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鳳家,坐擁龐大土地資産,名下轉投資事業衆多,總資産難以估計,是極度神秘的富豪家族。
鳳南誠,鳳氏大家長,共育有三子兩女,包含鳳天朗在內,孫子女共計十二名,而這回向公司委托任務的雇主便是外孫馮皓祖。
他要有個未婚妻陪他一同回到鳳家大宅,所以梁寧從今天開始便是他的未婚妻。
鳳家大宅位於臺灣中部,在抵達之前,梁寧已将大宅地理位置及平面圖一一看過,鳳家大宅占地十分廣闊,她早已知道,但真正置身其中之後,她有一種身處土地廣大的國外,而不是寸土寸金的臺灣之感。
從私人産業一路到鳳家大宅大門前,光是車程就要十來分鐘,而進入了大門之後,放眼望去便是廣大的土地,就連房舍與房舍之間的距離,都能夠相差約莫五分鐘的車程。
站在主屋大門口前,自己瞬間的渺小讓梁寧覺得一切并不是真實的,但周遭來去忙碌的人們将她拉回了現實之中。
鳳家大宅所雇請的傭人及私人保全,包括了園丁,資料上顯示共有五十八名,泙於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而言,就她個人觀感認為這樣的人數太過了,但再換個角度思考,或許……鳳南誠真的很寂寞吧!
但接下來的日子,這間屋子裏的人,沒有人會寂寞吧?至少在未來一個月的日子裏。
熱鬧,現在就開始了。
梁甯與馮皓祖甫一開門下車,在他們後頭也與他們同時抵達。
「啧啧,是我眼花看錯嗎?咱們花名在外的馮皓祖居然帶了個女人回來。怎麽,打算一改浪子形象,在爺爺面前當個乖孩子嗎?」說話的女人長相堪稱豔麗,但歲月仍是無情的在她身上刻劃下痕跡。
她是鳳善亞,是馮皓祖的表姊之一。
這一回,鳳南誠以鳳氏的名義,将十二名孫子女全都召回,大家心底都明白這個長年在大宅裏養病的老人時日所剩無幾了。
「我本來就是乖孩子,這一點不必特意表現,外公一直都明白的,倒是你,我親愛的善亞姊,怎麽不見姊夫陪你回來?難道外頭傳聞你打算休夫是真的?」馮皓祖勾起唇角,即便是帶着嘲諷的意味,他英俊的臉龐也因為揚起的唇瓣而顯得迷人。
鳳善亞是鳳家最有名的商業女強人,一直活在她掌控底下的丈夫暗地裏向別的女人尋找慰藉,現在他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情感,卻也面臨着失去一直任由他揮霍的金山銀山。
「哼,沒用的男人留着做什麽。」鳳善亞撇着嘴,一臉不屑的回應。
「那……我先預祝你找到一個有用的男人吧。」馮皓祖一點也不真心的說着,因為在鳳善亞眼底,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是有用的,男人都該是被她踩在腳底下。
「不打算介紹你的女伴給我認識?」不想再提男人的話題,鳳善亞直接轉移了話題,一雙銳利的眼不斷地在梁寧身上審視着。
這年輕女孩不論外貌或氣質上,都要比他先前玩的那些明星來得好上許些,但這張漂亮的臉蛋面生得緊,她不曾在螢幕上或任何商聚會場上見過,她到底是什麽來頭?
