去誰死。

他不想死,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

只要元陽不在了,那些“大人物”就覺得他髒了,應該就不會被選走了吧……

藍明錦被人扶着,視線在屋內轉了轉,破舊的青磚房因為年頭過多很多石磚都開裂了,就那麽密密麻麻的遍布全屋,像糊了一層蜘蛛網似的,屋內陳設更是簡單到幾乎沒有。

她第一次做客這樣的人家,腦海裏瞬間蹦出幾個詞彙,簡陋和家徒四壁。

既然如此,那以後就送這個小恩人一套随身閣樓好了,精致還方便攜帶,所謂送禮要送到人心坎上,對方缺什麽,她就送什麽!

景年不知道她在想什麽,自從他心思不純淨之後,面上就開始發燒,他微微低着頭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的窘态,扶着她慢慢的走,眼前習慣了的屋子,仿佛變得跟以往不同了。

有點紅紅的,帶着暧/昧跟血腥,像張開的妖獸的口,他竟然…有些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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