「梁甯,我的未婚妻。」馮皓祖攬着梁寧的肩,笑着向兩個女人簡單的介紹彼此,「善亞姊,二舅的大女兒。」
梁寧給了鳳善亞一個友善,卻十分有距離感的微笑。
在抵達鳳家大宅之前,馮皓祖也事先告知過她鳳家裏大致的家庭狀況。
鳳家人之間的感情相對地矛盾,表面上看來十分不愛與彼此來往,甚至會不客氣直接地表現出讨厭對方的真實心态,但多年來彼此間卻也不曾發生真正的大沖突,這種詭異的情感平衡一直是教人無法真正理解的。
而他也承認,大夥都讨厭彼此,差別只在於部分人還願意做做表面功夫,剩下的人當對方是空氣都叫客氣了。
眼前的鳳善亞在梁甯看來,應是被歸類於做表面功夫那一方的。
她成為了馮皓祖的未婚妻,他只要求在部分的時刻,請她表現出與他感情甜蜜的模樣,其餘的時候她甚至可以将所有人都當空氣也無所謂,重點是,在這大宅裏,她必須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因為連他都不能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未婚妻?」鳳善亞挑起眉,似乎對這個稱謂感到玩味,對梁寧那不冷不熱的态度似乎也不以為然,她說:「看來你們感情真不錯,結婚時,你不會忘了還有我這表姊的存在吧?」
「當然,我們結婚時,肯定會想起你的。」說話的同時,馮皓祖将梁寧摟得更緊了些,讓她整個人半靠在他懷裏頭,讓兩人的姿态更是親密。
梁寧注意到了他剛才使用的字眼是「想起」而不是「邀情」,而她也注意着鳳善亞的反應。
鳳善亞一臉不置可否的模樣。
當話題不再繼續,三人打算進屋裏去的當下,另一輛車來到了。
車子停在三人的眼前,三人心底同時各自猜測着車裏又是哪個鳳家成員的到來,只是當車裏的人下了車之後,三人心裏所猜測的可能答案全數被推翻了。
是鳳天朗,被所有人認定不可能回到鳳宅裏的男人。
鳳天朗從車裏現身,目光很快的掃過眼前的三人,卻是不再看第二眼,用全然冷漠的态度從三人身旁走過,進入鳳家主屋大門。
對於鳳天朗意外的現身,驚愕是三人表情上的共同點,但覆蓋在底下的心情卻是大不相同。
「大白天的,真是見鬼了!」鳳善亞收起驚愕的神情,露出嫌惡的态度。
「是啊,見鬼了。」馮皓視也恢複了慣有的嘲諷神色,「但這不是很有趣嗎?」
這屋子要開始熱鬧了。
什麽叫做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狗屁,一切都是狗屁!
小喜那沒良心的女夥居然陰她!
人家是一頭牛扒兩層皮,小喜那沒良心的女人硬是扒了第三層,無須對質,她也能想到小喜這回狠賺了多大一筆。
從頭到尾小喜早打着要她進鳳家的主意,先是向馮皓祖收了一筆委托金,再朝鳳天朗賣出她的去向消息,最後再狠狠敲鳳家人一筆,要鳳家人等着他回去,小喜真是太可惡了……
拿她當大餌,賊皮賊骨的,小魚一條接着一條釣,是她天真相信了小喜,才會讓自己落到如此進退不得的境地。
怪誰呢?怪她自己吧!
「雖然我向大家表明你是我的未婚妻,但那些不管輩分比我大或小的表兄弟姊妹們,你誰都可以不理,只除了鳳子豪夫妻倆。在他倆的面前,你要表現得與我十分親密,仿佛我們正愛得濃情密意、情絲缱绻一般。」
馮皓祖搭着梁寧的肩,兩人以着親密的姿态一塊地走着,他一方面帶着她認識熟悉環境,一方面用着不經意的方式向屋裏的人們宣告,他帶着美麗的未婚妻一塊回到大宅裏了。
「理不理鳳子豪夫妻應該不重點,重點是我必須在他們面前表現得與你十分甜蜜是吧?」梁寧漫不經心的反問着,心底仍是不斷地腹緋擺了她一道的春喜。
聞言,馮皓祖的腳步極暫的停滞,但他很快的繼續向前,佯裝平穩的表面。
「沒錯,這一點才是你最重要的工作。」馮皓祖将目光放遠,但心底卻是驚疑不定。
難道……她知道什麽?
不,她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沒有外人知曉的,那是他長久以來不斷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他從未向任何人提及過。
只除了……那人之外,沒有人知道的。
那是他的秘密,也是那個人的。
「我明白了。」梁寧的模樣仿佛沒有察覺馮皓祖剛才那微乎其微的停滞,自然得像是什麽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這回所扮演的角色,什麽都不必知道。
所以,即便她什麽知道,也是什麽都不知道。
鳳家大宅裏有兩棟主要建築物,一棟是所有人入住的主屋,另一棟則是與主屋有些距離,同是三層樓高的ㄇ字型建築,也是鳳南誠的住所。
馮皓祖與梁寧現在已來到鳳南誠的房門外,管家葛林現在正在裏頭向他通報他們的到來。
「待會兒進去向外公問聲好便行了,若他向你問起任何問題,你都別回答,由我來回答就好。」
梁寧點了點頭。
若是除去鳳天朗的存在,扣除被小喜擺了一道的部分,這項任務工作內容着實簡單且容易達成,只可惜,現在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了。
她只能暗自冀望鳳天朗已經對她死了心,他們之間可以去除官兵捉強盜的游戲,她現在可是他表哥的未婚妻,這一點在一個鐘頭前,馮皓祖已四處向其他人宣傳了。
梁寧想起了剛才在門前鳳天朗那冷漠的眼神,那孤傲且渾身散發着冰冷、不容他人接近的模樣,光是回想,她心底便是一陣難受。
但再難受她也會忍耐着,她可以不需要他,真的。
當梁寧再次将鳳天朗的身影趕出腦海的同時,葛林也從鳳南誠的房裏出現,恭敬客氣地說:「老爺請你們進去。」
這是一間十分明亮的房間,落地的簾子是全開的,但室內的氛圍卻不如外頭的陽光如此充滿朝氣。
梁甯跟着馮皓祖乖巧的向鳳南誠喊了聲外公,後者淡淡地應了聲,室內便陷入了全然寂靜之中。
床上的老人除了略顯蒼白及清瘦之外,那仍是炯炯有神的目光,教人看不出他已是個生命即将要走到盡頭的人。
兩人坐在床鋪右手邊的沙發上,一同安靜的注視着床上的老人,但鳳南誠的視線卻是落在落地窗外,除了進門時看了他倆一眼之後,他便當他們如同空氣般的存在。
梁寧暗自地觀察着身側的男人,發現他在被鳳南誠冷落後,并未顯露任何負面的情緒,意外的平靜。
她計算着時間,整整三十分鐘的時間裏,馮皓祖從未流露出不耐煩的神态,只是靜靜的望着他的外公,這種情況換作是他人,可能連五分鐘都坐不住吧?而他卻能恬然的忍受過了半小時之久。
果然是感情十分矛盾又詭異的一家子,教人摸不清啊!
然而,就在梁寧以為這樣詭谲的靜默可能無限延長的當下,身邊的馮皓祖卻有了動作。
他率先從沙發起身,拉了拉上衣,朝着床上的鳳南誠,誠敬的說道:「外公,我明天會再過來看您的。」
「嗯。」鳳南誠淡應了一聲,目光從落地窗外收了回,卻不是落在馮皓祖或梁寧的身上,而是選擇直接阖眼休息。
見狀,梁寧也懶得裝模作樣扮乖巧。
她跟着起身,一言不發的随同馮皓祖的腳步離開了房間。
然而,他們兩人在房門外遇見了鳳天朗。
「外公要休息了。」馮皓祖有意地阻去鳳天朗的腳俊逸的臉上除了淡漠,別無其他。
鳳天朗用着相等淡漠的目光直視着馮皓祖,接着是梁寧。
不顧阻擋在身前的馮皓,他繼續移動腳步,最後直直地以肩擦撞對方,硬是把人給撞開來。
他打算直接進房門的意圖十分明白,壓根兒不将馮皓祖的話聽進耳裏,連眼前的管家葛林都被他當成空氣一般無視存在,直接省略通報這檔事。
「別沒事去折騰他老人家。」被無禮地對待着,馮皓祖反手抓住鳳天朗的手肘阻止他繼續動作,「你明明什麽都不要,為什麽回來?」
他料想過所有人都會回到大宅裏,唯獨認定鳳天朗不會因為鳳氏的號召而回來,他是全然的意料之外。
鳳天朗從來便不希罕鳳氏任何的一切,為何回來?他究竟想做什麽?
手肘被緊緊抓住,鳳天朗大可狠狠甩開馮皓祖的手,繼續他冷硬淡漠的态度,而後者也以為鳳天朗會這麽做,但鳳天朗又再次的教他意外了。
鳳天朗定下腳步,并未甩開馮皓祖的手,雖冷态度仍是不變,但至少他不再保持沉默。
「相同的問題當你能夠回答我時,我就給你答案。」他為什麽回來,早已有人知道答案,但他沒必要向任何人解釋,所以,他自然為難着馮皓祖,省得馮皓祖沒完沒了的緊咬着他要答案。
而他想要的效果,确實顯然。
馮皓祖自行松開了手,雖然望着鳳天朗的表情不變,但周身的氛圍變得十分緊繃,連在一旁的梁寧都能明顯感受到其中的轉變。
鳳天朗的話,他無法接下應答,除了認真看着鳳天朗那雙深邃瞳眸中是否有着其他訊息之外,他目前什麽也無法動作。
他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或許他的秘密真有第三者知道,但會是眼前這年不曾回到臺灣的表弟嗎?是認定他與其他人一樣,回來只想要外公手上大筆的資産,與鳳氏裏最大的秘寶吧,鳳天朗是真的知道?還是故弄玄虛呢?
疑猜的答案也不斷在心中游移着,馮皓祖最後選擇相信後者,相信鳳天朗不過是拿着商人的拿手握戲在故弄玄虛罷了。
鳳南誠門外的長廊氣氛異常緊繃,雖然鳳天朗的話是對着馮皓祖說着,但梁寧卻不自覺地想将自己的身影隐藏起來,因為她突然發現所有的事情如她所想像,卻也不完全如她所想像。
她能猜到得馮皓祖會因為鳳天朗的話心底驚疑,猜想着鳳天朗是否真知道些什麽,而這也是教此刻的她不安的主要原因。
馮皓祖的秘密埋得很深,公司也是花了一段日才挖出來的,而鳳天朗呢?
她的直覺告訴她,他什麽都知道,并不是故意拿話回擊搪塞馮皓祖,他知道馮皓祖的秘密,而他,是為了她回到鳳家大宅的。
公司有那能力挖出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他是如何得知馮皓祖的秘密?又是在多久之前便知情?這些問題都是讓她感到不安的原因。
她從沒察覺他竟是如此難以捉摸的人,所以……他也知道她是被雇請來到鳳家大宅裏的嗎?
唉,就算現在他什麽都知道,似乎也不是什麽教人吃驚的事情,重點是,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裏,她該如何避開他,如何從混亂的關系之中乾淨脫身。
雖然鳳天朗的目光不在她身上,但她卻能感受到一股緊緊追鎖着她的壓迫感,於是她悄悄地移動腳步,打算站到馮皓祖的身後去。
然而,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的男人卻是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這一回換他伸出了手。
鳳天朗伸出了手,但他并未拉住梁寧,而是拉住了她一绺細發。
他并未扯痛她半分,卻是教她無法動彈分毫。
「請放手。」梁甯用完全疏離的口吻說道。
不論他是否知道她是公司派來鳳家工作的,但他肯定明白她與馮皓祖之間的關系并不真實,或許他正猜想着她接受了什麽樣的條件,才願意成為馮皓祖的未婚妻。
鳳天朗并未依言松手,甚至細細地把玩起她的發細,而那冷峻的面龐上還多了一股教人無法解讀的神情,甚是詭異。
「鳳天朗,你這是當着我的面在調戲我的女人,你好現在就放手。」馮皓祖沉下了臉,臉色極為難看。
但他面色之所以難看,并非為了「自己的女人」被調戲的問題,他壓楓兒不在乎梁甯,而是鳳天朗這樣蠻不在乎輕薄他的人的舉動背後代表着什麽原因。
這間屋裏所有人都明白梁寧是他的未婚妻,都相信他将人帶回了鳳家大宅,表示着他對她的感情是認真的,至少是他認可有資格成為他伴侶的女人,但這一切鳳天朗卻不看在眼底,那表示他極有可能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他很久以來的秘密。
「你的女人……」鳳天朗将話輕吐出口,那聲音極小,但已經足夠飄入了其他兩人的耳而他的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
這一回他松了手,但動作卻是十分緩慢。
梁甯與馮皓祖同時有動作,前者快速地抽回了仍在鳳天朗手中的發尾,後者外是用力地拍開他的手。
「別去打擾外公他老人家,更別做出讓他難過受傷的事情,要不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馮皓祖冷冷的扔下這句話,便拉着梁寧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鳳天朗一動也不動的望着自己的大手,表情仿佛在思索着什麽,卻又像是一片空白,什麽也不想。
梁甯與馮皓祖早已完全離開了視線之外,葛林則在一旁等待着,直到鳳天朗擡起了雙眸,不再直盯着自己的大手看,他這才上前,恭敬的開口說道:「我這就進去向老爺通報一聲,說歐茲先生您來了。」
葛林十分年輕,只有三十歲,但待在鳳家大宅裏卻已有二十年的時間,也是鳳南誠最信任的左右手,而鳳家人之間所有大大小小的情感糾葛,他自然也是再清楚不過的。
老爺這輩子遺憾的事情太多了,其中又以鳳天朗這名外孫最教他深深感到遺憾,這些年他老人家一直試着填補這份缺憾,但每每都被狠狠地拒絕了。
現在他終於有了這機會,卻不是最完美的方式,雖然他老人家認定它是,但他葛林卻無法認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力地幫助他完成心顧。
鳳天朗讨厭這間大屋,讨厭他人稱他為鳳先生,更讨厭自己身為鳳南誠外孫的這個事實,所以葛林總是用着他另一個姓氏來稱呼他。
「別忙了。」鳳天朗擡起手阻止了葛林的動作。
葛林什麽話也沒說,一雙明亮的眼眸直視着鳳天朗,等待着他繼續發話。
「醫生怎麽說的?」他知道鳳南誠這幾年身體狀況一直很差,但究竟有多差呢?他老人家這回用鳳氏的名義召回大家,也同時說明了他的時日所剩無幾。但是,就當他商人幹久了,個性顯得卑劣,把人性想得太黑暗,無法輕易相信任何人,更無法相信他老人家的生命即将到達終點,認為這只是一場為了召回他的騙局。
因為不屑,所以鳳天朗将內心裏的想法清楚地顯露在臉上,葛林在聽見他問話的同時,即便無需多做說明,也能清楚明白他問句後的心思。
他懷疑老爺用鳳氏的名義只為招他回來,懷疑老爺的身體狀況壓根兒沒有那麽糟糕。
「換了幾個醫生,說法幾乎是一致的,老爺年紀大了,身體器官逐漸哀退,幾回大病小病的結果,老爺的身體虛弱得連一場小病痛都承受不起,一個小感冒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語畢,葛林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
老爺高齡已經八十三歲了,身體機能退化是正常的,他并未濫用鳳氏的名義,只為讓鳳天朗再次走入這間宅子裏,他用鳳氏的名義不只是想召回多年未見的人,而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完成。
「請您……待他老人家好一些吧。」一思及即将無可避免的哀傷,葛林終是忍不住低聲地請求道。
鳳天朗明白葛林對老人家有多麽地耿耿忠心,因為葛林可是鳳南誠打小領養的孤兒,這二十年來也是鳳南誠親自教養着葛林,兩人之間深厚的情感自是不言而喻。
看着葛林面上那掩飾不住的憂色,鳳天朗知道葛林說的是實話,這一回老人家恐怕真是挨不了多少時日。
「我這次回到鳳家大宅,不是為了鳳家任何東西,那代代流傳下來所謂的秘寶,我更是不希罕,也不為了他老人家。」人人口中那神秘的鳳氏,對他而言什麽都不是,他所在乎的東西早已經不存在了,而且還是被老人家親手抹滅的。
「我明白。」這一句明白并不是虛應的,葛林是真的明白。
雖然他十歲才來到鳳家,但老待他極好,什麽事都毫不隐瞞的告訴了他,他熟知老所有的歡喜與悲寂。
鳳天朗的母親是他最小的女兒,也是最疼愛的那一個,當初打算遠嫁到英國是受到反對的,因為對方雖是名門,但相對的緋聞并不少,并不個會教人放心将女兒交付到手裏的男人。
但最後她仍是不顧父親反對的嫁給了所愛的男人,幾年的時間下來,事實證明了男人是真心愛着女人,并未如老人家所預想的四處花心讓女兒傷心難過,而每年夫妻兩人總是會抽空回到臺灣,一直到鳳天朗出生,他們也帶着他一塊回到這大宅裏。直到他年滿十八歲那一年,他父親意外去世,他因為繼承了大筆的財産而開始忙碌着,傷心的母親只願守在丈夫曾經所在的地方上,幾年的時間,母子倆未曾回到臺灣,直到她走出了傷痛,才又回到這塊土地上。
只是憾事再次的發生了,這一回出意外的人是她自己,她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意外,那場意外最後也奪去了她的生命。
「當初我母親病危,一心只想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面,他卻是吝啬的連這扇門都不願走出半步。」鳳天朗神情淡漠的指着眼前的那扇門,「那天我在這扇門外求了又求,他連我也不見,只要你來拒絕我的請求……」
那一天,他求着老人家去醫院見她可能的最後一面,但老人家不僅不願意,甚至連親口拒絕也辦不到,是葛林拒絕了他的請求。
別說是他母親了,連他都來到這扇門口前了,僅是一門之隔,他也見不到人。
他知道外公一直對於母親當年不顧反對的遠嫁,嫁到他能夠安心保護的羽翼之外,針對這一點,老人家似乎一直無法諒解。當他年紀還小時,每次父母親帶着他回到這間大宅裏時,老人家總是冷淡的對待着他們,但父母親卻是一點也不在乎,仍是十分敬愛着他,私下說他這不過是故意使性子,說他其實心底愛着他們的,很愛、很愛……
多年以來,他是相信母親的話,相信外公只是個不善於表達情感的人,但當外公不肯去見她最後一面,連最後的葬禮仍是未曾現身,他這才開始相信母親的話是錯的。
她至愛的父親并未如她所以為的愛她,愛着他們,他那總是淡漠的表現,并不是老人家為了掩飾不知如何表達情感的面具,那便是真實的他,一個不懂如何愛他人,一個自私又冷漠的人。
「我真的很抱歉,但老爺有他的苦衷,他并不是──」對於當年狠心拒絕的事情,葛林确實真心感到十分抱歉,但所有的事情并非如同表面上看來的那麽一回事,葛林想盡可能的解釋,只不過鳳天朗并不打算聽,他截去了葛林的話。
「苦衷?你認為各種的藉口在當時我沒為他想過嗎?有什麽苦衷比得上比見自己親生女兒最後一面還重要?就當是我腦子不夠靈光吧,我想不到。」鳳天朗勾着唇角,表情卻是冷了幾分。
「老爺他真的是──」
葛林的聲音再一次的被阻斷。
「請你告訴他老人家,我這次之所以回來并不是為他,是為我母親,她在臨死之前仍是不斷地要我別怨他,她說一切都是她不聽話,才會走到這地步,是她的錯……不論他老人家這回挨不挨得過,這都是我最後一次回到這間屋子,回到他面前,因為我知道我母親會希望我這麽做的,所以我這是為她而做的。」
語畢,鳳天朗身打算離開這房門,但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事情,他側過身,朝着葛林再次開口。
「葛林,這些年有你在他的身旁,真的是他的福氣,日後,若你願意來英國,就找我吧。」他絕對是一個好人才。